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飛揚着陣陣雪花,一望無際皆是一片銀白,綿延的大山包圍着娵訾國。
娵訾國舉國上下,一片歡騰。娵訾國王宮充滿了喜慶。
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娵訾國的大祭司常羲的大婚。
說起大祭司常羲,娵訾國全國上下婦孺皆知,傳說,常羲是一個絕世美人,活了兩百多歲,卻依舊芳華絕代。常羲早在兩百年前就已經擔任了娵訾國大祭司之位。輔佐了三任國王,娵訾國近兩百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她功不可沒。
只是唯一令人不解的是,任何一個國家的祭司都將一生奉獻給國家,一生不可嫁娶,而常羲卻在寂寞了兩百年後,忽然宣佈要嫁給一個叫俊的神秘男子。而娵訾國國王竟然也不曾阻攔,反而爲常羲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娵訾國百姓在爲大祭司常羲尋的良人而高興時,也有些淡淡惋惜,她像天神一樣保護了取訾國兩百多年,如今卻要離開,心中縱使不捨,也沒有辦法。
離王宮不過百里有一個小村莊,叫做青鳥村。
據一些老人們流傳下來,這青鳥村原來是叫做晨曦村的,後來在幾百年前,天將大火,晨曦村被一隻巨大的青鳥所救,後來,爲了紀念青鳥,才改名叫青鳥村,至於是不是真的,也沒人知道。
今夜的村子格外寧靜,月光投在白雪上反射出冰冷的清光,四野無人,只有雪壓樹枝的聲音。微弱的燈火稀稀疏疏的搖曳。
村子西頭,一戶小院。
吱呀,有門緊閉的聲音,接着一個穿着青衣的年輕女子將門從外面鎖上。沉默了會兒,輕輕走近窗前,藉着月光,望着屋裡熟睡的女孩,女孩大約十七八歲,長得清秀美麗,嘴角還掛着微笑。青衣女子一時竟看癡了,“小娥,要是你能一直都這樣開心快樂,多好,明日,乖乖等姨回來”青衣女子在心中說道,目光溫柔,似乎不願離開,下意識長嘆一聲,轉身消失在月夜中。
清晨,陽光照在女孩臉上,女孩好像被晃了眼,伸手遮住了陽光,這才醒來。
“青姨,”女孩迷迷糊糊喊了聲,沒有人應答。
女孩一下子清醒了,忙穿好衣服下牀。
去開門時,才發現門已經從外面鎖上了。
“咚,咚,咚,”女孩敲了幾聲門。“青姨,你不讓我去參加大祭司的婚禮,我偏要去,”女孩撅着嘴,坐回牀上,想辦法。
忽然好像想到了什麼,忙從枕頭下拿出了串小鈴鐺,搖了搖,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
像是誰在呼喚誰。
這時,有人在外面敲門,女孩忙趴在窗邊向外看。敲門的是一個少年。
女孩向少年招手,“這裡,飛靈,”
被喚作飛靈的少年向女孩這邊走過來,“嫦娥,你怎麼被鎖裡面了,是不是又惹青姨生氣了,”飛靈笑着說,臉上淡淡的笑容卻有着一絲勾人的邪魅。
“纔不是呢,我想去看看大祭司的婚禮,飛靈,你帶我去好不好,”嫦娥討好的衝着飛靈說道。
“叫哥哥,我就帶你去,”
“好吧,飛靈哥哥,好哥哥…”
“哈哈哈”
※※
娵訾國王宮,後花園。
一個素衣女子站在鏡月亭裡,望着身邊梅花出神,她容貌秀麗,風姿楚楚。脖子上掛着月星吊墜,閃着一絲光芒。
“常羲,原來你在這裡,”一個男子的身影出現在她眼簾,他眉目儒雅,雙目炯炯,額庭飽滿,一襲墨衣,一看便是大富大貴之人。
常羲莞爾一笑,“你怎知我會來這裡?”
