雲陽子的這番話十分地懇切,十分地圓滿,甚是有理有據,叫人想不點頭都不行。
阮夫人剛剛被江飛一驚一嚇,此時聽了這段話,圓圓滿滿地填了“欺君”的漏洞,心中一放鬆,不禁兩腿發軟,靠在身畔丫鬟身上,眼淚嘩地一下就滾滾而出,掩面飲泣不止!
這會兒她可是真真地哭了!可惜是後怕發作,嚇出來的!
只是旁觀者不知道,只當她一片慈母心腸,看得甚是感動。
可惜江飛卻笑了,生生一副好相貌,此時卻笑得萬般不合時宜,笑得直叫人恨得牙根癢癢!
江飛笑道:“江某當初隻身從荊州江陵前往長安,一路上關於‘流年不順,兇星入宮’、‘消災解難’這種話,怕是聽了不止十遍,個個道長逢人都這麼說!”
此言一出,人羣中有笑點低的人,已經忍不住呵呵笑出聲來!
阮夫人營造出的悲情氣氛瞬間被沖淡!
雲陽子氣苦,簡直恨不能抽出袖中劍,剁了這小子!
雲陽子是高人,只能繼續誠懇而又無奈地勸眼前這個“得勢小人”道:“江郎君,爲郡主祈福,乃是一件好事,貧道不知你爲何要橫加阻攔,連門都不讓進?貧道只是世外野人,倒是無妨,可這位阮夫人卻是郡主長輩,可憐一片慈母心,卻被拒之門外,難道郡主府竟是如此行事麼?”
雲陽子兩句話,將此事上升到道德和禮儀的高度,江飛若再阻攔便是讓整個郡主府都陷於無德無禮之境地。
江飛斂了笑容,義正辭嚴道:“既是慈母心腸,卻爲何詆譭郡主?不僅詆譭郡主,還欲牽連郡主的亡父亡母?這是長輩所爲麼?即便是山野匹夫,亦不會行此無德之事!被某揭穿,又混說是流年不吉,消災解煞,兇吉全在你一張利嘴上!”
雲陽子也不再端着高人臉了,怒道:“貧道是否混說,太后與陛下自是清楚!哪由你這蠅蚋小兒信口雌黃!還不速速讓開!”
他直接將太后和皇帝陛下的名頭擡了出來。
天知道他盼着進去郡主府做法事盼得肝都疼了,那天見過上官嫺,他就一直在想,要製造一個什麼樣的機會將她弄上手纔好,可惜上官嫺竟然能夠一直不出門!正好阮家送了這麼個機會來,他早就想好了要在郡主府做個七天七夜的大法事,每天晚上定要將那朵嬌豔飽滿的牡丹花愛個夠,而且他已想好了法子,要叫上官嫺再也離不了他!
沒想到都卻走到門口了,被這個小人所阻!
雲陽子想把江飛碎屍萬段的心都有了!
江飛毫不退讓,大聲道:“某受大長公主殿下所差,要維護郡主不受小人欺凌,絕不會讓爾等居心叵測之人進府!
說罷,將手掌拍了三下,郡主府高大的牆頭上忽地出現了一排排手執弓箭的玄衣侍衛,張弓搭箭,直指府前衆人。
郡主府之前是吳王府,吳王過世,改制成郡主府,降了規格,但主體格局沒變,這高牆不是普通圍牆,上面有寬寬的甬道,雖不至於跑馬,並排跑幾個人是完全不成問題的。
見此情景,所有人一時間噤若寒蟬,阮夫人等一衆女眷僕婦,更是嚇得抱做一團,瑟瑟發抖,被一排排閃着寒光的箭簇指着,她們即便是在最恐怖的噩夢中都沒經歷過!
倒是雲陽子甚是冷靜,拂塵一擺,“江郎君一定不許我等進府,是爲何故?難道郡主不能見人麼?
這話極是誅心!
江飛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他,一擺手,身後的錦衣侍衛齊刷刷地拔出了刀!
他今天得到吳翩翩的指示是,即便動刀子,剁了這老道,也不讓他進府!
