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空星趕忙摸出手機,想要給吳敏回個電話,彙報一下他們目前的狀況,好叫吳敏不要擔心。可卻被宋知陸打斷了。
“阮空星,”他叫道,“出都出來了。”
話說到一半就沒再說下去,但宋知陸想,阮空星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果真,下一秒她就放下了已經輸入好了號碼的手機。她偏頭看向他,問道:“那還不回去?”
“不回去,”宋知陸回道,“我們去吃關東煮吧?”
在滿天雪花和彩燈的映照下,宋知陸的眼睛亮晶晶的。阮空星本來有些猶豫——畢竟比賽的日子就快到了,她得控制體型,在這個時間段胡吃海塞並不是什麼好的選擇。可宋知陸卻伸出了他的手。
那雙牽着她滑冰、託舉她的手在這一刻,再一次伸到了他的面前。而宋知陸,他眉眼彎彎,臉上掛着淺淺的笑意。阮空星突然不猶豫了。
她咬了咬嘴脣,狠下一條心,乾脆直接關了自己的手機,將自己的手放在宋知陸的手中。
青年起了身,又拉了一把阮空星。她順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子,又拍拍自己的屁股上並不存在的灰。宋知陸轉頭看了她一眼:“走吧?”
她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走!”她說。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街道上並沒有那麼多的人,零星的過路人都行色匆匆,哈出一口白氣,又緊了緊自己的圍巾就繼續走下去。宋知陸和阮空星就走在他們中間,有那麼一兩秒,阮空星就覺得自己也是這些行色匆匆的人之一。
工作,回家,然後吃一口熱氣騰騰的飯,睡覺。可以見到家人,也不用對自己過度約束,讓她幾乎多了一種自己也在過着這樣的生活的錯覺。
不遠處有個媽媽牽着小孩的手走過去,她這才恍惚想起來,自己已經有差不多兩三年沒有見過自己的媽媽了。她過年也不停止訓練,因此過年也沒有回家,再早一些家裡人過來探望,她也只能在訓練的間隙走出來,跟他們匆匆見一面,又繼續回去訓練。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嘆了口氣——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家裡的飯菜了。自從成爲職業選手之後,她就與家裡熱氣騰騰的排骨、糯米飯、老鴨湯,和各種各種媽媽擅長做的好吃的無緣了。
她想起的這些東西,讓她在這個冬夜裡,有種未知的飢餓在胃裡叫囂。
其實她並不是很餓,她出來前在食堂吃過了今天的定食,有魚肉還有蔬菜,營養豐富,味道也還可以,除了日復一日吃的令人厭倦以外,沒有什麼大的缺點。這種飢餓,在某種程度上,不如說是心理上的飢餓。
她急需什麼熱辣滾燙的東西進入胃裡,好安撫一下她的心。
宋知陸很快就帶她找到了一家關東煮。這是街頭常見的那種串串車,上面還有鐵板烤腸、炸串,最左邊就是關東煮。它“咕嘟咕嘟”冒着熱氣,阿姨遞給他們一人一個小杯子,好讓他們挑選,可誰都沒接。他們對視一眼,都抽出了臺子上最大的紙盒子,異口同聲地對阿姨說道:“我們用這個吃!”
眼前有丸子、魔芋、海帶、雞蛋,各種關東煮裡常見的食材應有盡有,阮空星各樣挑了一份,又在碗底埋了一個雞蛋,還讓阿姨給碗裡打了很多的湯。
很快,宋知陸也挑好了。他們一起坐在串串車前的椅子上,將碗放在桌上。阮空星怕冷,又將自己的手貼着碗壁,暖一下就飛快的收回來。以免自己被燙到。
她撈出一個丸子,“噓噓”吹了兩口氣,讓它象徵性的降個溫,又很沒有耐心的將它整個塞進了嘴巴里。丸子的外表已經只是溫熱,可裡面的湯卻還是燙的。她咬開丸子,又連忙張着嘴呼呼吹氣,好搶救一下自己被燙到的“天花板”。旁邊的宋知陸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還在那裡對着她笑。
阮空星又重重的噓了兩口氣,白了一眼宋知陸,這才又繼續吃了下去。暖和的湯水和紮實的口感在嘴巴里洶涌,又從喉嚨裡流下去,留下一陣暖意,讓她覺得自己的心和胃都充實起來。
也許是因爲吃了熱的東西,她感覺不再那麼冷了。阮空星的手逐漸熱過來,已經不再那麼僵硬。她伸出一隻手,想要抽張紙巾擦擦自己的嘴巴,卻是另外一隻手先她一步,落在了她的臉上。
“吃到臉上了啊。”宋知陸說道。
她一下沒反應過來,只知道傻傻的點了點頭,又繼續吃了下去。旁邊的人替她擦乾淨的嘴角,也很是自然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阮空星吃得快,很快就將碗裡的東西吃了個七七八八,宋知陸注意到了,也迅速吃了自己碗裡其他的東西,問她:“吃好了?”
他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帶她走。可沒想到阮空星搖了搖頭,她用吃串串的竹籤在碗裡撈了撈,宋知陸這才發現,她的碗底還“埋伏”着一顆雞蛋。她將兩隻籤子紮在雞蛋上,耐心的將蛋白剝離下來,塞進嘴裡,又將蛋黃放進碗中。
宋知陸看不懂她這操作,正想問問阮空星這是在幹什麼,可她卻先一步打斷了他:“我記得有句話怎麼說來着?什麼什麼煙火,什麼什麼凡人的?”
宋知陸愣了一下神,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他於是便看着阮空星將碗裡的蛋黃弄碎,好讓它徹底融入進湯裡,邊解釋:“是‘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
阮空星恍然大悟:“哦,對對對,就是這一句。”
她的文化水平差得很,本來就沒怎麼上過學,在隊裡開的課程她卻也沒有好好聽,只是自己對什麼感興趣才聽一聽什麼。想到這裡,宋知陸有些無奈。人對情感的感知,除了自己的親身經歷,還有一些其實是閱讀帶來的。阮空星如果再花一些時間在閱讀上。也許不會像現在一樣,出現什麼所謂的“靈魂匱乏”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