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下意識去看葵姨顯示的觀察站佈局圖。
這個小型站點,其實位於一處小型隕石坑邊緣。隕石坑已經塌了半邊,基本就是一個不規則的半月形佈局。
觀察站基本就是圍繞這半月形其中一個弦弧交點處建起來。
地面上的建築有但不多,多是在坑緣外側,大都草草而就,如今早已被域外種催殘得不成模樣。
立起的“接收塔”,算是保存最完好的地面建築了,其位置正好是在弦弧交界處的高點。
而指揮中心就緊挨着“接收塔”,位於其地下更遠離隕石坑的位置。
所以,從距離上看,羅南可以很輕鬆照顧到,如果想安全一點兒,他甚至可以藉助“切分儀”驅動維修機器人,進行遠程作業。
唯一的麻煩就在於,“接收塔”高出地表七八米,相當扎眼,也很容易就會受到損傷,可想而知,後續的維護頻率會非常高。
至於新建的“轉化器”,確如鹹竹所言,離“接收塔”還有一段距離。
它幾乎快要到半月形弧線的最頂端,直線距離超過一公里。
看上去不遠,事實上,由於弧形坑緣的存在,還有觀察站自身的地下結構限制,實際距離基本上要翻倍了。
接近兩公里的距離,地球上不算什麼,羅南睡着覺都能把那邊照看好。
可是,在嚴重孽毒污染、域外種不時出沒,以及小行星糟糕的自然環境三重疊加的現實中,想要頻繁穿越這兩公里距離,且確保不出意外,確實是個難題。
另外,鹹竹格外強調的能源池及地網1區,其實就是連接這兩處要地的動力心臟和主動脈。
能源池安裝在隕石坑底部,深度近二百米;地網1區直聯能源池,形成V字管道,同時給接收塔和轉化器供能。
當然這是改造之後的佈局。
從公共頻道的歷史消息看,鹹竹所在的救援隊,至少有4個人倒在這管網改造的工程中。
鹹竹的機械音傳過來,打斷了羅南的思緒:“既然是分片包乾,就沒有必要再互換責任區了。我負責轉化器這一邊,專心鼓搗這個大傢伙;你就待在觀察站,守好通訊模組還有那個接收塔,順便整理一下後勤儲備庫。
“如果我這邊需要什麼配件,你通過無人車給我送過來,如果無人車不頂用,你就要頂上來——任務好像有點複雜,你沒問題吧?”
“沒問題,長官。”
羅南果斷應答,旋即又道:“不過我覺得,轉化器那邊,我應該也可以幫得上忙。”
鹹竹讓羅南守在“接收塔”這邊,又給他了一堆任務,看上去紛繁複雜,頗有難度,也確實很有難度。
但事實上,瞭解觀察站的情況,且又懂行的人會明白:現階段,“接收塔”這邊,70%都是技術性工作,30%纔是孽毒環境、域外種等可能到來的意外。而羅南此前的表現也證明了,他應付這些意外情況,綽綽有餘。
極端點講,如果運氣爆棚,說不定睡一覺就能熬
到40個小時之後。
反倒是轉化器區域纔是最麻煩的。
爲了保持合理的干涉距離,轉化器的安裝地點,已經給拉到了觀察站的最外側,防護罩也只是勉強都夠到而已,各種防護設施都不完備,出意外的情況相當多。
而且,轉化器就是放大器,那邊必須要調度能源池,將“接收塔”這邊下行的“軸心”靈波信號,轉換成爲具體的構形框架,輻射覆蓋周邊深空區域。如此複雜的轉換,就算是佈設有“璇晶陣列”的大型基地設施,都有一定概率出問題,更何況是觀察站這種,倉促拼接出來的臨時設備?