男子臉上掛着似有若無的笑容,“你今夜便是我的天后,我怎會不知呢?”男子不露痕跡的牽着常羲的手,將她摟在懷裡。
“帝俊,你真的要我做你的天后?那西王母怎麼辦,你們是三百年的夫妻”,常羲神色中露出一些憂慮,儘管她很愛帝俊。
帝俊深深吸了一口氣,“你離開兩百多年了,很多事情自是不知,當年若非因爲女兒小羲,我怎會娶西王母爲妻,如今,她只剩元神困在月宮禁地,而小羲也失蹤,我已爲天帝,自然要追求我本應該追求的,此次下凡間,一來是爲了娶你爲妻,二來是順便尋找一下小羲。此刻,在我心中,你纔是最重要的,”天帝帝俊緊緊摟着常羲,似乎怕她隨時消失。
“我信你,”常羲靠在帝俊肩上,微微閉上眼睛,在寒冷的冬天,感受着帝俊身上的體溫,她臉上掛着滿足的笑容。是不是真心,此刻已經夠了。
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麼,只想珍惜此刻。
好像時光停駐,就這樣,直到地老天荒。
此刻,花園的不遠處,站着年輕的國王夜君,身邊的侍從隨着國王的目光,望見那與俊相擁的大祭司,再看國王,臉上一絲失落。雖然國王沒有阻止大祭司出嫁,但心中怕也是捨不得吧。
※※※
王宮牆外。
飛靈拉着嫦娥站在王宮外的一棵樹下。
“我們要從這宮牆躍進王宮,你怕不怕,”飛靈看着嫦娥,滿臉戲謔。
“我纔不怕,”嫦娥說着,但卻緊緊的握着飛靈的手,掌心還滲着一絲冷汗。
“好吧,”飛靈獨自笑了笑,嘴硬的小孩,明明害怕,還裝的鎮定。隨即也握緊嫦娥的手,一躍而起,身影消失在樹下。
一陣風吹過,落在樹枝上的白雪紛紛揚揚,飄散着樹的周圍。
兩人的身影停在一個巨大廣場,廣場中央,是一座月牙祭壇。
兩人拾級而上,嫦娥的手指觸碰到身旁的欄杆,一股冰冷的寒氣從指尖穿上心頭。一瞬間,再也沒有了冰冷的感覺,好像剛纔的冰冷只是一剎那的錯覺。
踏上最後一個臺階,看到祭壇中央是一個圓形的小祭臺,周圍凌亂的分佈着星星圖案。
兩人走上小祭壇,再看那些星星圖案時,竟有了規律。這祭壇分明是一個小天空,所有的星月軌道一覽無餘,雖然嫦娥看不懂,但能感到絕對是一個鬼斧神工的傑作。
“飛靈,我們跑祭壇這裡,還登上了祭壇,對天神是不是不尊敬,”嫦娥忽然問飛靈,自從登上祭壇,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知道是不尊敬天神,你怎麼還想來”,飛靈似乎是習慣性的敲了下嫦娥的額頭。
“人家只是好奇,這祭壇有什麼神秘,爲什麼除了大祭司,誰都不允許登上祭壇”,嫦娥噘着嘴,輕哼一聲,放開飛靈的手,下了小祭臺。
身後,飛靈淡淡笑了一聲,望着嫦娥的身影遠去,眼中卻是知足的神情,只要這樣便好,永遠這樣陪着你,便好。
飛靈回過神來,忙追上嫦娥。
“你假裝生氣的樣子很難看,臉上會長皺紋的,”飛靈在身後喊道。
嫦娥回頭像飛靈做了個鬼臉,便跑開了。
常羲的婚禮是在晚上,兩人來早了。飛靈帶着她逛了整個王宮。
嫦娥很奇怪,飛靈似乎對着王宮很熟悉,每一座宮殿都能叫上名字,甚至一些不爲人知的小道都很清楚,好像是在自己家裡一樣。
嫦娥雖然和飛靈八年前就是好朋友了,但對他卻不是真正瞭解,她不知道飛靈家在哪裡,家裡有什麼人。飛靈什麼都告訴她,唯獨着兩個問題不露痕跡的迴避。
嫦娥倒沒有再意,反正他八年來,一直都在身邊,她知道飛靈會法術,懂得很多東西。他送給自己的那個鈴鐺,只要自己搖響鈴鐺,不管他身在哪裡,總會出現。
連她自己都不曾發現,八年的習慣,他已經融入自己的生命裡。
飛靈將她帶到王宮大殿的房頂之上,只道有些事情要做,讓她在房頂上等着。
當飛靈落在地上時,嫦娥還在房頂上喊他。飛靈也不理睬她,徑直離去。
他這麼做自然是故意的,這些年自是很瞭解嫦娥,若他不在,在這王宮裡,她非要闖禍不可。她骨子裡可不像她的安靜溫柔的模樣。
嫦娥在房頂上拼命搖晃戴在脖子上的鈴鐺,飛靈還是沒有回頭。
沒辦法,嫦娥只好安靜的坐在房頂上看風景。
