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四一十七章:姐弟相鬧

那中年男子插口道:“哼,他也配做宰相?”那大漢怒道:“他不配難道你配?”那中年男子搖了搖頭,嘆道:“你們這些個不知事的,丁大全雖然不堪,但就國事而言,還是個可以聽話的,賈似道苦心維持着大宋國運,卻是你們這樣的亂說……”那大漢大怒,道:“你竟這樣說那惡相賣國賊?”提過撥火鐵棒便就要打。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眼見那大漢手中執着的那根撥火鐵棒,他隨手從地下拾起一段木柴,在撥火棒上一敲。那大漢手臂一震,只覺半身痠麻,噹的一聲,火棒脫手落在地下,火堆中火星濺了起來,燒焦了他數十根鬍子。衆人失聲驚叫。那大漢性子雖躁,但領教了這中年男子的武功,吃了虧竟是不敢發作,只是咕咕噥噥的摸着鬍子,連酒也不想喝了。那文秀少女道:“人家說那胡大俠說得好好的,你幹麼老是不愛聽?”她轉頭向那大漢嫣然微笑,道:“大叔,你別見怪。”那大漢本來滿腔怒氣,但見她這麼甜甜一笑,怒火登時消於無形,咧着大口報以一笑,想說句客氣話,卻不知如何措詞纔好。那少女道:“大叔,那胡大俠你是怎麼認得他的?”那大漢向**望了一眼,遲疑着不說。那少女道:“你說好啦,我叔叔不是惡人,他最聽我的話了。對了,胡大俠多大年紀啦?他的武功好不好,是不是真的很厲害?”不等大漢回答,轉頭向那少年道:“弟弟,不知他的刀法和你比起來又怎樣?”那少年冷聲道:“跟我比?我雖小,但全是和爹爹學得藝,爹爹什麼人你當也是知道,怎可小看於我?”說話間,自有一股傲氣在胸。那少女搖搖頭道:“那也不見得。你是你,爹爹是爹爹,再說了,爹爹不是常說:‘學武之人須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決計不可自滿。’便說你武功好,可你連我一手都打不過,我尚不敢說大話,你卻如何說得?”原來這少女生下來,就投了高人學武,她本人學得更是天下一等一的絕學,這世上再難有比她還好運的了,只是她到底年小,見得高手多,也就養成了自謙之情。那中年男子點首笑道:“二小姐說得不錯,天下武功出大青,現在大宋武學沒落,要看真功,當去大青,別的不說,大青大帝便是堂堂正正,天下第一高手。其它如林雪仙掌門,劍法過人,馬鳴遠,更有大青第一劍之稱……”那少女笑道:“那也得我去瞧了才知道,說來也是了,我幾次要去,可是娘卻是不讓……也怪了,明明說……那人是我叔伯,可是卻老也是罵他……”她身旁那少年生得高大壯實,卻是滿臉稚氣,遲疑了一會,道:“話也不是這麼說的,爹爹一向對叔伯沒有好感,大娘也是要顧着爹爹的面子……”那少女搖頭苦笑,道:“真是這樣麼?那娘怎麼還老是和爹爹吵嘴?”那中年男子聽到這裡,頭上驚起了一頭的汗,忙顧左右而言它,裝出一副笑道:“你們太小,大人的事情甚麼也不懂的。”回頭又向那粗豪漢子道:“這位兄弟,我們二小姐愛聽你講故事,你就再說那位胡大俠的故事罷!”那大漢本不喜這個中年男子,但他對那少女卻是頗有好感,當下就道:“好,既然這位姑娘要聽,我便說說,我姓宋的雖然本事低微,可也是個響噹噹的漢子,生平說一是一,決沒半句虛言,姑娘若是不信,那便不用聽了。”那少女點手自後提出了一隻酒葫蘆,給他斟了一碗酒,笑道:“我怎會不信?快點兒講罷!”她知自己的酒葫蘆裡貨不很多,又叫道:“店小二,再打十斤酒,切二十斤牛肉,我今日請衆位伯伯叔叔喝酒,驅驅寒氣。”店小二連聲答應,吆喝着吩咐下去。衆人笑逐顏開,齊聲道謝。過不多時,三名店夥將酒肉送上來。那少年沉着臉道:“這是她要請客,可不是我。店小二,這酒肉的錢可不能開在我的帳上。”