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我參加,講話就不必了。”我接了電話,明確了我的態度。
“還是不講吧!”我再次推辭了,“支持不支持,看我的行動吧!”
“好好好,既然你不想講,我就不勉強了。不過,我要在講話中表揚你們‘北方重化’,感謝你支持‘棚改’的態度……”
會場佈置得很排場,會議規模很大、很隆重;參加會議的人,臺上是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協幾大班子領導;還邀請了離退休的市委副書記以上的幹部;臺下,除了市直機關幹部,還有城區機關、街道的幹部、連棚戶區社區的幹部也找來了。對這次會議,市各大媒體全力炒作就不用說了;連省電視臺都被邀請了來;據說,孔驥還指示宣傳部長,要通過關係,把這次會議的消息送到中央媒體,爭取在中央媒體宣傳一下。
會議弄得這麼隆重,無非是達到兩個目的:第一,給老百姓看;讓他們知道市委、市政府建設和諧社會的決心。不要一天到晚地編民謠、罵娘、牢騷了。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是要給省委書記看,讓他知道,孔驥對他的重要指示跟得是多麼緊啊!另外,也是給省內各市的同僚們看,別看薊原經濟上不去,抓民生可是有了新思路、大動作。
然而,開大會忽悠是一會事兒;真正行動又是一會事兒。這“棚改”不像是搞政治活動,大轟大嗡就行;全市幾百萬平方的棚廈子要變成高樓大廈,不拿出點兒真功夫來可玩不轉!
這個大會效果如何?是否得到了老百姓的讚揚和省委書記的表揚?是否讓省內各市的同僚們受到了震動?是否達到了孔驥的預期目的?我不得而知。可是,有一個重大效果我卻是感受到了。那就是,這個大會的新聞在省電視臺播出之後,一下子惹怒了省長;第二天,省長就劈頭蓋臉地罵了我一頓:
“庾明,你行啊!你陽奉陰違,對我當面一套,背後又一套。2o億。誰答應你啦?‘北方重化’是你家開的?這麼多的錢,你想給誰就給誰?”
“省長,不是……你聽我解釋。”我嚇得戰戰兢兢。心中暗暗裡慶幸,多虧沒在大會上講話表態。要是那麼一表演,省長更受不了了。
“解釋?解釋什麼?你是不是想把省委書記擡出來壓我?”
“不是那個意思。省長……”
“庾明,我給你說過,改造棚戶房,我並不反對。現在,既然省委書記下了決心,我更要大力支持這件事了。不過,我告訴你,你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你把薊原人看得太簡單了。你,還有沒有點兒記性?……你忘記自己是怎麼讓人家弄下臺的?”
“對不起,省長。如果哪兒我做錯了,請你批評。”我懾懾的,大氣不懾出一口。
“庾明,關於出讓土地的事兒,孔驥答應你了嗎?”
“沒有明確答應。可是他也沒有反對。”
“這不行。”省長明確地指示我,“他必須有個明確的態度;嗯,光表態還不行;還得形成一個文件,簽署一個協議書才行。如果我看不見這張協議書,‘北方重化’的錢,一分也別想拿走!”
“是,省長,我馬上起草協議書,讓律師送給他們,讓他們簽字。”
“哼,這還差不多。”省長消了消氣,又想起一件事,“你說的那個Bopp項目,有着落了嗎?”
“有。”我欣喜地告訴他,“臺灣來了一位張先生,正想與我們合作呢!”
“他投資多少?”
“2o億。”
“臺幣還是人民幣?”
“人民幣。”
“不多啊。”省長像是搖起了頭,“據我瞭解,那套加工設備,就需要1o億人民幣。再加上徵地、建廠房,還有那些繁雜的手續;沒有3o億,就別想開工啊。”
“張先生的設備早就購置了。現在主要是辦項目審批手續。據說呂強正催辦呢!”
“催辦?嗯,算他聰明!”省長像是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這個季度,薊原市的招商引資沒有完成任務;省里正想通報他呢!這個張先生一來,算是把他給救了。”
“省長,還有什麼事兒?”我巴不得省長快點兒放電話。接這種電話,太遭罪了。
“沒事兒了。我只是告訴你庾明,多長點兒心眼兒!”
“是,記住了!”
“這位老省長,怎麼總是對我不放心呢?”放下電話,我不由地嘟囔了一句。
“不是對你不放心;是對薊原有些人不放心。”季小霞接過我的話碴,說了一句。
“……”我無言以對。
“你聽省長那句話說得多明白;”季小霞重複了一句,“‘你忘記自己是怎麼讓人家弄下臺的?”
“這……這也是你想對我說的話吧?”我看了她一眼。
“說,說了又有什麼用?說了你也不聽。”季小霞說着,傷心地撅起了嘴。
“小霞,我是心裡不落忍啊!”我給她解釋,“看到你奶奶,還有臥地溝人家住的那種房子,誰都會流淚的。你說,我怎麼能無動於衷呢!”
“可是,這事兒,你自己做不行嗎?爲什麼要和薊原市委、市政府攪和在一起?”
“城區改造的事兒,是離不開地方政府的。”我解釋了一句,心裡卻覺得這種解釋顯得勉強。
可是,對於下一步“棚改”會遇到什麼麻煩,我確實心中無數。
“嗯,小霞,你找小金,讓他們先把協議書做出來。明天送到政府去。”
“這纔對嘛!當今世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不管怎麼樣,先扎他一針,看看呂強這個滾刀肉出不出血?”聽到我的吩咐,她的眉頭舒展開來,打電話聯繫小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