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來到國土規劃局,進門就問守衛老頭兒:“老師傅,請問審批處長在幾樓辦公?”
守衛老頭兒見他張嘴就問審批處長,顯出一副很詫異的樣子。他沒有回答律師的話,卻反倒詢問起來:“同志,你是哪兒的?你找審批處長有什麼事兒?你預約了嗎?處長很忙的。一般,不預約,你是看不見她的。”
“難道,她不在辦公室裡?”
“她的辦公室,長年累月都鎖着的。回來坐不上幾分鐘,就被人請走了。”守衛老頭兒說着,很是爲處長的權威性得意。
“那我可以上樓看看嗎?”
“嗯,在四樓,你上去看看吧!不過,別亂敲門啊!處長考慮問題,需要安靜。.”老頭兒再三叮囑。
律師來到四樓,覺得這層樓層與下面樓層比起來,顯得格外明亮,也格外乾淨。他擡頭一看,幾間辦公室的門口都掛了標示牌:局長辦公室、副局長辦公室、書記辦公室、紀檢組長辦公室、走到走廊盡頭,纔看見牌子上寫着“審批處長辦公室”。
呵呵,怪不得這麼牛?這位處長的辦公室,享受的是局級幹部待遇啊!
可是,給他的感覺,這處長似乎比局長們更牛。其他局長的門口都寫着辦公電話、手機號碼。每個人的辦公室門都是敞開的。惟獨這處長的辦公室緊緊閉着,像是深藏了什麼秘密。.
他敲了幾個門,詢問審批處長的去向,幾個屋子的人都搖頭不知。還神秘地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最後,他來到局辦公室,自我介紹了來歷,懇求辦公室主任幫助找一下處長。辦公室主任卻搖搖頭,顯出愛莫能助的樣子。
看來,這位處長,比局長的架子還大,不,比市長的架子還大。市長那兒,有秘書的手機公開電話,這個處長去哪兒?滿樓的人都不知道。讓他去哪兒找呀?
看來,呂強讓他找這位處長,不是爲了快辦事,而是設了一道障礙;這位神秘的、到了下午還不露面的處長,分明是一個剋星!
但是,總不能這樣回去吧。.市長我都見到了,你個小小的處長就拒我於門外?律師不服這個氣,徑直走進了局長辦公室。心想,你處長再牛,也是在局長領導下,我就不信,局長找不到你!
他客氣地敲開了局長的門。局長看見他,似曾相識,非常熱情地向他打招呼。
“大律師,您好!”局長從座位上站立起來。
“局長,打擾了。”他歉意地擺擺手,立刻說,“我有一件公司與市政府的業務,找到了呂市長,呂市長讓我找你們的審批處長。她去哪兒了?我找了半天,別人都說不知道。”
“呵呵,是找她呀!”局長點點頭,似乎對市長越過局長直接找處長辦事習以爲常了,“嗯,她一天到晚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我也逮不住她,嗯,打她的手機吧!”說着,他翻開了一個小通訊簿,裡面顯示出許多密密麻麻的電話號碼。.
律師遠遠望去,看到第一行就是審批處長四個字,便提示局長說:“這不是嗎?”
“呵呵,這是她以前的號碼。”局長搖了頭,“她的手機號哇,幾天就換一次;你不及時問,就雲裡霧裡的,不知道哪個號碼是她最新的號了。”
最後,在一頁不起眼的位置,局長總算認定一個號碼,然後用自己的電話打了出去。
“喂,處長嗎?呂市長派人來找你。”
“嗯,知道了……我馬上回去。.”手機裡,這位處長既不告訴局長自己在哪兒,也不爲自己擅自離崗覺得內疚;聽她的口氣,這樣做像是很坦然,似乎並不把局長放在眼裡。
“官職未到,架子先擡起來了!”律師嘆了一口氣。機關裡這種人,他見的多了。這種人憑着自己的權力,敢於編織自己的人脈和關係網;雖然官職不大;卻是出門有車,吃飯有酒;過節有人送禮,辦事有人送錢;活得比那些真正的局長還滋潤。然而,這些一旦膨脹到一定程度,越過了*紀律的紅錢,等待他們的就是牢獄之災了。
“局長,打擾了。我去外面等她。”律師禮貌地點點頭,就要退出去。.