店小二一愣,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見那少女提手連拍了那少年兩頭,硬是自他懷裡取出了褡褳,也不看有多少,一把抓出,大約二十多兩銀子就出來了,遞給店小二,說道:“這些錢夠麼?再打十斤酒,切二十斤羊肉。”少年對她怒目而視,卻是敢怒不敢言。他雖是自負,可是卻是知道自己的武功比這個從山上下來的姐姐差多了。聽說大姐夫武功天下第一,也不知道是高多少,在他心裡,一向覺得自己爹爹武功天下第一,沒親眼見過,哪裡會相信會有武功比爹爹高的,就算是這個武功高強的二姐,就實力來說,也是不如爹爹的。但爹爹也好,大娘也罷,就是自己的親孃,對這位二小姐也是寵愛有加,疼得個不得了。不一會,加菜來了,那少女伸筷夾了一塊牛肉,放在口中吃了。說道:“這可是用你的錢,錢是不可能退了,你若是不吃,可就什麼也都沒了……啊呀……各位請啊,不用客氣,我兄弟其實是很大方的。”

衆人見她姊弟二人鬥氣,都覺有趣,心中均喜那少女天真瀟灑,便是不會喝酒之人也都端起酒碗喝了幾口,暗中幫那少女。那少年賭氣閉上眼睛,伸手塞住耳朵。那少女笑道:“宋大叔,我弟弟睡着了,你大聲說話也不妨,吵不醒他的。”那少年睜開眼來,怒道:“我幾時睡着了?”那少女拍手笑道:“那更好啦,越發不會吵了你。”說着話,竟是在那小弟身上擦手上的油。那少年氣得大聲道:“襄兒,我跟你說,你再跟我擡槓,明兒我不要你跟我一塊走。”那少女道:“你敢叫我的名字?也好,你是男的,我可也不怕我,我自和風叔叔同行便是。二孃要問,我就說你尋外面的女子私奔去了……”那少年道:“我纔不會做這種不要臉的事!”那少女笑道:“三弟,你不在我的身邊,話可不是由着我說?風叔叔也最聽我的話,要便是說你弄大了人家女孩兒的肚子,給人家扣下來了做女婿,你又能當面反我麼?”那少年左右氣苦,想要動武,卻是深知武領不濟,他心裡氣苦到極點,明明自己習武甚勤,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二姐武功高強,最厲害能從鼻子裡噴出白氣,一經打上,斷手斷骨,利害到了極點,他心裡生出懼意,囁嚅着道:“你就只管欺負我了。”那中年男子笑了笑,對那少女道:“天天欺負弟弟,你也不累麼?”少女哈哈大笑,一邊用手拍掌一邊伸出秀美的雙腳相擊,道:“這纔好玩呀,我在山上老是給別人欺負,下了山當然要欺負回來了,再說自己的弟弟,不欺負他卻是欺負誰去?啊,說來我還有個姐姐的,我那姐姐也不知是什麼樣的人兒,幸好她遠遠的嫁了,不然怕就是我給人欺負了……嘻嘻……”那少年聽她這般說,更是氣大,叫道:“你這樣一直欺負我,我回頭一定和大娘說,讓她再罰你跪。”那少女卻是不怕,笑道:“好呀,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膽子了,你可莫忘了,你上次拉肚子是什麼滋味。還有,縱是你到頭來告我,現在你小子可是在我的手上。”說話間,突然伸右手,向少年背後襲到她的腋底,那少年頭也不回,左手向後掠出。那少女出左手拿她手腕,右手繼續向前。那少年右肘微沉,壓向妹子的臂彎。那少女手掌轉個圓圈,避開了他的一壓,姿勢好看之極。頃刻之間,兩人你來我往的拆解了七八招,使的都是巧妙的“小擒拿手法”。那少女怒了,忽然微微一哼,手上加力,一下子擰到了少年手臂內側,抓住那裡的軟肉就是一擰,這下可好,少年的臉立時成了僵紫色,忙道:“認輸……認輸……”少女咯咯直笑,正自得意間,突然屋角有人低低喝一聲:“好俊功夫!”姐弟倆同時住手,向屋角望去,只見一人蜷成一團,腦袋埋在雙膝之間,正自沉沉大睡。姐弟倆在火堆旁坐下之時便見他如此睡着,始終沒動過一動,旁人固然瞧不見他臉孔,你也見不到姐弟倆的玩鬧,看來這一聲喝采不是他所發。