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南靜靜站立在指揮部前的空場上,帶着紅色邊沿的軍帽,被他端正的夾在腋下。而在他面前的地上,平整的擺放着一句屍體,那是屬於小夥子柴切夫的。就在不久前,聽聞槍聲而出動的士兵,在林地的深處找到了他的屍體,而同時找到的,還有三具德軍狙擊手的屍體。
柴切夫的致命傷在胸前,一顆子彈洞穿了他的胸腔,看位置,楚思南估計他的肺葉也被打穿了。如果放在現在,這種傷並不足以致命,但是在當時,尤其是在嚴寒的條件下,這個小夥子根本就沒來得及回到營地,就嚥氣了。
至於那三名德軍的狙擊手,則有兩名被擊穿了頭顱,一名被擊中了頸部,可以斷定是當即斃命的。
楚思南親自去事發現場看過了,從雪地上腳印以及幾具屍體所躺靠的位置來看,他可以大概的猜測到當時所發生的情況。這三名德軍狙擊手相當狡猾,他們應該是以呈品字形的隊伍潛入森林的,只不過那個單獨行動的傢伙在位置上稍稍靠後。
當兩名狙擊手出現在柴切夫的面前時,這位年輕的獵手開槍了,在擊斃了兩名敵人的同時,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從而給了那個獨行者機會。不過可以斷定的是,柴切夫應該在中彈之前,就預感到某種來自背後的危機了,所以他憑着自己優良獵手的直覺意識,快速的轉身並在一瞬間搜尋到了最後一個敵人的位置。
一聲槍響,兩人殞命。
楚思南的腦海裡,構想着當時那如電閃火花般一瞬即逝的頃刻,雖然他永遠都不可能知道在這一瞬間裡,柴切夫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但毫無疑問的是,在那一瞬間,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心裡並不存在對死亡的恐懼。否則的話,他在倉促間發出的一槍,絕不可能準確無誤的擊中敵人的頸部要害。僅從這一方面來說,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已經足以勝任一名出色的狙擊手了,但是很可惜,他犧牲了。
看着這具兩天前還活生生,而如今已經變得僵硬的屍體,楚思南心中說不上是一股什麼滋味,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並不感到難過。這就是戰爭,無論是你是什麼人,也不管你多麼的出色,如果你想要在戰爭中獲得榮譽,那麼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活下來。柴切夫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他有很高的天賦,加以時日的話,應該可以成爲一名好的狙擊手,他甚至可以憑藉這一點,獲得一世享用不盡的光榮,但是他卻沒有能夠活下來。
“楚思南同志,”一個通訊員跑過來,站在楚思南身邊,先看了看地上的屍體,然後小心翼翼地說道。
“什麼事?”楚思南皺了皺眉頭說道。
“獨九集馬蓋耶夫同志來電。”通訊員舔了舔嘴脣,然後說道。
“念。”楚思南萬般乾脆地說道。
“電啓方面軍指揮部楚思南同志:奉指揮部電令,我部於託坦林克外圍地區對德軍後翼陣線的進攻已發起兩日,由於德軍的頑固抵抗,並配合有航空火力的支援,故此,我部在進攻作戰中傷亡很大。截至目前,唯只突破地方兩道陣地,據估測,指揮部方面所給予的戰鬥任務實難完成。近日午時時分,敵之十六集第二軍一部共兩個師、第五軍一部共一個師,已分別從左右兩翼向我部後方迂迴突進,預計是打算對我部實施合圍。爲避免集團軍遭受不必要的損失,特請示指揮部,准予我部放棄之前的作戰計劃,向北實施突圍。獨九集司令員馬蓋耶夫少將。”通訊員遵從命令,將電報讀了一遍。
“呵呵,”楚思南笑了,他知道老奸巨滑的屈希勒爾頂不住來自德軍大本營的壓力,終於決定要放手一搏了。十六集三個師團的兵力調動,必然造成其他防線上的兵力薄弱,如果蘇軍在那幾個方向上實施大規模的突擊,那麼德軍的整個防線就危險了。哈,這就是楚思南一直以來希望看到並竭力促成的局面。
不過現在顯然還不是發起最後進攻的時候,德軍十六集團軍的合圍之式還沒有最終做成,這也就是說,他們還沒有和自己的獨九集進入交戰狀態。自己現在還需要等待,等到獨九集徹底被合圍,雙方的交戰進入了膠着狀態,到那時候,十六集的三個師即便想要退出戰鬥,轉而支援其他的防線也不可能了。不僅如此,現在其他幾個方向上也沒有什麼動靜,這樣一來,僅僅突破德軍的一道防線,作用並不大。
“給馬蓋耶夫回電,告訴他,他現在的任務,就是給我死守住現有的陣地,一步也不許後退。守住了陣地,就是他的成功,我會給他記一大功申請勳章的,但是如果敢於退一步,那他就是逃兵,是偉大蘇聯的罪人。”楚思南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的說道,“好啦,就這麼給他發回去。”
“是,楚思南同志。”通訊員敬了一個禮,然後轉身就準備離開。
“還有,”楚思南突然又說道,“再給沃爾霍夫方面軍臨時指揮部發一份電報,我要他們在這兩天時間內,做好一切戰鬥準備,讓他們知道,大規模的戰鬥馬上就要來了。”
“是!”通訊兵答應道。
託坦林克前線,獨立第九集團軍指揮部內,指揮官馬蓋耶夫少將帶着一臉的苦笑,將手中剛剛接到的電報遞給身邊的參謀。這段時間以來,尤其是第一次接到進攻託坦林克地區的命令的時候,他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如今,殘酷的現實告訴他,他的預感是完全正確的——自己和自己的部隊,被當成了吸引德軍兵力的炮灰。他們作戰的意義並不在於進攻,而在於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去配合其他方向上的戰鬥。
老實說,即便如此,馬蓋耶夫也不曾怨恨誰,這就是戰爭,而戰爭就是如此的殘酷。
“同志們,執行指揮部的決議吧。”馬蓋耶夫將手中的電報遞給身側的參謀,同時語氣冷靜地說道。
“噢,那我們是不是該相信我們的部隊能夠抵擋住幾倍德軍的圍攻呢?還是祈求上帝?”參謀面色如土。
“不,我想我們應該相信上帝,同時祈求我們的部隊能夠擋住幾倍德軍的圍攻。”馬蓋耶夫聳聳肩,無奈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