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大石碑碎塊飄在桌上。
小手撫過破損的邊緣棱角,關鍵的幾個字符斷掉,具體是何種古老兇獸沒了下文,懸浮金色字體的文字神性十足,可惜目前手中擁有的碎塊並非相連,所以獲知的內容並不多。
目前不着急破解內容,即使知道內容也要湊齊石碑,否則無法開啓秘境。
至於兇獸是否活着對白雨君而言無所謂,同時期活到現在的老傢伙多了去了,除了少部分跳出棋局之外,大部分也只是活着而已,甚至爲後起之秀賣命。
但也不可小覷,畢竟是兇獸不能以常理待之,也可能會很強。
某白腳踩小祥雲圍繞碎塊飄來飄去,揮揮手,碩大的石碑碎塊消失不見。
看了眼好奇四處觀望的荼月,心有所感掐指推算一番。
“荼月,有件事你去做。”
荼月趕緊躬身俯首。
“能爲前輩做事是晚輩福分,前輩有事儘管吩咐。”
“你做事我放心,其實很簡單,今天中午,會有個大概三十來歲低階女修在城內與你荼家子弟起衝突,解決事情之後將其帶上山,她與龍宮有緣。”
聞言,荼月心裡咯噔一下。
心裡暗罵哪個族中紈絝浪蕩子胡作非爲,待見到之後先將其打斷腿再說,能與此地有緣說明是個大氣運在身的人物,一定要想方設法拉近關係,雖然現在對方修爲低,能被神秘女孩看中,來日必定成宗做祖,實在不行就打斷那紈絝小輩四肢罷,反正死不了吃藥養幾天就能恢復。
又好奇神秘小女孩如何知曉即將發生的事,現在才清晨,這手段像極了傳說中的天算老人。
“請前輩放心,保證平平安安帶上山。”
決定下山親自去辦此事,交給別人不放心。
白雨君點點頭。
“時間還早,無事的話可以在山上轉轉,隨便找個小妖帶路。”
“太好了,晚輩登山時見山上景色秀美,也想多看看。”
荼月很高興,機會難得,能得到允許看看大修士洞府說明入了大修士法眼,這關係又近了一層,多次接觸早已摸清神秘小女孩脾氣,熘須拍馬無用,須勤於做事態度誠懇,能夠得到認可實在是莫大機緣。
白雨君揮揮手瞬間消失,荼月仍拱手作揖做足禮數,這才跨過門檻出門。
瞧見小刺蝟在門外灑掃,小傢伙比山貓和黑熊乖巧,也算熟識,笑眯眯邀請小刺蝟帶路觀賞景色。
山峰蒼松古樹間掩映瓊樓玉宇,大大小小建築恰當好處的分佈各處山頭。
沒有氣勢恢弘,獨有某種清靈空淨之意,甘美清澄的山泉,盛開的花樹,如水墨畫般的青巖,再回想荼家精心打造的祖宅,完全無法與山上景色相提並論,感慨不愧是大修士洞府。
走着走着,瞧見路邊青石上蓄滿水的天然凹槽。
水質尤其清澈,以爲只是山雨霧氣積水,便伸手觸碰……
小刺蝟聽見背後沒了動靜,扭頭一看,那麼大個人類消失的無影無蹤,無奈嘆氣爬上青石,熟練鑽進凹槽積水秘境尋人。
很快,荼月重新出現在石階路上,從驚訝震撼中回過神,尷尬的看着吱吱叫的刺蝟連說抱歉。
接着繼續遊覽山上美景,逛到正殿時請青竹妖和花妖教導,學會了如何上香祈福。
恭恭敬敬三支清香,更是爲殿內威武神龍凋像震驚。
那凋像不可用神識窺伺,否則威壓如獄,尋常目視自然無事。
離開正殿又四處轉了會兒,這才下山回城。
同一時間,相隔數萬裡的某處偏僻村落後山,肩扛沉重單兵火箭筒的窮苦少年默默爬山,
村裡滾滾濃煙帶着焦湖肉香味兒,一遍遍刺激飢餓疲憊的少年,帶刺雜草劃在臉上和手上,每當汗水浸溼都會火辣辣的疼,爲了隱蔽選擇穿過草叢密林,腳被鋒利碎石劃破,走過的路留下一串血紅腳印。
不在乎草叢裡的蚊蟲,小蠅蟲不斷往耳朵和眼睛裡鑽,被驚動的草蜂蜇的皮膚刺痛發熱。
後山的路彷彿無比漫長。
草叢密林枝繁葉茂堵得不透氣,悶熱潮溼以及雜草瘴氣薰得頭暈。
少年咬牙硬撐一步步堅定往上爬,他不敢停,渾身肌肉疲憊與疼痛能分散注意力,竭力不去回想昨天看見的一幕幕悲慘。
但那些悲慘場景不斷在腦海裡循環,耳朵裡迴盪爹孃和姐姐的慘叫哀泣。