那少年道:“二姐,你看,爹爹叫咱們不要隨便顯露功夫。”那少女微笑道:“小老頭兒,少年老成,算你說得對。”轉頭向那粗豪大漢道:“宋大叔,對不起,咱姐弟倆忙着鬥嘴,忘了聽你講故事,你請快說罷。”那姓宋的大漢道:“我可不是講故事,那是千真萬確的經歷。”那少女道:“是啦,你宋大叔說的,自然千真萬確。”那大漢喝了口酒,笑道:“吃了姑娘這許多酒肉,要不說也不成啦。若不是昨晚三粒骰子上輸了個乾乾淨淨,我也真該還請姑娘纔是,你大叔長,大叔短,難道是白叫的麼?說到我怎樣識得胡大俠,我跟這位小王將軍差不多,也是胡大俠救了我的性命。不過這一次他倒不是使武功,卻是出錢去買的。”

那少女笑道:“咦,這倒奇了,他出錢買你?你值多少銀子一斤啊?”那大漢呵呵大笑,說道:“我姓宋的這身賤肉,比牛肉豬肉可貴多了,胡大俠居然出到二千兩銀子。五年多前,我在山東濟南府打報不平,殺了一個地痞,殺人償命,判了個斬決,那也沒話好說。那知道過了幾天,歷城縣的縣官審訊一個無惡不作的土豪,又將我提上堂一頓拷打,說那土豪謀財害命、擄人勒索、強搶民女、包娼包賭的事都是我做的,當堂將那土豪放了。後來牢頭跟我說,原來那土豪送了一千兩銀子給縣官,縣官便把他的死罪都加到我身上,反正犯一條死罪是殺頭,十條死罪也是殺頭,這叫做兩人做事一人當。我一聽之下冤氣沖天,在獄中大喊大叫,痛罵贓官,可是那又有甚麼用?過了幾天,贓官又提堂再審,那土豪又是跟我並排跪着。我破口大罵:‘賊贓官,你貪贓枉法,日後不得好死!’那贓官笑嘻嘻的道:‘宋五,你不用這般火爆,本官已查得清清楚楚,你是冤枉。那地痞非你所殺,全是該犯所爲!’說着向那土豪一指,命衙役重重責打,又上夾棍,逼他招認殺那地痞,跟着便把我放了出來。這一下我可摸不着頭腦了,那地痞明明是我所殺,怎地又去算在別人的帳上?”那少女聽到這裡,格的一聲笑,說道:“這縣官可真算得是胡塗透頂。”宋五道:“他纔不胡塗呢,我回到家裡,我老孃纔跟我說,原來我判了死罪之後,我娘天天在街上痛哭,這天適逢胡大俠經過,問起原因。胡大俠再去一打聽,明白了其中道理,他老人家說他有事在身,這當兒沒空去跟這贓官算賬,他給了我娘二千兩銀子,將我買了出來。過了三個月,縣中沸沸揚揚的傳說,說縣官大發脾氣,氣得嘔血,原來有一晚被盜四千兩銀子。我知道定是胡大俠所爲,不敢在原籍居住了,便搬去江南臨安府。過了一年多,有人跟我說,海邊有一位奇怪的人,天天都拿着刀子在浪潮裡面練武,有時在海水下面半個時辰都露不出來面呢,我聽了此事,當即連忙趕去果然見到他老人家,這才能向他磕頭道謝呢。”那中年男子忽笑道:“你謝甚麼?他付出二千兩,收進四千兩,還淨賺二千兩銀子呢。這姓胡的豈肯做賠本之事?”那少女道:“那位胡大俠就算賺了二千兩銀子,也必是用來救困濟貧,他是個慷慨瀟灑的大俠,難道還會自己貪圖財物?”衆人齊聲喝采,都道:“姑娘說得是!”那少女問道:“宋大叔,胡大俠在大海里練刀法?這卻是什麼法子?”宋五搖頭道:“這個我可不知道了,這種事我們是不敢問的。”那少女拿起兩根木柴投在火裡,望着火光由暗轉紅,輕輕的道:“那胡大俠當真是個高人呢,對海練刀,非是在這種壓力下,也不能練出那種一刀殺敵之刀法,真想見見這種刀法呢……”坐在西首角里的一箇中年婦人突然說道:“小婦人有個表妹,有緣見過胡大俠,她也曾見胡大俠在大海里練刀,覺得古怪,因而親口問過他。胡大俠說道:‘這是他在拜謁一位高人之時,那位高人指點於他的,他的一身業藝正是得益於此。”衆人不約而同的“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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