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和前男友分手的時候,在沸海吧。”樂佐士官長涼嗖嗖一笑。
“哪一任?”魯翼脫口而出,然後才知道怕,忙往回找補,“啊,我是說,是挺殘忍的。如果看着告死鳥行空,提出分手……”
“是我提的分手。”陶顯醫官笑眯眯迴應。
“呃?”
“奔向星河的血河裡,分手會更帶感吧。”
魯翼戰戰兢兢,汗不敢出。
星河?血河?不是冥河嗎?
羅南順手在內宇宙模擬器上標註了下。這又是一個與他了解的前置信息不同的點。
進入天淵生活圈後,羅南瞭解到的告死鳥,只是辰族祖星上一個特殊物種,正常情況下其實就是一種深水魚,羣居,規模頗大,平日生活在祖星沸海之中。
多少年來,這種魚並無什麼奇處。然而孽劫世之初,“赤輪裂隙”幾乎點火成功,成爲含光星系另一顆恆星,導致星系引力環境混亂,祖星都被牽拉出宜居帶,以至於星球氣候劇變。雖然後面經過數百年調整治理,恢復到基本宜居狀態,但星球上生物圈已經多有變異。
告死鳥便是其中一種。
平日也就罷了,比較出奇的地方是,這種深海魚羣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受某種因素驅使,離開平日的深海水層,快速上浮,大力躍出海面,展鰭奮飛,如鳥行空。
此時基本都是祖星入夜,星河燦爛之時。
因爲深海與天空大氣壓力急劇變化,飛空魚羣短暫醒目輝煌之後
,便會紛紛爆成一團血霧,便是有些格外強壯的魚兒沿着血霧所成血河,繼續上行,最終也難逃爆身慘死之厄,慘烈之至。
告死鳥因此而得名,以前的名字反倒不作數了。
按理說,這絕不算什麼好景緻,但在一些人眼中,如此慘烈之事,恰是辰族乃至遺傳種誓要衝破基因所限圈層,奮力搏擊生命極限的象徵。
一旦賦予意義,感受便不相同。
亦有人傳說,一旦告死鳥當真能夠飛入星空,便可改易根髓,由魚化鳥,破開原生種羣樊籬,成爲強大的星際生命。
甚至還有人信誓旦旦,說見過真正易髓成功的告死鳥,其實就是XXX之類。
雖然大多數人明知是假,還是會有不少人會在天氣晴朗的夜間,乘船出海,爲的就是觀睹告死鳥浮血河、穿夜空,奔向星海的“盛景”。
至於湛冥殿下、蔚素衣等,是否也是抱着這般心思去沸海觀魚,便不清楚了。
羅南在這裡想着告死鳥,這邊魯翼士官爲了擺脫尷尬,強行改換話題,提起了蔚素衣:“話說這些年,素衣小姐出歌明顯變慢了,好久都不見出個單曲……”
一說這個好多人就都不困了,紛紛出言加入討論:
“在外面基本是半封殺狀態吧?”
“不要看外面的消息啊,星盟那邊好多人說她已經過氣的,我都要氣死了。”
“應該還是受到影響了吧,幾年前那場演唱會不是已經出事故了?”
“
名場面好嘛!說明就算隔了十一個千年,故土還是有人心向天淵的。”
“可當事人壓力太大了,從那以後素衣小姐就深居簡出了……可惡,好想聽新歌!”
“新歌的話,小杞哥的還不錯哦。”
“昌義家的那個小傢伙?不行,喜歡不起來。”
“是吧,太叛逆了,爲了去唱歌,連‘昌義’的姓氏都要捨去了。”
“只是改回原來的姓氏而已。說個熱知識,‘昌義’大君以前並不姓‘昌義’。”
“他是大君血脈……”
“所以你覺得素衣小姐也該上戰場?”
“昌義家的總該不一樣吧?”
“昌義家的就不能出現普通人了?”
