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靈圖。
呵呵,折騰了一宿,就出來這麼個玩意兒。
貓眼頂着討厭的日頭,從市中心的家裡一路向西,跨過數百公里,來到夏城衛星城芒種外圍的黑市,奔波勞累,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羅南以及他最新的作品所賜。
她還沒有忘記呢,最早陷進坑裡,就是因爲這該死的“通靈圖”,某人竟然還有臉讓她出來打探消息!什麼“涉及黑市,閱音姐那邊不好打攪”,明明是報復,報復對吧!她也是昏了頭,怎麼當時就沒拿圖砸那傢伙一臉……哦,砸也砸不到。
“忘恩負義、卑劣魔頭、無恥之尤、得了便宜還賣乖……”反正羅南聽不見,就是聽見了貓眼也不在乎,所以各類負面的定語、形容詞,不要錢式地往上堆砌,能壓死那個混賬最好!
貓眼不斷腹誹,同時也不忘用心記憶通靈圖上的種種細節,特別是有關遊輪的輪廓——羅南說他是憑感覺瞎畫的,然而這是“通靈圖”哎,以羅南現在的名氣,拿出去拍賣,恐怕都有大把的精神側搶着要。
“圖上游輪的位置太遠,而且是側面剪影,感覺着層數很高,頂層甲板則有錯落翹立的多組類似機翼的輪廓,有可能是天線、艦橋之類……”
心思忙碌的貓眼,終於踏入了名爲“野店”的遊民交易所。這間窯洞式的建築,佈置風格是朝“原生態”靠攏。白天客人較少,店主趁機進貨發貨,這邊像貨場更多過旅店。
一層的酒館只開了吧檯周圍的角落,光線刻意調得很暗,私下交易的氛圍是出來了,有沒有現實意義則另說。至少,對於精神側的貓眼而言,進入酒館之後,差不多整體佈局和一應細節變化,就都出來了。
“唔,是太巧還是太不巧呢?”
吧檯外圍,由高背沙發拼接起來的幾組雅座散落分佈,座位上倒是差不多坐滿了,且都是低聲細語地交談。貓眼大咧咧地走進來,也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大部分人只是擡擡眼,很快就專注於自己的事情。唯有最裡側,一位頗有些年齡的小老頭,正好面朝外,衝她眨眨眼睛,呲牙一樂。
貓眼也以眨眼迴應,順手指了下手邊吧檯,示意各做各的。
那位看上去佝僂懶散,了無精神的小老頭,正是夏城分會資深B級精神側,同時也是靈魂學專家白先生。
大家都是熟人朋友,越是這樣,越比較注意維護彼此的隱私,在這種環境下,打個招呼就過去了。倒是坐在白先生對面的那位,特意扭頭看過來,還看了好幾眼。貓眼只是覺得那傢伙眼熟,一時也沒想起是誰,乾脆不理會。
她隨即往吧檯前一坐:“血能量,續杯。”
這既是消費,也是暗號。用“血能量”這種需要花費榮譽積分的昂貴飲料,表示我需要裡世界層面的高端服務,在“野店”這種高端服務一般都是情報。
至於“續杯”則說明我在這裡有賬號,也有過預約,目的性很強,別拿那些低端的玩意唬弄我。
酒保露出了職業化的微笑,迅速從身側昂貴結實的保險箱裡,取出了一杯密封的“血能量”飲料,放在托盤裡面送過來。托盤中除了“血能量”以外,還有就是一塊小型軟屏,上面正羅列出一系列的項目。
貓眼打開飲料包裝的空當,已經將軟屏上的項目掃視完畢,然後翻了個白眼:“你們這兒是要破產了對吧。”
“啊?”
“提前預約的時間是有點兒短,準備不足我很理解,可是也用不着拿一週之前的情報來忽悠吧。另外,這兩條小舢板你也給我算遊輪,你家的遊輪能開進地下河溝裡去嗎?”
酒保職業化的笑容有點兒崩,還沒等他做出實際反應,貓眼旁邊有人影湊上來,敲敲檯面,示意酒保滾蛋:“別在這兒丟人了,今天的工資算培訓費,去用功吧。”
酒保略懵:“宗少?”