“不客氣,”局長站立起來,“我讓辦公室打開她的門,你去那兒等吧。省得來了再找不到你。”
處長辦公室被打開了。律師未曾進屋,就聞到一陣撲鼻的花香。啊!屋子裡好大一堆花呀!這些不是普通的盆花,而是一株株養在半截花缸裡的花樹。樹上,綻開了牡丹、玫瑰、月季鮮豔的花朵,中間,有一叢大盆杜鵑,同時顯出了粉、紅、白、黃幾種不同的花色,簡直是花中一絕。
“這一盆花是園林處的技術人員嫁接的新品種,是薊原的花王!”辦公室主任告訴他。
“這花,很昂貴啊!”律師驚歎了一聲。
“她!”辦公室揚起聲調說了一聲“她”,這聲調不知道是讚揚還是貶低,“她弄的花都是園林處主動送來的。.她纔不花錢呢!”
“呃,能量很大。是吧?”律師自言自語道。
“嗯。”辦公室主任點點頭,從掩在花叢中的一個箱子裡抽出一瓶礦泉水遞給他。匆匆走了出去。
“這真是‘禪房花木深’啊!”律師處於花叢裡,發了一句感慨。
“喂,律師同志,處長回來了!”這時,門外一聲喊,局長領着處長站到了門外。
“大律師,讓你久等了。不好意思!”處長看見他,笑盈盈地走進了屋,她生了一張白皙的臉,一雙眼睛很精神,腦後那一抹瀑布的似長髮燙了波浪卷,身材高挑,動作敏捷,走起路來腰肢扭扭擺擺,顯出些得意。.走到律師面前,她伸出*的手與他碰了碰,然後疾步走向自己的辦公桌,危襟正坐在那尊寬大的、運轉自如的老闆椅上。
“處長同志,關於‘北方重化’在臥地溝建廠土地的事兒,呂市長讓我找你辦理。”律師開門見山,說明了來意。
“呵呵,是他們那個君子協定吧?”
“處長知道這件事?”
“當然知道。呂市長向我提及多次了。”
“那麼,處長你看……怎麼辦手續呢?”
“手續?哈哈……不急不急。.”
“可是,我們進口的設備馬上就要到了,安裝之前,總得有個地方存放吧!”
“你們庾總,着急了?”
“是啊!”
“律師同志,你注意看新聞聯播沒有?對於農耕地,國家可是劃了紅線了。看,這是文件、法規……”處長一邊說着,一邊拿起手裡的一本書揚了揚。
律師離得遠,看不清她手裡的書到底是一本文件彙編?還是一本***?他的腦海裡閃過了這個疑點,立刻反駁說:“中央政府控制的,是農用耕地。可是,這臥地溝,是‘棚改’後騰置出來的。這屬於集約用地,中央政府是提倡的。況且,呂市長和庾總,還有個‘君子協定’在先呢!”
“哈哈哈……那個君子協定,不過是官員之間的個人約定。.中央政府的文件一發,這約定就得另說了。”
“處長的意思,是要毀約嗎?”
“我不敢。”處長急忙收斂了自己的傲氣,“可是,對於土地法規,人人都得遵守。對不對?”
“照處長這麼說,這事兒,辦不成了?”律師焦燥地站立起來,實在不想與她磨牙了。
“我沒說辦不成。”處長的語氣緩和了些,“嗯,既然是呂市長派你來。那樣吧,你到東區找孫區長,讓他在你們的土地徵用申請上蓋個章,然後送我這兒來,我們研究研究……”
“臥地溝的地皮,歸市裡管啊。”
“可是,東區在那兒開闢了一個工業招商園;凡是用地的,都要經過區政府同意,然後才能到我這兒來。大律師,這是程序。你應該明白吧?”
“嗯,好吧!”律師想了想,又追問了她一句,“如果區政府蓋了章,我什麼時候能找到你?處長同志,你好難找啊!”
“別人找不到,你大律師找我,我敢不見嗎?呶……”處長的鼻子哼了一聲,遞過一張名片來。
一看名片,律師嚇了一跳。只見那名片上竟顯赫赫的印了這樣一行字:
中國.薊原土地審批處長 ×××(副局級)
這小女子,好大的膽!一張名片,竟敢將省撇至一邊,直接就印了中國薊原。這在官場,是犯大忌的啊!想必這位女處長利令智昏,膨脹得不得了,爲了突出自己,連省、局的名號都省略不計了。
她走出門口,身上像是嚇出了冷汗。他知道,自己遇上了一個社會碴子!這哪兒是*領導下市政府的女處長,簡直就是一個土地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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