所以一個不好,真在靈波轉化過程中出了岔子,鹹竹可能直接就在那種特殊高能環境中,連着轉化器一起給炸上天,危險性和不確定性要比羅南這邊高太多了。
羅南籌措言辭:“長官,你知道我是時空構形專精,事實上天梯級別的課題我也可以的……”
“指揮部會把由十位以上天梯十級構形師範敲定的具體執行方案發給我,而我只是一個執行人。前提是,你要保住‘接收塔’,確保通訊順暢,不要有太多丟包情況,能夠解析清楚,再發到我手上。”
“呃……”
“不過,你的責任心我很讚賞。咱們一切以完成任務爲優先,所以我有什麼不懂的地方,會及時向你求助的,羅南尉官。而且,有機會咱們要好好聊一聊中繼站的事兒……我的記憶芯片裡面,很多場景都沒了溫度,敘舊什麼的,一直是我的最愛。”
“……好的,鹹竹尉官。”
既然鹹竹並不是要強撐,心裡頭也有數,羅南就暫時放下心來。
也就是從這一刻起,羅南在7號觀察站的工作進入了正軌。
事實證明,羅南的運氣很一般。
他沒能一覺睡到四十個小時之後。
正如鹹竹早先就預料到的那樣,“轉化器”順利開啓後,強大的構形靈波輻射,很快招惹來了大量域外種的聚集。隨後的“60秒”間隔,按地球標準大約有5、6分鐘時間,觀察站確實迎來了挑戰。
但鹹竹敢放出‘60’秒這個數,也是有依仗的。
在羅南這個墜機人未“醒覺”之前,他和同伴們在清理觀察站內的域外種、孽毒活體的同時,也在觀察站四周瘋狂佈雷,將周邊區域變成了雷區。再加上自動武器,尤其是防空武器的妥善配置和集中使用,確實能在短時間內,形成域外種難以逾越的火力網。
哪怕後面真有幾個憑藉着強橫身軀,又或者非物理特質穿透進來,也大都是強弩之末,羅南在“接收塔”,鹹竹在“轉化器”周邊,能夠迅速擊殺,不使其造成更大的破壞。
羅南還特意關注了“轉化器”那邊。
鹹竹似乎通過某種手段……可能就是“轉化器”的功能,直接從能源池裡抽取轉化能量,化爲高能射流,對高威脅的目標逐個點殺,相當利落。
不管怎樣,“60秒”的間隔還是捱了過去,而傳說中的“風暴洗地”也如期而至。
在“接收塔”引導,以及“轉化器”的催動下,蘊含着“璇晶陣列”規則力量的高熱風暴迅速席捲上百公里半徑區域,但凡是與本地宇宙規則相悖的域外種,直接就在規則衝突下燃起“內火”,從裡到外,燒了個乾淨。
只這一下,7號觀察站附近的域外種爲之一空。
淵區“軸心”構形體系亦在7號觀察站周邊的物質世界中,烙下了深深痕跡,在相當一段時間內,都會對非天淵體系目標,造成強橫壓制。
據說後續很多構形轉化,也都能夠以此爲基礎進行,事半功倍。
如果能夠一切順利,層層疊加,7號觀察站的“節點”周邊的“構形烙印”將會很快形成規模;而若其他觀察站的也能及時響應,幾個“節點”組構在一起,短時間內,確實可以替代主基地“節點”崩盤造成的影響。
當然,也是這一擊,導致改造了半截的地網1區和能源池,差點兒又崩掉。
幸好羅南早有準備,在鹹竹的指揮下,快速加固了地網1區的改建通道,又給能源池更換了能量導軌,有驚無險度過了“極值”後的短暫空白期。
指揮部對7號觀察站的高效作業給出了極高評價,但也僅此而已了。
不是那邊吝嗇讚美之辭,而是接下來的每一秒,保供信道都是在超負荷運轉之中,通訊資源變得格外緊張。
羅南和鹹竹的判斷很正確:強行增加了“軸心”靈波解析任務之後,觀察站的通訊系統及其調度的“接收塔”就變得格外敏感且脆弱。
要保持信道的高下行速度,並且做好解析調度,將它們穩步傳輸到“轉化器”那邊,絕對是一項極其考驗幸運值的工作。
便攜機載模具也好,隨後終於在觀察站裡翻找出來的通訊解析機芯也罷,都不足以支撐“軸心”構形靈波的高強度解析工作。
能夠堅持的時間長度,超過三小時後,就真要看運氣了。
盧安德爵士標定的“十小時”獨舞階段,羅南就又更換了兩次配件。
現在正工作的,是他親手安裝的第四個。
哪怕是他在後勤區域的工蜂格里,又找到了多個備件,貌似可以堅持到“四十個小時”任務期限結束。
可這種“過熱-燒燬-更換”的節奏,也實在是太傷了。
期間,羅南和鹹竹多次討論,想着如何增強機械模具或解析機芯的負載能力,卻沒有什麼進展。
因爲這裡面最本質的問題,在於機芯。
機芯,是天淵文明“造物學”裡最尖端的學問。
別說羅南只懂得一點理論上的皮毛,便是鹹竹,這個在軍隊中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資深機修師,也缺乏有關知識結構。
鹹竹這樣講:“你把戰場上常見的機芯送過來,讓我給他們挨個做配套,沒有問題;但讓我根據現有設備,鼓搗出一個功能高度集成的機芯,駕馭無礙……我要是有這個手段,哪怕不像盧安德那樣早早就成了爵士,也不可能如今只是一個三等尉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