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在莫斯科發生的一切,遠在德黑蘭的楚思南知道的一清二楚,畢竟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瞞住人的,即便是那些美國人和英國人的情報組織,相信也知道了那邊發生的一切。
毫無疑問,從二十號開始,全世界的目光都盯在了莫斯科,像蘇聯這樣一個國家,如果爆發政變的話,那可不是一件小事,它直接關係到了整個國際大局的走向。對於美英來說,莫斯科正在發生的一切,他們所抱持的態度,那就是有七分的期盼,三分的忐忑。
現在的局勢已經很明顯,楚思南毫無疑問是一個相當鐵血的人,如果由他掌握蘇聯的大權,那麼,至少在今後幾年的時間內,蘇聯的對外政策,將一改以往那種近乎閉關鎖國的政策,轉而開始大舉對西方世界反擊,甚至進而謀取霸權。因此,從這方面考慮,美英絕對希望莫斯科的這場政變能夠成功,因爲只有那樣,才能避免讓楚思南這個軍人出身的強勢人物掌握蘇聯大權。
但是話說回來,一場政變絕不是那麼簡單的,無論是哪個國家,一場政變之後所要面對的,往往就是持久的內戰,而在目前,蘇聯作爲抗德的主力,是絕對不能出現動亂的,否則,那對於整個歐洲來說,都將是一場災難。不可否認,在長達近三年的戰爭中,德國人已經消耗大量的有生力量,但是他們仍舊擁有數百萬的軍隊,而如此龐大規模的陸軍。除了蘇聯人能夠去對付之外,單單依靠英美聯軍,那是不可能在短期內結束戰爭地。而一旦蘇聯出現變故,希特勒會怎麼做?毫無疑問,只要他還有些頭腦,他就一定會從東線撤出更多的兵力來應對英美盟軍,到時候整個戰爭將何去何從,就是一個未知數了。
就在這種忐忑中,美英拖延了會議的進程安排,他們希望等到莫斯科的局面穩定下來之後。再做進一步的安排。不過同美英的決策者們比起來,身處漩渦之中的楚思南本人。卻一點也不擔心,就好像那完全是別人的事情而與他本人無關一般。
好在。到二十五號,一切撥雲見日、水落石出,對於莫斯科的一切,身在德黑蘭的楚思南,甚至連過問一句地興趣都欠奉,那邊的一切就全部塵埃落定了。這說明什麼?毫無疑問,這隻能說明他楚思南在蘇聯國內勢力地根深蒂固。至少在目前,蘇聯國內還找不出一個人來同他相抗衡。隨後蘇聯所發生的事情,更是讓所有人都認識到了這位“紅色戰神”在那片土地上所擁有地絕對威望。一場令全世界都爲止矚目的莫斯科事變,竟然在蘇聯國內沒有掀起絲毫的波瀾,蘇聯的老百姓顯然對這種事情絲毫不關心,而在軍方。軍方對這一事件則保持了絕對的緘默,沒有半個人出來做任何表態,那氣氛感覺起來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不過。蘇聯國內沒有對此事做出反應,不表示國外的某些媒體不會做出反應。從莫斯科的動亂一開始,美英等國地媒體就開始盯着東邊不放,而當那邊大幕落下之後,各個媒體就更加瘋狂了,什麼“類似於法西斯的獨裁”,什麼“沒有任何民主可言的暴政”等等,一大堆的帽子扣到了蘇聯的腦袋上。而楚思南呢,也從當初那個家喻戶曉的“紅色戰神”,一轉身成爲了與希特勒、墨索里尼並駕齊驅地大獨裁者,大野心家。
老實說,楚思南對英美國內這些媒體上連篇累牘的宣傳報道感覺很不爽,他要發脾氣……
在巴列維皇宮的金色大廳裡,楚思南一臉怒容地倚坐在一把豪華的墨綠色軟椅裡,目光炯炯的盯着對面的幾個傢伙,一名出身安全委員會的翻譯,侷促的坐在他身後,正將剛纔對面那兩個傢伙所說的一番話翻譯給他聽。
