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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四章百千疑(下)
接下來一段時間,羅南變得更加忙碌。
他和藍鏃教授的團隊,需要閱讀所有駐艦官兵的資料,觀看每個人心理輔導視頻,雖然“幻想構形版本役魔卷”項目停滯,卻仍要按照相關要求,進行問卷調查發放和反饋,並與個人檔案逐一對照分析。
最關鍵的是,羅南必須要在這艘空中的移動城市中,上上下下、來來回回,每一個部門都跑遍,力爭做到和每個人都見上一面,哪怕是遠遠看上一眼。
與此同時,他還在方樹校官首肯下,跟着工程維修處的人員,把“長纓號”空天母艦幾乎所有功能區域都踩了個遍,確保對空天母艦上所有的常駐人員的職能情況和工作地點,都做一個相對明確的對應和區分。
也是這個過程中,成百上張千張速寫,雪片兒般生成。
羅南手段非常靈活,他知道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給每個人都畫像,但是他卻可以繪製大的工作環境,以及工作環境中忙忙碌碌、來來去去的人。
且並不是一張、一個時間點,而是全天多個時段。
他專門挑選各部門、各功能區最繁忙、最緊張以及相對平穩的時間點,每個時點、地點都出一張圖,前委三局八大處,以及下轄一線功能區、操作區,都出了五張以上。
這是一天的工作量。
也就是說,羅南在十個小時之內,繞着空中城市一般的空天母艦跑了至少五圈。
這些草圖完成之後,會第一時間輸入到艦載人工智能“蝸牛”那裡,與所有常駐人員個人資料做簡單對應,確認羅南速寫描繪的場景以及場景中的人員,能夠與資料基本匹配。
有什麼重大差異,羅南還會再去跑一趟進行調整。
如此工作強度,自藍鏃教授之下,看了都是咋舌。
五整圈兒加上不計其數的折返跑,哪怕並不是真的需要全程用到兩條腿,可這樣來來回回的折騰,半點兒不時閒地觀察、出圖、調整,對於體力腦力的損耗,當真不敢想象。
期間,向儕醫官開了一個不是特別高明的玩笑:“羅南尉官如果是間諜,也是最敬業的那種。”
然而,這裡面又有什麼敏感情報呢?
“長纓號”空天母艦是臨時改裝而成,作爲基底的“磁山”型號,已經沿用了快三百年,這裡面的人員配備以及功能模塊安裝佈置,早就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役光神鳥”和“璇晶陣列”的加持,確實非常重要,然而在大君級別的對抗中,“蟠魔”和“燈塔”對相關細節的瞭解,可能要比空天母艦上的任何一人都要透徹。
唯一比較敏感的就是人員即時狀態,以及幾個關鍵崗位上的人員情況。
問題是,輪換申請已經批了,接下來兩天就是相當一部分人員的調動,今天的情報,可能到明天就過時了。
沒有人會把這玩笑當回事兒。
相比之下,有關這場“輪換”的一些議論,倒是更有熱度一些。
就是向儕醫官這樣的技術人員也在講,在這種關鍵階段,逐步進行指揮部和一線輪換,延續僵持和角力的現狀,感覺要保守一些,也符合“純大君”一貫的性情。
但羅南覺得,這更證明了藍鏃教授在孽毒污染防治領域舉足輕重的影響力,以及他一貫的戰時處事風格——總能夠將階段性項目和當前戰事妥當結合起來,並不會讓決策者爲難,甚至有一些因勢利導之效。
正是有這樣的人物爲羅南背書,纔給了他充分發揮所長的機會,當然也是大力推動項目進度。
也怪不得人家會成爲師範級的人物。
羅南這麼賣力,算是報答藍鏃教授的知遇之恩,但更多還是爲自己。
因爲對樑廬的思路設計產生疑慮,他現在心緒紛亂,又忍不住胡思亂想,只有通過高強度的工作,強迫自己進入到高度專注的狀態,讓那些蕪雜混亂、甚至糾結恐懼的念頭暫時先沉澱一下,等到心態恢復正常再去梳理。
不管怎麼說,在外人看來,羅南這個年輕未成年的尉官,做起事來當真沒話說。
藍鏃教授預計三十個小時的工作量,他一個人攬去了將近百分之七十不說,只花了十個小時就完成了大半,一個人把項目節奏帶得飛起。也使得向儕醫官這些人,被帶得手忙腳亂,不得不加班加點,完成相關配套工作。
向儕醫官好不容易和大夥共同批判了一下“純大君行事保守”,給自己回了回血,轉眼就看到羅南,眼角就是抽動。連續十個小時高強度巡遊母艦後,回來又埋頭工作、畫圖,眼瞅又是幾個小時都不帶動彈的,他舉手過頂,虛拜兩下:
“天才就不要太極端了好吧!給大夥留口氣……”
羅南擡頭,看他一眼:“行啊,就喘口氣。”
說話間,羅南手裡面那幅戰術情報處工作區域的速寫,正好修正完成最後一筆。
他身子就往後仰,帶動雙層裝甲腰脊電磁關節,發出“滋滋”低響,好像一臺能源即將耗盡的機器。
向儕醫官就感慨:“不容易,你總算也有累的時候。”
“嗯,有點兒。”
其實,累是也是心累。
對樑廬這位“前大君”“大師範”前所未有的疑慮,造成了羅南本人罕有的精神內耗。
他也不想這樣的,但疑惑不得開解,總會有一根刺紮在心口。
哪怕就是眼前的“測驗時空”,也把羅南折騰得不輕:已經有四個月的漫長任務時間,到現在似乎還看不到盡頭。
羅南迴憶進入“測驗時空”,亦即“鏡像區域”的注意事項,“葵姨”着重提起來的,有七八條呢。歸根結底只一句:
嚴格按照主線推進。
可見鬼的啥是主線?四個月的經歷下來,羅南完全沒搞明白。
若是“二星門”戰役進程,天知道這種星際戰爭會持續多長時間。
若是瞳環-28758號小行星及周邊戰場勝敗,羅南一個小小尉官,又能影響什麼?