突然間,人羣中想起了一個粗豪的聲音:“這道士好生奇怪,別人不想做法事便罷了,他爲何一定要逼着別人做?別人就算有災有難,別人高興,幹他甚事!”
“天知道這道士心裡想什麼呢!只怕齷蹉的很吶!”旁邊一人接口道。
典型的安北都護府的口音!
在一片靜寂之中,這聲音顯得極是突兀,所有人都聽得真真的!
於是大家想起來,郡主府中沒有男主人,這羣道士若是進去,可不是一般的不方便,真真是極影響聲譽的!
雲陽子也心中一凜,想起來,這些天有不少安北都護府地面上的江湖人士來到揚州,估計很快書山府衙門中也會有幾個人來揚州查證,但是他並未放在心上,他並不認爲這些人能夠找到他身上,即便懷疑到他身上又能如何?那麼多權貴還有太后娘娘會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追捧的高人變成盜匪麼?那些權貴就算心裡明白,也會掩耳盜鈴,爲着臉面護着他!
今天這看熱鬧的人中,難免就有那些北方來客,如果在此時被他們認出或者叫嚷開來,倒是有些麻煩,於是他立刻改變了一定要進府的主意,先離開,再做打算!
一大一小兩個女人而已!能翻出他的手掌心麼!下次來,他要連李猗一起收了,是阮家的媳婦又如何!
於是,拂塵一擺,傲然道:“也罷!”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帶着他的一衆弟子。
那傲然出塵的高人風範又做了個足!
見雲陽子就此離開,阮夫人等面面相覷,難道得道高人也面對這些刀箭害怕了,所以嚇跑了?
這時,那北方口音又響起來:“你說這個做婆婆的,硬要把一羣道士往媳婦府裡塞,是個什麼意思?”
“看那婦人和那老道眉來眼去的,莫不是姘/頭?”
“哈哈哈……”一羣粗豪的笑聲響起。
此言一出,羣衆們看向阮府一衆女眷的目光便含了些深意!
阮夫人羞怒之極,她又不可能去和那些江湖潑皮對罵,即便是她手下的婆子,也罵不贏這些潑皮,只能白白吃虧!
面對着那一片寒光閃閃的刀箭,只能哆嗦着腿趕緊回到馬車上去,打道回府。
心中氣苦,她怎麼就遇上了這麼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混不吝的準媳婦!
(吳翩翩:本郡主學的是王者之術,誰耐煩跟你這後宅婦人打嘴巴官司!)
聶青青牽着楚瑩,隨着看熱鬧的人離開,語重心長地對她說道:“小瑩,看見沒?拳頭大才是正理,不論用什麼心計,都比不過拳頭大!”
楚瑩眨巴着烏溜溜的大眼睛問道:“青青,爲什麼那江飛就是不讓雲陽真人和阮夫人進去呢?有什麼誤會,郡主出來說一句,說清楚不就完了麼?爲什麼要鬧成那個樣子?”
聶青青頓時滿頭黑線,張口結舌,完全說不出話來!
楚瑩又問道:“青青,你說,如果雲陽真人和阮夫人一定要進去見郡主的話,江飛真的會讓侍衛殺他們麼?”
聶青青好不容易順了一口氣,回答道:“怎麼可能殺得起來?你沒聽見正要動手的時候,那幾個遊俠兒說的話麼?那才真真是畫龍點睛之處!”
看着楚瑩對那“畫龍點睛”的妙處不太懂的樣子,又繼續解釋道:“被人那麼一說,他們還能不走麼?還有你想啊,而且爲何所有人都不敢出聲,偏偏就那幾個遊俠兒敢出聲呢?還說那麼大聲音!”
楚瑩想了一會兒,忽地雙目閃亮,滿臉都是炯炯的八卦之神:“那雲陽真人和和阮夫人是真的有不清不楚嗎?不會吧!”
聶青青頓時絕倒!
神馬叫代溝?這就是!
天塹一般的代溝!
良久,聶青青嘆了口氣,“這熱鬧你慢慢看吧,這還只是開頭而已,還有的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