而在楚思南的對面,隔着寬敞的王宮大廳,行動不便的羅斯福與行動更加“不便”的丘吉爾也各自坐在一把相同的軟椅上,後者叼着的那根大雪茄,兀自冒着縷縷的青煙。
今天是德黑蘭會議正式召開的第四天,按照議程安排,今天應該就戰後德國以及戰後日本的處理問題達成各方的認同。但是出乎羅斯福與丘吉爾意料之外的是,他們對面這個眼看即將要成爲蘇聯第一人的年輕軍人,竟然在會議召開之前來了個節外生枝,他要求在各方達成協議之前,先解決一個同盟內部的問題。
當然,會議嘛,本身就是爲了通過協商,解決各國彼此間存在的利益衝突問題,既然是協商,那麼就要大家一起來商量着辦,所以呢,楚思南提出問題來,本身無可厚非。可現在主要的問題是,他提出來的要求,讓羅斯福、丘吉爾這兩位領導人頗感爲難,而且這個問題從本質上來說,同此次的德黑蘭會議沒有任何關係。那楚思南提出的問題究竟是什麼呢,很簡單,他以目前蘇美英同屬於反法西斯同盟陣營爲由,要求兩國政府平息其國內報刊對蘇聯政府的各種詆譭。
很顯然,楚思南提出的這個要求,並不是那麼容易在羅斯福、丘吉爾那裡通過的,一方面來說,美英的體制同蘇聯不同,那些本身就是大財團的報業、電臺,即便是總統、首相也不可能沒有理由的強行壓制他們的言論。另一方面,對蘇聯的負面宣傳,也是這兩位以及兩國政府的高層所希望看到的,對於他們來說,蘇聯的紅色政權就是一個潛在的威脅,他們的革命輸出更是危險至極。這樣類似的負面報道,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壓制國內的“紅色運動”高漲趨勢。所以,一直扮演着黑臉的丘吉爾,便以無權干涉言論自由以及此爲本國內政爲由。拒絕了楚思南地提議。
“哼,”聽完了翻譯的說明,楚思南冷哼一聲,他斜眼瞅了瞅對面的兩頭老狐狸,漫不經心的從口袋裡取出一支香菸,放進嘴裡,身後的翻譯立刻起身爲他點上。
“首相先生,政府無權干涉新聞言論的自由,哈,你說的未免也太冠冕堂皇了吧?”噴出一口嫋嫋的青煙。楚思南不緊不慢的說道,“據我所知。好像不久前首相先生以及您的內閣,纔剛剛乾涉了一次您所說地新聞言論自由吧?”
丘吉爾那臃腫的身子蜷縮在軟椅裡。當翻譯將這番話告訴他之後,他皺了皺眉頭,卻沒有說什麼。
“怎麼,要不要我給您提個醒?”楚思南帶着一絲冷笑,颯然說道,“就在六個月前,貴國政府在南中國地緬甸。做了一件很無恥、很下作的事情,無巧不巧地是,貴國《泰晤士報》一位名叫埃爾姆的隨軍記者,在不經意間瞭解了那起骯髒事件的全部經過。啊,這位記者先生是何等的正義,他洋洋灑灑的寫就了一篇長達一萬兩千字的新聞稿。並打算將這篇稿件在他所服務的《泰晤士報》上發表。這可是一篇很有分量地稿子,如果能夠發表出來,我想全世界都將爲之震驚了。毫無疑問,那樣的話,貴國政府將會顏面喪盡,而首相先生您,哦,還有總統先生您,在世人面前那種堅定的、毫不畏懼的反法西斯形象,恐怕都會受到沉重的打擊吧?於是呢,在那個夜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貴國地特工悄悄的潛入了埃爾姆先生的住所,哈,第二天,可憐地埃爾姆先生,就在他的臥牀上成爲了一具死屍,而死因卻是他從來都未曾有過病例的心臟病。當然啦,那份義正嚴詞的新聞稿,要悄無聲息的失蹤了,哈,真是咄咄怪事,首相先生請告訴我,如此做法,也是爲了保障您口中所謂的新聞自由嗎?”