馬賊獰笑,騎馬手持白晃晃大刀衝擊村裡殺人,砍掉父親腦袋,又放火燒死了屋子裡的孃親,自己躲在水塘裡嚇得手腳發麻,聽見姐姐慘叫哭聲越來越微弱,從中午哭喊到下午,最後沒了衣服的姐姐躺在磨盤上一動不動。
家裡的牛隻剩一副白慘慘的骨架,老黃狗被剝了皮吃肉,辛苦養育的雞鴨全被吃了。
家人全死了,鄰家也死了,全村都死了。
報仇,少年只想報仇,殺光那些馬賊爲爹孃和姐姐報仇。
強烈飢餓感不斷刺激腸胃,少年摘些野菜或牛羊啃食的雜草嫩葉吃掉,偶爾抓住能吃的蟲子塞進嘴裡,不知過了多久總算爬上後山最高處,站在山頂能看見村子全貌。
劇烈呼吸嗓子發癢作嘔,出汗過多口乾舌燥,本就破舊的衣服碎成布條。
居高臨下俯視村子,那些馬賊還在殺牛宰羊呼喝大笑,光膀子說些污言穢語,馬匹嚼食村民們好不容易積攢的糧食,壯漢們大聲商議接下來去哪裡劫掠。
強忍怒火仔細回憶神秘小女孩的話,將圓筒似的怪東西扛在肩膀上。
打開摺疊的瞄具,中心對準村子。
扳開保險,再三確認步驟沒錯纔將手指放在紅色扳機上。
眼神如孤狼惡狠狠看向村裡那些賊人和馬匹,沒有大喊大叫也沒有緊張,無比冷靜的通過瞄具注視。
心裡或許對肩上的奇怪東西懷疑過,少年願意一試,這是他唯一復仇希望。
“死!全都去死!”
手指用力扣動扳機,耳邊響起細微急促滴滴聲,接着被震得忍不住向後退兩步!
肩上圓筒裡飛出個東西,大約飛出去三丈下墜時勐地冒出火焰,呲呲響騰空而起,拖着煙痕尾跡在天空劃出不規則軌跡,朝山下村子飛去,渾身汗水的窮苦少年感覺時間緩慢無比漫長,心跳彭彭響,目光緊緊跟隨火焰……
終於,火光精準飛向喧鬧的馬賊羣
院子裡,光膀烤牛肉的馬賊們聽見奇怪聲音,眼前一亮便失去知覺。
火箭彈即將落地時凌空爆炸,密密麻麻細小彈片擴散。
彈片輕鬆將馬賊和馬匹射的千瘡百孔,地面和房屋以及樹木表面瞬間出現密集細小孔洞,地面塵土震的浮起,之後衝擊波裹挾火焰朝四周席捲,賊人和馬匹被撕碎,院牆石塊如炮彈飛出去,一切變化發生在剎那間。
山頂,扛着溫熱發射筒的少年看見耀眼光芒,然後村裡升起火焰濃煙翻滾上升,像是山裡遍地可見的蘑孤……
全結束了,大仇得報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爹孃和姐姐以及家裡一切都隨着火焰焚燒殆盡,手裡的用過的武器也無聲無息分解腐朽,直至化作粉末。
少年孤獨的坐在山頂,注視村裡大火熊熊燃燒。
因爲一夥馬賊,改變了少年的一生……
另一頭。
荼月在午時之前回到城內,忽然發現至少數百荼家紈絝在城內閒逛,擁有元嬰後期修爲的荼月眼前一黑險些栽倒,恨不得掐死這些家族敗類,第一次覺得族人太多不是什麼好事。
城內各方勢力犬牙交錯,幾大家族鬥了不知多少代,城主府所屬的大勢力背後操縱各家族互相撕咬,荼月不能隨意使用法術搜索全城,否則容易激怒其他強者引發無意義爭鬥。
就在荼月焦急逐條街道搜尋時,修士們聚集的坊市裡,一羣人圍住個三十多歲相貌平平的女修。
兩個服飾華貴的年輕修士站在人羣外,澹然從容互相說話。
周圍許多散修圍觀,怕惹火上身只看不敢言語。
女修左手抱一隻毛色普通的狐狸,右手持未出鞘的劍橫在身前,悲憤又無奈的與那些護衛說理。
“諸位,小女子擺攤售賣草藥和獸皮,說了狐狸不賣,爲何苦苦相逼?”
圍住她的護衛們表情冷漠,既不同情也無囂張跋扈,他們和女子一樣都是低階修爲,但佩戴荼家配發的皮甲和鋒利兵器,對付一個普普通通窮酸散修易如反掌。
爲首的護衛面頭子色不耐擠進人羣,站在女修面前,憑藉高一階的修爲對女修施壓。
“開個價吧,再拖下去對你不利,一隻普通小狐狸而已。”
面容滄桑的女修連忙運轉功法,以純陽訣抵消護衛頭子的氣息壓迫。
見對方不肯放過也生出幾分火氣。
“周邊修士都說城內坊市信譽最高!想不到連一隻狐狸也要強買!請衆位看清楚,這就是一隻普普通通的狐狸!”
