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他想象中更加可愛一些。
阮空星的確不是那麼會說話，她並不是長袖善舞那種類型的人，和其他隊員很少說話，如果身邊沒有親近的人就會一直沉默，但碰到宋知陸的時候，卻開始話多起來，也會像小姑娘一樣撒嬌鬧脾氣。
——不管怎樣，至少證明，她只是怕生，不太會說話，而非是個心眼很壞的人。
確認了這點以後，傅江由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他們一行人很快就浩浩蕩蕩地回了本部。
今天已經太遲，吃了吃了鬧也鬧了，接下來就是好好休息一晚，然後準備即將到來的大獎賽的總決賽了。
這關乎到他們是否能拿到冬奧會的“通行證”，因此沒有人敢小覷。阮空星躺在牀上睡不着，找出了她的比賽錄像看。
她以前是不會看自己的比賽錄像的，比完了就是比完了，集中精力繼續準備下一場就夠了。但時至今日，她才意識到，作爲一個第三者去看自己的比賽的視頻的時候，才能更加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裡。
她從未將自己放在一個觀衆和評委的角度去看自己的比賽視頻。
阮空星在宿舍裡四處掃了掃，終於摸出一張紙和一支筆來。她看着視頻裡穿着精美考斯滕的少女，認真的從得分和自己要求的角度去找自己的問題。
早先沒有注意到的東西在這一刻豁然開朗。
她從來都對自己的技術有自信，但經過這麼幾場比賽的磨鍊，看多了別人能做到的，她也總算是意識到了她和別人的差距在哪裡。她的技術還不夠成熟，只能說在她的隊內她的年齡段全是佼佼者，但放在世界級別上，她還不夠優秀。
不是不好，而是還不夠好——雖然這兩者在賽場上其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區別，反正都拿不到獎盃。
她將視頻調到1.5倍速，默默在本子上記下。
1.落地時候身影不夠穩。
2.後外點冰四周跳接跳接蹲轉不流暢，有卡拍。
這是她的年長的毛病了，不過早先自己並沒有意識到。因爲這個組合具有一定的難度，在男選手中可能會多見一些，但在女選手中，它的難度和對力量的要求都是一種極大的挑戰。本來能做出來不失誤的人就寥寥無幾，更別說是做得好的了。
她咬着筆頭，皺着眉將視頻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本子上又加了三四五六七八、時間也一轉眼到了凌晨一點，這才收起東西躺到了牀上。
白天睡的實在是太多了，她最近的作息不太規律，到回國之後，終於徹底混亂起來。她躺在牀上，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愣是沒有哪怕一絲的睡意。
卻是手機“嗡嗡”震動起來。
是宋知陸的消息，他一向有事說事，極少像現在這樣，發過來一個“在嗎”。聯想到他晚上的狀態，阮空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回了一個“嗯”字。
“要出來坐一會嗎？”宋知陸又問道，“作息亂了，我實在是睡不着。”
對於作息混亂這件事，阮空星深有同感。再加上對宋知陸的擔心，她立馬回了消息。
“好。”
可沒想到兩個人說要坐着，竟然跑到了舞蹈教室去。
宋知陸約的是健身房，他們的訓練基地裡，健身房和舞蹈教室是正對門的。中間一道走廊，兩邊就是玻璃門。如果阮空星對着門站，只要一擡眼就能透過玻璃門，看到健身房裡的人。
她來的時候，宋知陸還沒到，偌大的一層樓空蕩蕩黑漆漆的，她摸出手機，靠那微弱的光照着明，找到了開關。
燈被“啪”的一聲打開，阮空星在原地頓了兩秒，轉身進了舞蹈教室。她在手機上隨便挑了白噪音聽：這是在飛機上的時候那個——說起來，她還沒問少年的名字。
她想到這裡，立馬將“下次見面一定要問他的名字”列入了to do list。
白噪音選了風雨的聲音，她沒帶耳機，乾脆把聲音開到最大調外放。她數着拍子，隨意做了幾個動作後，就不想動了。她現在很想去冰場，換上自己的冰鞋，放上音樂，在冰面上起起落落和轉圈，
無數個枯燥的日子，都因爲每天的上冰時間而變得令人懷念起來。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她無暇思考，也無暇調節自己的狀態，更沒因爲這些事而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滑冰，甚至動搖過。
而現在的風雨聲奇蹟般地安撫了她的心。阮空星將自己的整個人鑽進把杆裡，又將自己的腰控下去。她的整個身體和胸腔都隨着這樣的動作舒展開來，全身的血也彷彿都涌到了腦子裡。
她的腦子裡清晰的刻畫出廣闊而美麗的冰面，冰鞋滑在上面，帶上片片冰花，有種令人驚豔的美感。
“阮空星？”卻是有人走了進來，叫她。
阮空星睜開眼睛，看到一張倒置的臉。來人赫然是宋知陸。
他大約才洗完澡，身上有股溼漉漉的潮氣，甚至有兩縷不聽話的頭髮因爲暴露在北方冬天的冷風中，結成了一個細細的冰條。她深吸一口氣，想要讓自己立起身子，但這樣的姿勢維持了太久，她的腳卡在把杆和牆面之間，此時半條腿都麻了。她一使力，身上就有種過電般的痛感。
所幸宋知陸看出了她的窘境，他將他的手放在她的背上，將她託了起來。阮空星這才重重的呼了一口氣。從把杆裡鑽出來。
“臉紅紅的。”宋知陸突然說了一句。
她下意識摸了一把自己的臉，與手的溫度比起來，它燙的可怕。阮空星擺擺手：“沒事。就是吊的太久充血了……對了，你……”
阮空星想問宋知陸，到底發生了什麼，她能不能幫到他。可宋知陸卻先一步打斷了她。
“去坐着吧。”
“在這？”
“健身房吧。”
健身房裡有單獨開闢出來的一片空地，畫了格子。這是專門給花樣滑冰的運動員準備的，他們曾無數次在這裡轉圈和跳躍。
阮空星一進健身房，就下意識踩在格子上，她雙臂上擺，在起跳的一瞬間轉爲環抱在胸前，逆時針方向旋轉180°，然後落地，她的左右臂一前一後的舒展開來。
“不錯！”她站穩了身子後，自己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