“呃,你們跑題了吧?我只是想聽素衣小姐創作一首和含光星系有關的新歌而已。”
“算了吧,一首‘赤輪’已經把她坑苦了,再來一首,外面真要瘋了。”
大家說着與戰事基本無關的八卦,愈發的嘰嘰喳喳,與指揮官原本希望的抓緊時間恢復精力的目標頗有些偏差。不過羅南也好,兩位士官長也罷,都沒有阻止。陶顯醫官還興致勃勃地加入進去……
好吧,她本來就是這些話題的重要參與者之一。
羅南聽着他們說話,繼續在內宇宙模擬器上工作。偶爾會去再看一眼陶顯醫官的胸口,那裡的“火種”處留下的告死鳥“圖騰”,讓他非常在意。
他可以給出一個“武斷”的結論:
不久前,純大君牽拉孽毒並驅役化形爲“
役光神鳥”,以消解瞳環-28758號小行星及周邊星域天淵軍隊的孽毒污染,其清理工作並不徹底。
因爲羅南在提前運作“役魔卷”時,將機動五連諸多感染者形神框架中能夠發現的所有的感染元素,都與“火種”形成鏈接。他並不能斷定這些感染元素的源頭,很難確認哪些是單純孽毒環境污染,哪些是“蟠魔”“燈塔”又或“夢神孽”獨門範式架構以及由此滋生的特殊性質的孽毒滲透。
但事實就是這麼清楚:如果幹淨了、徹底了,火種裡的告死鳥“圖騰”就不應該存在。
特別是這樣清晰存在。
僅從“火種”映射的殘餘元素成分看,此前一波,“役光神鳥”最多帶走了85%左右,還有至少15%的孽毒元素,牢牢盤繞在機動五連官兵形神框架深處,潛伏不出。
並不是說羅南的能耐還要超過純大君,而是他只需要研究機動五連這麼一個小的集體環境,又通過當面談話、問卷調查、生命草圖等多種方式、多個維度進行分析,甚至動用了“羅南尺”這種直接作用在心理層面的手段,相關工作做了多輪,且細緻無比,這種條件,純大君多半是不具備的。
要說,純大君的目的和手段,不是羅南這個層次所能置喙的,就是置喙了也聽不到。
可羅南覺得,他應該做點什麼。
如果他生在天淵,長在含光,所有家庭和人際關係全都
纏繞在這個社會之上,設身處地去想,羅南是要有些忌憚的。
問題是,並不是這樣啊!
他只是來參與一場“測驗”的過客。所有的身份,都是“葵姨”乃至於外接神經元系統模擬出來的,過往是虛無,以後大概也是。
那麼他爲什麼不去大膽嘗試一下呢?
所以羅南通過天淵軍方正常的軍事技術反饋渠道,將他的猜測反映了上去。
做完這一切,他纔想到:他這樣的行爲,在當初那個時空節點上,有沒有發生呢?
他多少有些出格的行爲,會不會對模擬出來的“測驗”時空,造成什麼擾動?
會不會干擾到他最終的測驗成績?
這樣的行爲究竟有沒有意義?
看吧,人就是這麼矛盾。
只是到目前爲止,羅南的反應還沒有任何結果。他也不奢望這種逐級報送的渠道有多麼高的效率,既然做了,也就儘可能不去胡思亂想,耐心等待就是。
另外非常重要的一點是:
羅南圍繞“火種”提前做的功課,如今85%被提了出去,好處卻是立竿見影。
要知道,哪怕純大君的“役光神鳥”有些粗疏了,可那畢竟是正宗的“蕩魔圖卷”,不止是基礎,也不限定於“天人蕩魔圖”,而是跨越了當下十三階天梯,自據一域,裂空封君的大君級強橫力量模式的充分展現。
還有“璇晶陣列”的調度和運用,那是蕩魔大君的遺澤,也是“化生天人圖景,成就自有時
空”的內宇宙法理的充分闡釋。
沒有比這個更能指向“蕩魔圖卷”的本質。
按照羅南現階段的水準,就算“役光神鳥”從他眼皮子底下飛過,也沒道理能體會其深層法理。
然而,羅南牽拉機動五連成員的孽毒污染形成的告死鳥版本的“役魔卷”,再怎麼有幻想構形的參與模擬,其根本法理依舊是“蕩魔圖卷”沒錯。
“役魔卷”本就是天人蕩魔圖中“毀逐禁役”四個高度成熟“範式”之一。
在天淵帝國的範式評判標準中,應該是“四級範式”,別看在“五級”體系中,比較靠後,但考慮到實用性,已經是有實際功能的“範式”中的最高級了。
“役光神鳥”發動之時,將85%的孽毒元素,連帶着羅南版本的“役魔卷”範式一併牽拉走,二者雖是境界、強度有天壤之別,可法理高度趨同。就等於是羅南那個融進“電刺蛇”長尾的“準範式”,投入其中後,甚是契合,雖有磨損,卻不可思議地頑強維持至今,時時刻刻反饋種種細節。
當然,如果這是純粹的大君級別的戰鬥,羅南仍然無法攝取更多養分。但目前在小行星上展翅飛翔的“役光神鳥”,所呈現出來的功能,更多還是統合各級戰鬥單位,與“蟠魔”暗星的領域對抗,也需要照顧到各級指戰員的能力水平。
所以基本上就是一些高效構形、範式的反覆運作,這就給了羅南
反覆咀嚼,不斷記憶深化的機會。
哪怕這些也不過就是“蕩魔圖卷”深邃博大的應用技法中的一小部分,也足夠把羅南給吃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