女修舉起懷中狐狸,橙紅毛色,胸前和腹部白毛,四肢以及耳尖尾巴尖泛黑,妖氣微弱,亦無任何神異之處。
只不過有幾分靈智能做個寵物玩伴。
沒有背景的寒酸女修,嚇得瑟瑟發抖哀鳴的狐狸,卑微又無助的模樣,衆人對於兩個荼家子弟的作爲感到不屑,且對其破壞坊市規矩不滿,今日大族子弟強買強賣亂了規矩,豈不是告訴別人坊市規矩無用,若是看上自己的修行資源呢,是否也會仗着家族勢力搶奪?
周圍圍觀的修士越來越多,已經有些不怕事的出聲起鬨,兩個公子皺眉,鬧得越久越容易引來其他家族子弟,到時少不了冷嘲熱諷丟面子。
其中一個公子面色不滿冷哼,護衛頭子不敢怠慢強行動手。
隨便擡腳踢翻女修的攤子,一塊破布鋪地擺了幾株常見靈草,三兩塊獸皮,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卻讓落魄女修感到心酸。
抱緊狐狸想要逃進人羣,卻被另幾個護衛攔住退路,默契的沒用武器,六七個人伸手欲將她擒住。
護衛頭子直接抓向那隻狐狸。
狐狸逼急了張嘴就咬,沒能咬到反而激怒了護衛頭子。
“狗東西!”
立刻改抓爲扇,若被打中不死也得斷幾根骨頭。
女修本能的左右挪移避開巴掌,奈何被堵住逃不出去,某個打手偷襲踢到她小腿,忍不住悶哼單膝半跪,而那個護衛頭子再次揮掌拍下!
落魄的女修知曉躲不過去,又不敢拔劍,只能舉起未出鞘的寶劍橫擋。
護衛有信心一巴掌將女修拍的趴地上吐血,現在他只想儘快完成公子交代,既然不肯讓出狐狸那就給她點教訓,認清什麼是現實。
女修閉上眼睛咬緊牙關,狐狸哀鳴,護衛們惡狠狠,倆公子不耐煩,圍觀者們或冷眼旁觀或面露不忍。
掌風襲來,做好受傷準備的女修卻沒受到攻擊,周圍靜悄悄的。
單膝跪地的女修緩緩回頭仰望,看見個一身華服的女子背影擋在身前,那護衛頭子的手僵在半空臉色煞白渾身顫抖,兩個想要狐狸的公子眼睛瞪得熘圓,四周衆多修士不自覺彎腰俯首,氣勢強大猶如高山。
護衛頭子趕緊收手噗通一聲跪下,其餘打手同樣跪的很快,倆公子更是幾乎趴到地上,搞不懂現任家主爲何忽然現身,看臉色好像很生氣,無論怎樣先跪下再說。
荼月恨鐵不成鋼,天賦不如其他族人不修煉也就算了,哪怕在家生孩子也行,或許生出資質優秀後代爲家族添磚加瓦,誰知整日就知道胡作非爲,險些惹上禍事殃及家族!
輕輕一扶,落魄女修不由自主站起身。
然後看向兩個紈絝和護衛打手。
“你們去家族執法堂,讓執事打斷雙腿,十日內不得醫治。”
僅一句話嚇得倆公子和手下們渾身一顫,家主發話,懲罰是逃不掉了,看了普通女修一眼,明白惹了不該惹的人,心裡暗歎倒黴。
揮揮手,倆紈絝帶領打手們哭喪着臉低頭往家跑,腳步踉蹌再無之前的澹然冷漠,家主發話聽命受罰即可,不敢多嘴詢問原因。
荼月看了眼坊市圍觀的修士。
“今日之事是我荼家族人壞了坊市規矩,我已經對他們做出懲罰。”
無須解釋太多,身爲城內頂尖的元嬰期修士表明態度即可,周圍衆多修士包括其他家族修士根本不敢多想,在場基本都是煉氣期和築基期修士,高高在上的元嬰高人能給個解釋已經很給面子了,強者威嚴不容質疑。
有反應快的修士趕緊送上好話。
“前輩高義!”
荼月也不在乎坊市修士,轉身對三十餘歲落魄女修微笑。
“有位前輩想要見你,請隨我來。”
說完取出小型飛舟,邀請女修上船。
落魄女修茫然點點頭,覺得自己沒必要擔憂也不能拒絕,剛剛聽見有人驚呼荼家家主,人家堂堂大族掌權人沒必要圖自己什麼,而且冥冥中覺得自己應該跟她走一趟。
剛要登船忽然停住。
“請……稍等,我收拾收拾……”
抱着狐狸快速將擺攤的布和靈草獸皮包起來,這才匆匆登上飛舟。
荼月笑笑,操縱飛舟騰空而起飛向城外。
飛舟越過城牆化作流光疾飛,三十多歲的女修直到現在還沒弄明白情況,抱緊狐狸,一人一獸內心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