丘吉爾的胖臉看上去無動於衷,但是他的心裡卻是咯噔一跳。這件事情顯然屬於英國情報處的疏漏,毫無疑問,蘇聯的諜報人員混進情報處了。不過他也知道,像這種事情絕對是無法避免的,而且從目前的情況看,既然人家敢於將這條消息透露出來,那麼就意味他們同樣不在乎自己去調查。無論哪國的諜報人員,一向都是單線聯繫的,也許在這個時候,人家早就把獲取這個情報的那條線拆掉了。
“先是要求自己的盟友出兵助戰,而同時全命令自己的軍隊大舉撤退,不僅如此,連那明顯佔據優勢的航空隊也調到了北非,用盟友的部隊當作炮灰,爲自己部隊的撤退贏得時間。哈哈,像這樣一羣無恥敗類,也在我的面前大言不慚的暢談什麼自由民主,那我們的老對手希特勒先生,豈不是也成了天使般善良的人物?”楚思南毫無顧忌的對自己的對手冷嘲熱諷。他知道,在這個會議室裡,他有資格對面前這位頑固的反蘇維埃大胖子冷嘲熱諷,也有理由對他冷嘲熱諷。這個會議室不大,但是卻是在某種程度上可以決定世界未來的地方,而在這裡開展的,也是一場國際博弈,很糟糕,在博弈的舞臺上,只有強者纔有說話的餘地。
面對眼前這兩個人,代表着蘇聯的楚思南有着絕對的話語權,而且在他看來,代表着英國佬的丘吉爾,根本沒有同自己討價還價的資格。戰前,這個不甘寂寞的衰敗帝國,在歐洲勾結德意,在亞洲勾結日本,簡直就是徹頭徹尾的法西斯支持者。在戰爭中,面對歐洲的德國,它無能爲力,面對亞洲的日本,它同樣無能爲力。一場中南半島的戰役,十餘萬全副武裝的所謂皇家軍人,被幾萬日本兵殺得丟盔棄甲、哭爹叫娘,轉過頭去,卻對中國堅持了數年之久的抗日戰爭不屑一顧。真是,自以爲是的東西楚思南見過,但是自以爲是到如此無恥地步的東西,他倒是第一次碰上。
“咳咳,好啦,好啦,兩位,”一直坐在位子上沉默不語的羅斯福,這時候揮舞了一下手中的柺杖,他乾咳一聲之後說道。“我看我們沒有必要在這種非關鍵地問題上做太多的糾纏啦。首相閣下,我看楚先生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現在我們是盟友嘛,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國內那麼報紙做的也有些過分了,他們的報道不符合實際,嚴重的傷害了我們反法西斯同盟內部的友誼。所以呢,在一定程度上對他們做出一些約束也是有必要的,畢竟我們不能在彼此合作的前提下,卻在各自地報刊上對盟友大肆攻擊嘛。這樣很不好。我同意楚先生的提議,儘可能約束美國國內媒體地言論。嗯,首相閣下。您的意思呢?”