風吹亂了她額頭的髮絲,一閃而過的寒氣之後,再也感受不到一點的冷。
此刻,她所處的位置,正是整個王宮的中心,王宮一覽無餘。
原來整個王宮的佈局竟也是一個月牙形,第一次站在這樣的角度去俯視王宮,別有一番滋味。
偶爾,有些人從王宮大殿路過,但都步履匆匆,應該是爲祭司的婚禮做準備。
嫦娥託着腮幫,自顧發呆。
“你在上面幹什麼,”一個雄渾略帶些嘶啞的男子聲音飄過嫦娥耳際。
嫦娥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大殿前站着一個錦衣男子好奇的正盯着她看。那男子眉清目秀,臉上始終掛着笑容。
“我在看風景,”嫦娥報以笑容,隨即目光飄向遠處。
那男子輕輕一躍,朝房頂飛去,落在嫦娥身邊,再看四周,這王宮果然宏偉壯觀。
他收回目光,再看身邊的女孩時,卻發現這女孩不知什麼時候目光一直盯着他看。忽然覺得有些尷尬,故意輕咳了一聲。
嫦娥歪着頭,“你長的很漂亮,”話音剛落,卻見男子臉頰一片紅暈,這娵訾國怎會有這樣的女子。
“謝謝你的誇獎,只是,男子怎麼可以用漂亮來形容的呢,”男子的臉色很快恢復正常,依舊是那波瀾不驚的笑。
嫦娥也笑了起來了。
男子在嫦娥身邊坐了下來,隨意找了個話題聊了起來,只是目光一直望向遠處。
一直到黃昏,飛靈都沒有回來。
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天際,天地間又變得冷了起來。男子終於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嫦娥,似乎隨口問道,“冷嗎?”
嫦娥搖了搖頭,“不冷,”當然,雖然這天氣很冷,但嫦娥也沒有說謊,從她記事起,無論是炎炎夏日,還是白雪紛飛的冬季,她都無法感覺到熱或者冷。好像她的感覺一直都停留在春天溫暖的季節。當然,偶爾的冷熱感覺,也只是一瞬間。
不過,她沒有和任何人提過,除了飛靈。飛靈曾告誡過她,當一個人和別人都不一樣時,她會被看成怪物的。她不想失去身邊的人。
男子只當是她客氣的回話,沒再說什麼,看天色也不早了,男子起身離去。
他問及是否一起離開,嫦娥只道要等一個朋友,男子點了點頭,縱身躍下,走了沒幾步,又停了下來,回頭,朝嫦娥喊道,“忘了告訴你,我叫后羿,如果有緣,我們還會再見”。便消失在拐角處。
嫦娥望着后羿消失的方向,不由得又開始發呆了。
月光被幾片淡雲遮着,像是籠着輕紗的女子面容。王宮驟然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特別是祭壇廣場。此刻,飛靈還沒有回來。
嫦娥心裡後悔死了,早知道就讓那個叫后羿的人把自己帶下去了,現在他們都在廣場熱鬧,自己卻被困在房頂下不去了。她站起身來,小心翼翼的挪了挪了位置,心裡卻罵了飛靈好多遍。
當另一隻腳擡起時,也許是腳滑的緣故,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子,從房頂上滑了下去。剎那間,她的心砰砰地跳得厲害,完了……
幾乎看不清是什麼,一道紫色的光芒劃過。
嫦娥被人抱住,緩緩落在地上。她這纔看清了救自己的人。那是一個紫衣女子,她蒙着面紗,嫦娥看不清的模樣,但那女子的那雙紫色的眸子像一汪泉水般明亮,同時也充滿着淡淡的神秘,還有一絲是有若無的清冷。
“謝謝,”嫦娥真誠的朝那女子笑了笑。
那紫衣女子一句話也沒說,徑直離去。沒走多遠,一個雄渾嘶啞的聲音飄過嫦娥耳際,“師父”,嫦娥順着聲音的方向望去,見是后羿朝那紫衣女子走去,身後還跟着一個綵衣女子,穿衣打扮,倒像是王室中人。身上掛着上好的紫玉佩飾,看似不凡。
原來她是后羿的師父,嫦娥在心中念着,目送他們遠去。
有人拍她的肩,嫦娥回過頭,見飛靈一臉笑意,像是抓住她幹壞事似的,“看什麼這麼入迷,我回來了都不知道?“
