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是不是該恭喜你,不過吉爾尼洛娃同志的確是個很不錯的女孩。”看着吉爾尼洛娃逐漸消失在長長走廊另一側的身影,克留奇科夫不無羨慕的說道。
楚思南似乎是贊同的點了點頭,然後在這個剛剛升任秘密警察第三局局長的年輕人肩膀上拍了拍,說道:“如果我也值得恭喜的話,那想來你就更值得恭喜了,你說是不是,局長同志?還未滿三十歲,就升任局長一職,克留奇科夫同志,你的前途遠大呀。”
“不要取笑我了,楚思南同志,我這個局長的身份是如何得來的,你還不清楚嗎?”克留奇科夫自嘲的笑了笑,然後目光警惕的四下打量一番,這才抻了抻楚思南的衣袖,低聲說道,“走,到你的房間裡說。”
“格林涅夫已經被秘密處決了,”在楚思南的房間裡,克留奇科夫語氣平淡的說道,“罪名是充當德國法西斯的間諜,意圖破壞蘇維埃政權的穩定。”
“哦?”楚思南身子一震,他沒想到貝利亞竟然如此狠心。
“在被處決前,格林涅夫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克留奇科夫在口袋裡取出一支菸卷,給自己點上之後,用力的吸了一口,然後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說道,“對他的審訊,開始是由我親自主持的,雖然動用了肉刑,但是這傢伙嘴很硬,對那些加給他的罪名一項也不肯承認。後來……後來貝利亞自己來了,三個小時,僅僅是三個小時之後,格林涅夫就把什麼都承認了。哦,上帝,我敢保證,當我再次見到他的時候,這個可憐人的身上連一塊完整的皮膚和骨頭都沒有了……”
楚思南默然,他知道克留奇科夫現在爲什麼如此失常了,格林涅夫悲慘的下場給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他擔心自己的將來也是如此。
“楚思南同志,也許你不知道,格林涅夫可是貝利亞曾經最信任的人,早在國內戰爭時期,他們就已經在一起了,可是你看看現在……”克留奇科夫僅僅用了幾口,就把手上的菸捲吸到燙手了,他掐滅菸頭,然後隨手又給自己點上了一支,“我現在真的很害怕,將來自己的下場也許會比格林涅夫更加悽慘。貝利亞他不是人,他是一匹張牙舞爪,隨時都在擇人而嗜的惡狼,我相信,任何一個威脅……哦,不,是可能威脅到他權利的人,都會被他毫不猶豫的消滅掉。”
“你怕啦?”楚思南斜眼看着垂頭吸悶煙的克留奇科夫,沉默半晌之後,才嗤笑道,“是不是想退出?然後鐵定了心思去替貝利亞賣命?”
克里奇科夫不語,他是真的這麼想的。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絕對不會阻攔你。”楚思南繼續說道,“只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你現在後悔恐怕已經有些遲了。你的地位和權力已經很大了,作爲第三局的局長,雖然仍舊是屬於貝利亞的下屬,但是你已經對他構成了威脅。我還是那句話,貝利亞之所以要拿下格林涅夫,決不是僅僅因爲我的一個挑撥離間,其實即便是沒有我出現,貝利亞也遲早會下手的。權力鬥場就如同是角鬥場,一旦你進入了這個圈子,那麼你能夠選擇的,就只有拼死一戰,放倒所有可以威脅到你的人,否則的話,最後倒下的始終會是你自己。貝利亞並不是天生的心狠手辣,他之所以這樣做,就是因爲他深諳其中的道理,依附一個強者,打擊自己的對手,同時用殘酷的手段壓制有可能對自己構成威脅的下屬,這就是他慣用的手法。不擇手段的在最大限度上消滅自己前進道路上的敵人,這是權力場上唯一的守則,它或許很殘酷,又或許危機四伏,你可以不喜歡,但是很不幸,你已經入局了,你現在已經沒有權力退出了。當然,你可以自己保持沉默,保持置身事外的冷靜,但是我敢肯定,即便你什麼都不做,到最後貝利亞也不會放過你的。現在擺在你面前的,其實只有兩條路,一條是在沉默中等待死亡的來臨,另一條就是豁上性命去賭一把,選擇前者,你只有死路一條,選擇後者,你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怎麼決定,完全在於你自己了。”
克留奇科夫的煙抽得更兇了,他現在很害怕,害怕得要死。在最初的時候,他只是想要和格林涅夫整一把,在思想意識裡,也只有格林涅夫是他的敵人。可是現在格林涅夫倒了,倒的那麼迅速那麼突然,下場又是那麼的悽慘,克留奇科夫在接替了他的權力的同時,也從這個可憐的上司身上,隱約看到了自己可能面對的結局。老實說,從處決掉格林涅夫那天起,他幾乎就沒有睡過一天的安穩覺,惶惶終日,感覺每一道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充滿了猙獰與森寒。
菸捲一根接一根的被燃盡,而克留奇科夫夾着菸捲的手卻始終沒有停止過顫抖。
“楚思南同志,你……你覺得我們有可能扳倒貝利亞嗎?”沉默中的克留奇科夫終於蹦出了一句話。
“有,”楚思南點點頭,語氣輕鬆的說道,他知道此時的克留奇科夫已經沒的選擇了,“不過這可能性的多少,則要看你的表現了。”
“我現在不想聽這些!”克留奇科夫顯然有些失常了,他揮舞着捏煙的右手,聲音沙啞的說道,“我就想聽你的打算!我現在是把命都墊上了的,你必須給我一個希望,哪怕這個希望很渺茫我也認了!”
楚思南心中狂笑,他知道此時的克留奇科夫不是在演戲,他是真的決定拼死一搏了,面對生死攸關的轉折,沒有誰還能保持冷靜,什麼所謂的從容赴死,只不過是沒有選擇時的強自鎮定。不過楚思南現在也有一些擔心,很明顯,此時尚且年輕的克留奇科夫絕對不夠老練,自己把重注壓在他的身上,是不是有些輕率了?不過話說回來,自己現在似乎也同樣沒的選擇了。
“克留奇科夫同志,冷靜點兒,”站起身來,走到克留奇科夫的身邊,楚思南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後輕聲說道,“其實貝利亞並不可怕,他現在的處境恐怕比你還要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