“好吧,我可以盡力嘗試一下,”丘吉爾叼着粗碩地雪茄,聳聳肩說道。既然人家羅斯福已經做出讓步了,那他再繼續堅持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在這種情況下。向蘇聯人妥協將會是最好的選擇。
“呵呵,那楚先生在這個問題上,應該不會再有什麼意見了吧?”羅斯福將目光轉向楚思南,笑眯眯的說道。“本來就應該這樣嘛,”楚思南已經從翻譯的口中得知了對方的妥協,他嗤笑一聲說道。
“那好。我們接下來是不是可以商談一下會議的正式議程了?”羅斯福說着,側過頭對身後的一名隨從使了一個眼色,後者會意地轉身而去。幾分鐘後。這傢伙就將一份寬幅的地圖,擺放在了大廳中央那預留出來的大型會議桌上。
楚思南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一份什麼樣的地圖,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將同對面那兩個傢伙,一起在這份地圖上,構建戰後幾十年的世界格局。
“來吧,兩位,”羅斯福用力拄着柺杖,從自己地座位上站起來,然後也不用自己的隨從攙扶,就那麼顫顫巍巍的走到擺放着地圖地桌子前。
楚思南瞟了對面的丘吉爾一眼,哼了一聲,緩緩的站起身子,走到了那面方桌的跟前。
此時桌上放的,的確是一張囊括整個歐洲以及東亞部分的地圖,通過這份地圖,東歐部分以及東亞部分主要國家的地形地貌全部展現無疑。這多少令楚思南感到有些好奇,要知道在這個時候,天上還沒有所謂的衛星,那種直接由衛星拍攝的地圖,自然也不可能存在,而眼前這副地圖之精確,卻已經足以令人感到驚訝了,真不知道那麼美國人是怎麼把它繪製出來的。
“兩位先生,”看到丘吉爾以及麻煩的楚思南全都站到了地圖的前面,羅斯福伸手指了指地圖上的歐洲部分,然後說道,“我想大家都應該看過之前我們會議草案上所列出的條款了,你們如果有什麼不同的意見,現在就提出來吧,我們可以做進一步的協商。”
儘管羅斯福口中所說的是“你們”,但是他的目光卻僅僅落在了楚思南的身上,很顯然,他同丘吉爾之間已經有了某種程度上默契,目前只需要楚思南同意就沒有問題了。
“我只有兩個小小問題,”楚思南重新取出一支香菸,夾在右手食中二指的指縫裡,然後掃了一眼地圖,用那菸捲漫不經心的在地圖上點了兩下,說道,“那就是希望首相閣下能夠稍稍的退讓一步,把這裡,還有這裡,以及這裡給我們讓出來。”
楚思南那菸捲所點擊的地方,恰恰就是英國所謀求的羅馬尼亞南部地區,以及希臘和芬蘭。羅馬尼亞南部地區石油資源儲量豐富,在整場二戰中,德軍所需要的石油資源,就有很大一部分是由羅馬利亞提供的;希臘地處巴爾幹半島南部,瀕臨廣袤的地中海,其戰略位置極其重要;芬蘭自然也不用說,那裡是進入蘇聯腹地的最快捷走廊,而且其地處波羅的海沿岸的重要位置,也一直都是俄國人所憂心不已的。
“楚先生,你們蘇聯人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你難道就絲毫沒有感覺到這樣的要求不公平嗎?”丘吉爾勃然作色,他毫不客氣地說道。
“哼,首相先生,我們的胃口是同我們付出的代價相等同的,至於你所說的不公平,我更加體會不到。”楚思南連看這個胖子一眼的心情都欠奉,他搖搖頭說道,“這一場戰爭,我們不僅抵禦了德國人的進攻,而且還單獨抵禦了挪威人、羅馬尼亞人、芬蘭人、意大利人、捷克人的進攻。毫不客氣地說,德國人以及他們的僕從,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兵力被我們牽制在了歐洲東線的戰場上,若非如此,首相閣下現在恐怕已經沒有資格坐在這裡跟我們談什麼未來了吧?”
“哈,楚先生真是好口才,”丘吉爾誇張的一笑,然後說道,“套用你的邏輯,若非是我們大英帝國的皇家空軍在西線牽制德國人的飛機,那你們蘇聯人如今的局面,恐怕不會是那麼樂觀吧?”
“好啦,好啦,兩位無須爲了這些爭吵,”羅斯福永遠都是那麼一副和事佬的樣子,老實說,如果不是這位總統從中周旋,蘇聯人恐怕永遠都不會和英國坐到一起,“畢竟我們的目的在於協商,而不是爲了爭執……”
“沒有什麼好協商的,”楚思南顯然不吃那一套,他把手一揮,“這就是我們在歐洲的要求。我相信兩位也應該知道目前歐洲東線的戰場形勢了,不出幾個月,我們的數百萬紅軍,將在整條戰線上向德國人發起全面的反擊,在所有我們所解放的地方,都將樹立起蘇維埃政權的紅旗,這將是一場無可逆止的洪流。哼,我可以同兩位在會議桌上協商我們的未來問題,也做好了在戰場上尋求我們需要的準備,爲了實現我們的目的,我們的紅軍不懼怕再打上幾年。二位不妨再慎重的考慮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