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場的路上,阮空星他們和剛剛下場的艾弗傑耶夫娜打了個照面。
她和她的搭檔牽着手走過來,路上跟不少人打了招呼,還和他們的教練——大概是教練擁抱了一下。看起來是很溫和好相處的人。
阮空星於是也露出一個笑來:畢竟是值得敬佩的前輩,哪怕只是客套,他們也應該在這種時候打個招呼,帶上一聲問候。
可還沒等她卡在嗓子眼裡的話吐出來,這個人就已經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表情的。然後她腳步輕快地走了過去,倒是她的搭檔亞歷山大回過頭來,對兩人露出一個抱歉的笑來。
阮空星於是明白過來,這並不是一個誤會或者他們沒有看到她,而是單純的不想跟他們打招呼。
可爲什麼?
在此之前他們沒見過面,也沒有同場競技過,甚至自己在他們眼裡就是籍籍無名之輩,根本談不上得罪對方——她心想着,但並沒有讓這件事佔用了太多心緒。
因爲她已經和宋知陸上場了。
音樂響起,她的神經迅速繃緊。她像練習過的幾百次那樣,緩緩擡起了自己的手臂,和宋知陸牽着手在冰面上滑行。
第一個跳躍是後外點冰兩週跳。發揮正常!
跳接蹲轉,速度足夠快,圈數足夠多!
託舉。動作漂亮,落地平穩!
……
只剩下最後一個三週跳。
阮空星已經感覺自己身體裡的力量在一點一點流失掉了。
她的體力在女選手裡也不屬於有優勢的,跟男選手比起來差別就會更大,到最後,幾乎是用自己的毅力強撐着的。
她的肌肉發酸,但她努力剋制着自己身體的疲憊,讓自己不要抖。她和宋知陸之間大概隔着一米半的距離,兩個人同時起跳。
不妙!
她落地的時候膝蓋軟了一下,身體偏了偏。阮空星的心跳的很快,又很大聲,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連音樂都聽不清,耳邊盡是自己心跳的“咚咚咚”的聲音。
她沒有聽到解說員的卡在一半的解說詞,也沒有看到李蘭博和吳敏“騰”的一下站起來。她也不知道是靠着什麼,幾乎是反常理的轉回了自己的身體。
完整的完成了!
因爲體力的緣故,這個動作沒有完美完成,但沒有觸冰也沒有什麼其他嚴重失誤!這意味着,他們的迴歸賽,成功了!
阮空星和宋知陸再次拉上了對方的手,她終於恢復了聽力,重新聽到了減弱的音樂。
要結束了。
他們慢慢地滑行,然後停下,擺出ending pose。
結束了滑行,阮空星慢慢調整着自己的呼吸。
她的心跳終於也慢了下來,耳邊傳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甚至有不少觀衆已經站起了身子看他們。
不知道是呼吸的緣故還是因爲太激動了,她的胸腔起起伏伏,她朝着出口看了一眼,吳敏和李蘭博兩個人早已經站在了出口那裡準備迎接他們!
宋知陸還拉着她的手,然後輕輕地捏了一下。他們兩個並肩滑過去,宋知陸先一秒被吳敏緊緊抱住,她於是也重重地撞進了李蘭博的懷裡。
有一隻大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耳邊盡是歡呼的聲音。
李蘭博說:“可以的,小星星,你今天真的很棒。”
是陳述的語氣,有些低,帶着笑意,實在是讓人安心的不得了,她的頭在李蘭博的肩膀上撞了好幾下,以示自己在點頭。
李蘭博聲音裡的笑意於是更加明顯了:“看看場地上,小星星。那麼多花,是爲你們而獻的。”
那麼多花,是爲我們——爲了我和宋知陸而獻的。
她定定地又在原地站了兩秒,終於徹底明白了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她鬆開李蘭博,轉過身。而宋知陸比她更快一步地轉過身,兩個人的手再一次,緊緊地拉在了一起。
阮空星看着滿場地的花,幾乎有一種落淚的衝動。
她,回來了。
闊別已久的冰場,她終於再一次回來了!
賽後很快就出了成績,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中——他們是第二名。
他們以絕對的優勢甩開第三名及後面的選手一大截,而亞歷山大/艾弗傑耶夫娜以壓倒性的優勢打破了雙人滑的世界記錄並且毫不意外的,拿到了第一名。
不過阮空星倒是沒有想象中的挫敗感。
他們接受賽後採訪的時候,有很年輕的記者舉着話筒站在他們對面,眼睛裡好像都在發光。
她說:“阮空星選手,你好像在最後一個三週跳有失誤?”
“是的。”阮空星點頭。她不打算爲自己的失誤找任何藉口,可剛剛纔說出了這個敏感問題的記者竟然又說了下去,語氣裡帶着十足的驚歎:“哇,即使這樣,還是沒有扶冰甚至摔倒嗎?這簡直是……掀起了牛頓……不好意思,違背了萬有引力定律?是這個吧?哈哈哈哈哈我是文科生……”
阮空星也站在旁邊哈哈笑。
記者都不會她就更不會了,她和宋知陸可是體育生。
所幸這個話題很快就過去了。他們終於應付完了記者,可以有一陣短暫的休息時間了。
吳敏和李蘭博這兩個人早早地就出了門,在門口等他們。阮空星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什麼。
啊,李蘭博說的,拿到冠軍的話,她和宋知陸就可以吃到他親手做的飯了,而且還可以自己點菜。
阮空星咬了咬嘴脣,偷偷看了一眼就站在他左前方的男人。
李蘭博似有所覺,很快就轉過了頭來。
對上阮空星滴溜溜的一雙黑眼睛,李蘭博抿了抿嘴,有些無可奈何地問道:“怎麼了?比賽不是剛剛結束?幹嘛這麼盯着我看?”
“我……”阮空星猶豫了一下,很快又像只撥浪鼓一樣搖了搖自己的頭:“沒事,沒什麼事,我發呆呢!”
她打個哈哈混過這個話題,幸虧李蘭博也沒有再問下去的意思。他們就這麼整整齊齊地站在門口,教練沒發話,他們也不知道去哪裡。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阮空星終於失去耐心準備問一句的時候,李蘭博揮了揮手,攔住了一輛看起來很貴但阮空星說不出名字的車。
他動作輕快地打開副駕駛的門,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