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尉同志,我們該走了,德國人馬上就要過來了。”就在楚思南還對着蘇切科夫的屍體敬禮的時候,旁邊那位剛纔拿着地圖的年輕蘇軍士兵悄聲說道。
“哦,我知道了,”楚思南迴過神來,看着這位善解人意、濃眉大眼的年輕士兵說道,“那個,你叫什麼名字?”
“上等兵阿赫羅梅耶夫向上尉同志報道!”年輕的士兵愣了一愣,然後站直身子,恭敬的回答道。
“嗯,我……”楚思南剛說了一個字,身子便猛地一頓,然後一連震驚的看着身邊這位稚氣未脫的年輕蘇軍士兵,遲疑的問道,“你說,你說你叫什麼?!”
“上等兵謝爾蓋•;費德羅維奇•;阿赫羅梅耶夫向上尉同志報道!”也許是希望這個剛剛臨時接任上尉職務的外國人記住自己的名字,年輕的士兵這一次報出了自己完整的名字。當然,他所能得到的,只是楚思南更加怪異的表情。
此時的楚思南真可謂是百感交集,他覺得命運和自己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阿赫羅梅耶夫,蘇聯英雄稱號獲得者,一生領受勳章無數,其中包括列寧勳章四枚、十月革命勳章一枚、紅星勳章兩枚、衛國戰爭一級勳章一枚等等等等,1983年被授予蘇聯元帥軍銜。他的一生對於普通人來說,絕對是充滿了傳奇色彩的,也是遙不可及的,在蘇聯末期,他幾乎就是蘇聯軍方的主要領導人之一,擔任過蘇軍總參謀長、戈爾巴喬夫的軍事顧問。
說實話,楚思南對這個人物並沒有什麼好感,一則因爲他親自制定了入侵阿富汗的軍事行動計劃,還曾對越南入侵中國的軍事行動給與過支持,二則,這個傢伙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蘇聯擴張主義者。但是不過怎麼說,讓這麼一個後來叱吒風雲、對自己來說是可望不可及的人物,站在自己面前,恭恭敬敬的聽候使喚,也足以讓任何人震驚到下巴脫臼了。更何況楚思南雖然不喜歡這傢伙,但是從心底裡還是有些佩服這位真正的、絕對愛國的元帥呢,他忘不了這位老元帥後來悲壯的結局,他甚至能夠背出老元帥在蘇聯解體後,自殺時所寫下的遺言片斷:“當祖國即將滅亡,我生命的全部意義遭到毀滅時,我無法再活下去,我的年齡和我所走過的生命歷程給我權力去死,我戰鬥到生命的最後一息了。”
一段沒有豪情壯語的遺言,一段純粹軍人的生命歷程,以軍人的形式作爲一生的開端,以軍人的形式作爲一生終結,他甚至在墓碑上都沒有篆刻其輝煌的一生,只用簡單的幾個詞組留傳後人——“**人,愛國者,戰士。”
朦朧中,楚思南似乎第一次放棄了對命運的詛咒,他覺得能夠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時代,對於他,準確地說,是對於每一個軍人,都應該是一件幸運的事。因爲他將有機會接觸到一些以往只在電視電影,或者是軍事教材中才能看到人,那些人都是軍事奇才,戰爭大家——朱可夫、華西列夫斯基、布瓊尼等等等等,甚至是巴頓、蒙哥馬利、艾森豪威爾、蒙哥馬利……還有……楚思南激動了,他當然不會忘記此時的國內也是戰亂一片,曾經那些僅存在記憶中的老革命者,傳奇人物,都在這個世界裡一一登場。自己竟然有機會活生生的見到他們,也許,也許還可以和他們並肩作戰,成爲戰友,這,這對於一個軍人來說,將是多麼高的榮譽?!大丈夫立世於此,雖死無悔!
就這麼不到一個小時的功夫,楚思南似乎兩次愣神了,只不過兩次愣神的緣故卻大有不同,前一次是在感慨,這一次是在,是在意淫——意淫老前輩。
就在他琢磨着應該怎麼率領蘇聯紅軍打日本鬼子,怎麼和朱可夫划拳喝酒,怎麼和斯大林搶菸斗,怎麼和巴頓分雪茄,怎麼和羅斯福爭輪椅,怎麼譏笑丘吉爾腦滿腸肥,怎麼……那個什麼的時候,旁邊靜待多時的上等兵阿赫羅梅耶夫終於開口了。
“上尉同志,我們是不是……是不是該撤退了,德國人馬上就要追過來了。”阿赫羅梅耶夫輕聲說道。
“哦,撤退,撤退,”楚思南迴過神來,這時候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最佳時機,德國人的槍聲越來越近了,如果再不撤退,他恐怕只有和閻羅王喝酒抽菸的機會了,只是不知道1941年的蘇聯,是不是設有閻羅王的辦事處。
“阿赫羅梅耶夫同志,”稍作思考,楚思南面色嚴肅的問道,“我記得地圖上顯示,前面不遠處就要進入沼澤了,咱們倖存的同志中,有沒有熟悉這片沼澤的?”
“上尉同志,我對這一帶的地形熟悉一些,”阿赫羅梅耶夫毫不猶豫的回答道,“幾天前部隊開赴前線的時候經過這裡,我曾經詢問過幾位當地的同志,大概的弄清了這片沼澤的情況。”
“哦?”楚思南一愣,隨即不僅對這位年輕的、未來註定要成爲元帥的士兵大概欽佩,不用說,他之所以當初會這麼做,肯定是因爲他對前線的戰事不看好,因此在探查撤退的路線,以備不時之需。或許僅僅從這一點上說,年輕的阿赫羅梅耶夫就比所謂的蘇軍最高統帥部的那些高參們強,比他們更具有審時度勢的眼光,更具有謀定而後動的戰略手腕。
感覺到自己似乎又要快走神了,楚思南慌忙搖搖頭,然後對身邊的阿赫羅梅耶夫說道:“那好,阿赫羅梅耶夫同志,請你在前面帶路,我們是否能夠順利通過沼澤區,是否能夠活着繼續革命,繼續爲偉大的蘇維埃政權貢獻力量,繼續和萬惡的德國法西斯作鬥爭,就全要看你的了。”
年輕的阿赫羅梅耶夫身子一震,就好像楚思南所說的這些連他自己都感覺倒牙的高調,給了他很大觸動似的。他猛地站直身子,先是滿臉堅毅的給楚思南敬了一個軍禮,然後二話不說的轉身朝前走去。
革命戰爭年代的軍人就是這樣,或許他們有的時候也會怕死,有的時候也會膽寒,但是當一套套的革命高調砸到頭上的時候,他們往往就能在頃刻之間變成悍不畏死的最剛強的戰士。即便是像阿赫羅梅耶夫這樣的人,他也同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