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河實境a區,包廂區域和公衆競技場交界處,一行人正面面相覷。何閱音停了口,更早前,紅狐那邊進入了奇怪的緘默狀態,無論如何都沒有反應,前面的激動情緒,有如燃盡的篝火,灰飛煙滅。
“她發號施令可以,交心的本事,我看也一般。”章瑩瑩低聲與白心妍耳語,標準的站着說話不腰疼。
白心妍再度把她的脖子勒緊,讓她閉嘴。
何閱音倒是安靜如初,只是垂下眸子,似在沉吟。
大街上,竹竿快步向霜河實境方向行去,同時利用周邊的監控鏡頭,轉了幾圈兒,終於捕捉到紅狐的影像。畫面角度不太好,但還是可以看到,紅狐那身醒目的紅夾克。他正樁子般站在人流中,靜靜發呆,不知在想什麼。
竹竿長出口氣:“沒有直接衝進去就好,那些話也算起效果了……”
剪紙努力擺動微胖的身軀,跟上竹竿的腳步,嘗試出主意:“能不能搶在頭裡驗證一下?”
兩個人的對話特意避開了加密頻道,免得給紅狐造成刺激。
竹竿想也不想,搖頭道:“太危險了。”
按照羅南更新的動圖,距離何閱音等人最近的,就是那個被標識爲祭騎士的屍體。可是,各個祭騎士間隔的距離並不大。
此時的霜河實境a區形勢,就像是一盤詭異的棋局。以豪華包廂區域、公用競技場爲楚河漢界,將協會一方與公正教團一方隔開。
協會這邊排出車馬炮,還沒怎麼上手,那邊的老將便與自家的士象打成一團,但其餘棋子都是齊備,且陣列森嚴。按說這些車馬炮卒,都是爲吃掉自家老將預備的,可協會若真要“過河”,那麼相應壓力,自然都要由協會承受。
聽了竹竿的解釋,剪紙攤開手:“驗證要出事,不驗證還要出事,這不折騰人嘛!那位羅老闆,總該說個明白話呀?”
剪紙對爭論雙方本來不持立場,可紅狐激烈決絕的反應,多少激起他一些同情心思。同時,羅南長時間的沉默,也讓他有些不滿。
就算是個半大孩子,既然踏進圈子,參加行動,就要表現出足夠的專業素養和協作能力。尤其是這樣的危機時刻,一個“坑貨”把整個團隊坑殺掉,就是轉個念頭的事兒。身爲團隊成員,誰不戒懼?紅狐說到底只是反應過激罷了。
剪紙又往加密頻道里瞥了一眼,然後不出意料地看到了那張年輕稚氣的面孔。不知怎麼回事,共享視角的貓眼,已經把視線定格在羅南臉上很久了。
這個看上去青澀稚嫩的高中生,在剛剛那場爭論迄始,就進入了沉默狀態,無論是諷刺的言論,還是支持的動作,都沒能讓他動容。再仔細看,羅南應該還在搞“全域感應”那套,眼睛空茫,神思縹緲,注意力並沒有放在紅狐之事上。
這種做法,往好了說,是盡職盡責,寵辱不驚;可誅心地講,未免也太高傲孤僻,自私冷血!
現在的孩子啊……
剪紙的看法,有些偏向後者,但他終究比紅狐平和,最後只是給貓眼發了個私信:“喂,小貓,你看出什麼沒有?”
貓眼並未第一時間迴應,視角也沒有任何變化——這是看入神了?
剪紙無奈,只能再發:“有沒有可以驗證又不刺激教團的法子?”
也正是在發信的瞬間,他莫名想起,在協會中級培訓班的“團隊協作”課上,那位著名講師的論斷:當一個團隊的公共頻道閒置,私聊私信盛行之時,距離分崩離析就近在咫尺。
剪紙咧咧嘴,再看加密頻道里的羅南影像,感覺就更糟糕了。便在此時,貓眼的視角晃動,好像那邊也有人招呼她。
“小貓,你怎麼說?”霜河實境內部,章瑩瑩實在忍不住了,她用力把白心妍鎖喉的手臂撐開一些,招呼貓眼。
當前糟糕的團隊氣氛,也不光是剪紙一個人的感覺。章瑩瑩在之前是很堅定地站在羅南一邊,可她心裡也透亮,作爲矛盾的焦點,那小子悶葫蘆式的做法,真的是非常不妥當。
現在扮深沉已經不流行了,大家都喜歡暖男啊喂!
可羅南這哥們兒當真喚不醒了,白心妍也以醫生的角度,建議她不要在羅南進行感應之時,進行打擾,以免出狀況。
至於何閱音,這位印象中凌厲明快的秘書高參,今晚上莫名玩起了深沉,說話半吞半吐,目標模糊不清,與上週對付人面蛛時的表現,截然兩樣。貌似到現在爲止,何閱音都還沒有真正明確所謂的“任務”,就讓紅狐氣得腦漿都要迸出來。
無奈之下,章瑩瑩也只能請教在在覈心問題上最爲專業的貓眼,如果貓眼可以理解羅南的意圖,幫助解釋兩句,或做個證明,這個死結就有鬆脫的可能。
招呼放過去之後,貓眼並沒有第一時間反應,而是隔了兩秒,才霍然扭頭,倒像是被驚醒了一般。如此倒把章瑩瑩嚇了一跳:“你沒事兒吧?”
“沒事。”貓眼伸手,把一直歪戴的平沿帽扳正,帽檐垂下的陰影,擋住她半邊面頰,“你說什麼呢?”
章瑩瑩狐疑地瞅她兩眼,才道:“我是說驗證的事兒,紅狐不依不饒的,羅南這傢伙偏又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你有沒有辦法驗證一下……穩妥點兒的?”
另一邊,剪紙也是暗中點頭,他和章瑩瑩想到一塊兒去了。可接下來他看到,貓眼並沒有回答,倒是視角再次移回到羅南臉上,略微撇開,然後又返回去,彷彿那張清秀稚嫩的面孔,有着什麼可思議的磁力似的。
這是被迷住的節奏啊!
剪紙忍不住心裡吐槽,也就在此時,貓眼視線驟然凝定,且高度聚焦,以至於整個的視野界面都模糊起來。
唯一清晰的,就是界面中央那對緩緩擡起、猶自帶着幾分斑瀾雜色的瞳孔。
瞳孔屬於羅南。
這位矛盾焦點人物似乎終於聽到了人們的種種置疑和不滿,從他自我封閉的邏輯中暫時走出,與外部世界對接。
羅南的注視對象是貓眼,可剪紙正關注貓眼的視角共享,等於是透過貓眼的眼睛,與羅南對視一記。
好吧,“對視”這個詞兒不精確,應該是單方面的觀察……
可莫名其妙的,當剪紙的視線,與羅南遠稱不上清澈的瞳孔對上,身上突然就是一個寒顫打出來。這一刻,連天上飄落的細雨,都多出幾分寒涼之意,直往骨子裡滲下去。
耳畔依稀傳入竹竿的低呼:“這眼邪門兒……”
(稍後還有一章,大夥兒也可以明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