若是僅僅是讓羅南這個特殊的時空節點中學習、體驗,效率也有限。畢竟,孽毒環境下,哪有精神測快速成長的資源?
這就又挑起了“樑廬是否指望地球土著”的疑慮:
真要讓“繼承者”對付現實世界的李維,不應該快速給出針對性的資源和信息嗎?
而在“孽劫世”第十一個千年,樑廬也只是天淵帝國軍隊裡不起眼的小尉官;疑似中央星區生人的李維,有沒有出生都不好說;屠格更不必講。
這算什麼安排?
總不是要去上“夢網”吧?
羅南低低笑出了聲。
向儕醫官誤以爲羅南心情不錯,便要把他代入到大夥正在熱聊的話題中:
“你覺得怎樣?我是說這次輪換。”
“挺好呀,再不輪換,前線就崩了。”
羅南肯定是站在一線官兵,特別是已經連續艱苦作戰四個月的原暫三旅工兵立場上的。
在藍鏃教授面前是這麼說,在他徒子徒孫面前也是如此。
對於整體戰局,尤其是涉及到大君級強者,他一個前線小軍官懂個屁。
唔,也不能說完全不懂,畢竟每一期的《敵情分析概要》,也都發放到位,而且這幾期越搞越宏觀,讓人懷疑是不是因爲小行星地面戰場過於僵持慘烈,而有意作了規避。
“所以你是認可純大君目前的保守策略了?”
“保守算是正常反應吧。”
“保守”也不能說純大君錯,瞳環-28758號小行星戰場,現存的“赤輪六魔”來了一半,實力對比已經嚴重失衡。“蟠魔”“燈塔”還有若隱若現的“夢神孽”,別說“純大君”,換了冥殿下之外任何一位,都會壓力山大。
任何一個失誤,小行星戰場那是說崩就崩——字面意義上的。
“純大君”又怎會輕易冒險。
換一個角度想,如果在這種局面下,還能僵持住,就等於是有效調動了敵人,給其他戰場爭取了勝機。
這很合理。
但還是那句話:只靠“合理”,是衝不破“赤輪裂隙”的。
羅南仰靠椅背,不想過多去考慮宏觀戰局,然而只是簡單想想,也能感受到指揮層糾結的心態。
“哎……”
羅南重重的嘆了口氣。
然而他腦子裡卻又不自覺在想:絕境中的樑廬,恐怕也很難再指望“合理性”了吧。
也許,那位也要用“不合理”去搏一回?
這樣想,羅南心情竟意外好轉了些……嗯,一點點。
見羅南有氣無力,有一搭沒一搭的不願意加入討論,向儕醫官倒有些擔心他的狀態了,便湊過來,順便瞅幾眼羅南的最新作品。
一看之下,倒忘了原來的話題,嘴裡嘖嘖連聲:“你看洪霜校官這氣勢,居高臨下,鎮壓全場,其他人根本就擡不起頭來……”
“是嗎?”羅南身子坐直,將新修正的速寫作品調換了幾個角度,來回觀察,“如果是這樣,那畫的就有點失敗了。”
“啊?”
“這幅畫並不是爲了突出洪霜校官一個人。當然她確實有些強勢,無形之中抹去了其他人的特質……嗯,要用一些技術手段。”
說着羅南又調出了另一幅作品,描繪對象依舊是戰術情報處工作區。然而這是他專門找了一個機會,趁洪霜校官外出到那裡“抓拍”的。
“這樣,其他人用這張,洪霜校官用上一張,以這兩張爲主,拼一下就好,其他的做補充。”
向儕醫官看得眼暈:“我倒覺得,洪霜校官沒啥,真正麻煩的,還是雙層裝甲吧?全員披甲,有差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