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雨寒。
風吹得裙襬獵獵飛舞,長髮散亂遮住俏臉。
許姓年輕男子上前欲言說,面對猛烈山風中巋然不動的倩影卻說不出話,感覺近在咫尺實際遙不可及,莫名威勢壓得他熱情退卻……
白雨珺眼神冷漠緩緩轉身。
臉上髮絲凌亂,一動不動看着這個棋盤中渺小的連螻蟻都算不上的塵埃,某個暗中宵小選擇了他,白雨珺不知道其人謀劃多久,用一種類似魂魄干擾的法術讓眼前可憐人深陷其中。
姓許的忍住害怕想要說些什麼,卻卡在喉嚨裡說不出……
對面,神秘女孩歪了歪腦袋。
然後眼角和臉頰出現幾片大大小小白色鱗片,同時頭頂上空出現一條張牙舞爪兇狠白蛟透明虛影……
“你……你真的是妖?”
許姓年輕小夥臉上有着說不出的惋惜,但一想其實挺好看,真要放棄的話心底裡很難捨棄,兩年朝思暮想難以忘懷。
外貌非常重要,如果醜容顏恐怕早早下山回去種地,世間所有人都這樣。
沒想到的是女孩拔刀了!
噌~!
橫刀自動出鞘飄在身側靜靜上下懸浮,刀鋒森冷,斬殺妖魔鬼怪人命過多煞氣太重,許姓年輕人被煞氣衝撞渾身顫抖。
白雨珺開口,聲音輕柔。
“也許你很無辜,可是有人把你推進來爲你安排也許能流傳千古的命運,入了這局命不由你再也逃不脫。”
“兩年前我救過你,你欠我一條命。”
“啊……?”許姓小夥愣愣聽不懂。
“記住,害死你的另有其人,別找我,不然你的魂魄會被我的氣場碾碎灰飛煙滅,還有,下輩子別再採藥了。”
話音落,輕輕揮動小手,橫刀帶着破空聲呼嘯而去。
“你說……唔……!”
噗!他最後看見的畫面是自己身上紮了一把森白直刀,渾身抽搐越來越冷,感覺像是被水牛撞擊向後倒飛猛地一震落地,接着雙眼緩緩合攏黑暗吞沒世界,在最後徹底陷入黑暗之前聽到了一聲無可奈何嘆息……
黑暗的世界很舒服,不累,飄啊飄的像是兩年前飛過山坡花樹……
白雨珺擡頭看向某個方向,之前佈置的風雨雷電是爲了掌控周圍環境查探有無外來者,就在出刀的一瞬間感覺到一股隱晦波動。
呵呵,真的躲一邊看戲,但願這齣戲沒讓他失望……
三天後。
許姓年輕人感覺口乾舌燥飢餓感灼燒腸胃,迷迷糊糊甦醒。
好不容易眼睛看清環境,是自己家裡牀上,牀邊一個壯碩身影撅着大牛嘴對飯碗吹氣,鎮裡牛妖大哥?
“哈,你醒了,老實歇着。”
說完繼續把熱粥吹涼準備吃飯填飽牛肚子,可是扭頭看了看躺在牀上望着稀粥的許家小夥可憐兮兮眼神,牛臉抽搐把稀粥遞到牀前。
稀粥被一把搶過去呼嚕呼嚕猛吃,像是幾天沒吃過飯的餓死鬼。
“慢點兒吃慢點兒吃~又不和你搶。”
牛妖坐在牀前慢悠悠反芻。
“許家小子哎,以後別再進山瞎亂跑,遇見兇獸了吧,要不是俺正好經過山裡紅花湖把你從水裡撈出來你小子早就去地府哩,鹿妖大夫給你敷了藥說還得在牀上躺幾天,藥費我幫你墊了。”
年輕人努力擡頭看見胸口被粗布包紮嚴嚴實實,還有少許幹了的褐色血跡,剛剛心急喝下去稀粥現在才感覺胸口一陣陣的疼,喘氣就像是用針扎……
“咳咳~我……我沒死……”
牛妖聞言滿臉心疼神色。
“好好的小夥子竟說胡話,你死了還能見到俺老牛嗎?”
老牛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可能學會說話之後的後遺症,從受傷跌落潭水說道鎮裡郝有錢家婆娘一頓飯吃了三條鯉魚,又說那婆娘可能是被水獺鬼魂附身,但凡鎮裡各家各戶那些個破事兒他都知道,真是牛不可貌相。
沒去看牛妖,心裡堵得難受像是失了魂兒。
爲什麼……
他心裡明白,與那個神秘女妖之間有一道跨不過去的峽谷,強行靠近只會跌下去墜入深淵,胸前刀口火辣辣疼入骨髓,她是忘了檢查自己死沒死還是故意留下一線活路?
她當年所說是真的,沒撒謊,再次遇見會殺人。
突然間心灰意冷,想起阿婆常常說中原老家如何如何,有一種想回去看看的衝動,離開這片傷心地。
“牛哥,我想出去走走……”
“走啥咧,等你好了再出去曬太陽,水田裡農活俺先幫你照看點,等以後你病好了再幫俺做活補償。”
“咳咳~不是去曬太陽,我想回中原看看。”
“傷了肺以後可就是肺癆鬼哩,小心這輩子都討不到婆娘,中原……中原?聽行腳商說外邊到處都在打仗沒個安生。”
“阿婆說老家還有親戚,去看看是不是還在,咳咳~”
牛妖顯得有些傷感,可能是在同一個鎮子住得久了忽然分別有些不習慣,老牛的憨厚本性捨不得熟悉的人和物。
“不回來了?”
“咳咳~怕是再回不來……”
牛妖嘆氣,不再反芻坐牀邊發呆,撓撓後腰想拉犁翻水田,每次不舒坦的時候就想去田裡幹農活,幹了農活渾身舒坦。
許姓年輕人笑笑,勉強擡手拍了拍牛妖肩膀。
“牛哥,謝謝你救了我,可惜我沒什麼報答你,這份情先記着了。”
“也沒啥,俺缺個媳婦,你中原親戚如果有姐姐就介紹給俺當婆娘,嘿嘿,可別嫌棄有個牛妖姐夫~”
“哈哈~咳咳……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養了一個多月傷留下咳嗽病的許家小子告別牛妖和鎮民,踏上去往中原的商船離開南荒,像當年那樣走上漫漫遷徙之旅,站在船頭遙望崇山峻嶺漸漸遠去,孤帆碧空,載着失落年輕人去往記憶中模糊不清的中原。
離開南荒,他看到中原戰火瀰漫流寇遍地,找到阿婆魂牽夢繞的老家只看見殘垣斷壁和孤墳亂葬。
咳嗽一直治不好,再也沒力氣上山採藥只能耕種爲生。
慢慢的,從一個年輕帥氣小夥慢慢變成鬍子拉碴中年人,最後在老家慢慢老去直至生命盡頭,心裡忘不掉的是那年攀山採藥,轉過一道彎,山谷裡白裙長髮女孩兒,還有那片花樹草坪和飄落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