嫦娥隨即反應過來,追着他就打,“把我一個人放在房頂一整天,你還好意思說,“飛靈怎會乖乖讓她打,只用一個小小定身術,便困住了嫦娥,”走了,去看看你們心目中的大祭司當新娘的樣子,“便背起嫦娥,向祭壇廣場的方向走去。
途中不是回過頭看嫦娥很無奈的神情,自己偷着樂。
※※※
此時,祭壇廣場已經聚滿了人,大多是各國的使臣及王室之人,還有一些個村鎮族長之類。
廣場四周點滿了燈火,人影零亂,人們都在等着大祭司入場。
飛靈解除了嫦娥的定身術,卻一直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好像怕把她弄丟了似的。
只是隨意回頭的瞬間,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嫦娥一眼便看見了白天和她聊天的那個男子后羿。身後一左一右跟着那個紫衣女子和綵衣女子,紫衣女子的目光一直注視着祭壇,好像對周圍的一切並未在意。綵衣女子一直在和后羿交談着什麼,但看上去很開心。
不知爲何,嫦娥心中有些淡淡的惆悵,便回過頭,不再看他們。
這時,人羣中一陣歡呼,只見常羲一襲紅衣,牽着一個男子的手向祭壇方向走去。身後跟着國王夜君,還有一個手執代表娵訾國祭司權杖的女子和一些侍從。衆人自覺的讓出了路。
常羲和那男子登上祭壇,國王及衆人站在祭壇下方。那一刻,是那麼的莊重,神聖。
風輕輕吹起,好像戀人間的低低細語,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下來,國王的聲音傳過整個廣場。
“娵訾國第三任國王夜君恭送大祭司……“,
風聲忽然又便得很急,發出呼呼的狂吼,三道黑影不知從哪竄了出來。在祭壇前方,憑空出現了三個人。
祭壇廣場的人們都屏住了呼吸,驚訝的看着那如鬼魅般的三個人。兩個黑衣男子,一個青衣女子,都蒙着面紗。
他們是誰?
所有人唏噓不已,大祭司的婚禮,怎會有這麼三個人來攪場。
中間的青衣女子一直盯着常羲身邊的帝俊,眼神中盡是憂傷與悲慼。
“你可曾對得起她?“青衣女子幽幽的說。
帝俊臉色忽變,“是你?“
常羲聽出來了,這個女子,她,他,都認識。
青衣女子沒有回答,眼中似乎有一絲淚光,“我替她不值,“聲音微微顫抖。
忽然,一股青光和兩股黑氣一卷,相互纏繞,盤旋而起,徑直飛向帝俊及常羲,速度極快。
祭壇下的人羣亂作一團。
“自不量力,”帝俊從容的說道,又好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忽一手緊握拳,身前金光大現,一揮衣袖,一道金光而出,撞上那股青黑相間的光芒。
那三人被擊退了幾丈之遠。
“看在西王母的面子上,我不會殺你們的,”帝俊的袖中又是一道金光而出,竟將三人包圍,如何也逃不出。
青黑色光芒越來越淡。
似有聲聲淒厲的慘叫聲。
一道白光拔地而起,竟硬生生的將金光衝散,在那瞬間兩道黑影消失不見。
帝俊和常羲一怔,竟然有人暗中相助他們,而且修行極高,不像是神界中人。
難道,他們因爲西王母之事已經墮落魔道了嗎?
一聲悲鳴,衆人擡頭,見一隻青鳥衝向帝俊,像是要拼命。
不到帝俊一丈的地方,青鳥忽被白光纏身,消失不見。
場面瞬時安靜下來,風停了,只是隱約有鈴聲叮叮輕響,一聲急一聲。
常羲稍稍偏過頭,看見帝俊眼中略有失神。而祭壇下的衆人,也都望着他們兩人,似乎剛纔的一場戰鬥,讓他們恍惚明白了什麼。
難道無所不能的天帝也會負了誰?
“你絕不能有一點兒瑕疵,“常羲的心中如被攪亂的湖水,不能平靜 。右手不由得緊握着掛在脖子上的月星吊墜。
天邊遮擋月光的薄雲不知何時已經消散,投射在祭壇上卻是一片冷清蕭殺。
星月吊墜透過常羲的指尖,散發出幽幽的光芒,光圈越來越大,好像湖面被投了一粒石子後蕩起的陣陣漣漪。
帝俊一驚,“常羲,你……“
此刻的人羣中,都注視着這位大祭司,不知她要幹什麼。
誰有不曾注意,后羿和那紫衣女子早已憑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