“去去去,我陪朋友聊聊天。”
說着,剛湊上來的那位便笑哈哈地打招呼:“哎呀呀,小貓,好久不見,你這是剛從醫院裡出來,贍養費到手了沒有?”
就是這傢伙,剛纔正與白先生交談,還扭頭打量她來着的。貓眼撩起眼皮,視線在來人臉上掃了兩圈兒,總算記起這個圓臉微胖的哥們兒是誰,也不說話,拿起“血能量”的飲料杯,反手潑了過去。
“我擦!”那人猛地翻身,身形勉強算敏捷,但還是被價值兩個榮譽積分的飲料潑到了肩膀、頭面的邊角處,一時狼狽至極。
貓眼沒有後續攻擊,只道:“算你的。”
“我的我的,算我的。”那人接過女侍應遞來的毛巾,草草擦了兩下,甘願認罰。
能這麼和貓眼說話的,確實是熟人,勉強也算朋友吧。“宗少”名叫宗璆,也是夏城分會的註冊會員,而且有個好老爹,就是分會僅有的三位B級肉身側之中,以“圓轉如意”著稱的格鬥大師宗笈先生。
雖說是家學淵源,可宗璆卻是個浪蕩貨,在格鬥術上少有建樹,磕磕絆絆勉強跨過C級關口,在協會有個身份,就把滿腔熱情都放在花花世界上面,一年到頭滿世界飛,在夏城的時間寥寥無幾。
對了,當年這哥們兒也是追過貓眼的,但一次作爲“助手”,親身演示過被“飛針穿肛”的魔術之後,便對貓眼敬而遠之。
“今天這事兒見諒哈,上回公正教團那個巴澤發酒瘋,帶着一幫人,差不多把這裡血洗了一遍,熟手們不是死就是逃,我們這些接手人也很無奈啊。”
貓眼挑挑眉毛:“你是這裡的……”
“小老闆,小老闆,參個股玩玩兒,也讓我老爹安心。”
“哦,那祝你財源廣進。”貓眼掃了圈兒窯洞裡相對簡陋的佈設,毫無誠意地送了句吉祥話兒。
“夏城這地界,玩這個就是小本生意,也沒啥前途,就指望老朋友多多照顧了。”宗璆很狗腿地送上兩杯“血能量”,當然是免單的,“要不是我老爹發火,打死我也不會在夏城投這筆錢。有這閒功夫,跑到阪城、蒂城、洛城,投個小門店,只要能左右逢源,指不定兩年後也抖起來了。可在這兒,想想‘三巨頭’,想想羅教授,我也抖,心抖!”
貓眼拈起杯子,微微而笑。
同樣是遊民交易所,不提宗璆所說的三個典型。就只說此前的春城,那裡能成“市場”,這裡卻是“野店”,不是沒有原因的。
絕大多數遊民交易所都是掙錢的,包括“野店”。可這種遊走在多層社會邊緣的黑市,不可避免地也面臨着相當程度的競爭。其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能力者協會等裡世界組織的內部資源市場。
一個大型都市圈裡,能力者協會、秘密教團等大型組織控制力如何、勢力發展得怎樣,不用看報表、看產業,只要看周邊的遊民交易所以及類似的黑市場所是否繁榮就可以了。二者是明顯成反比的關係。至少在超凡層面,協會分部、秘密教團獨家掌控的資源越多,對城市的控制力越強,黑市的生存空間就越小;反之,若是大型組織管理不善或有意縱容,又或者多家競爭,彼此制衡,黑市就有大肆擴張的機會。
各式教派林立的阪城、號稱“海上探險家樂園”的蒂城、身爲避稅天堂的洛城就是這樣的情況。
而有“三巨頭”坐鎮,眼下又有“羅教授”橫空出世的夏城,“野店”註定只能是搞些情報販賣和中轉補給的單一輔助功能,也只能幫助有限的人發家致富。在利益層面上,一旦出現“有限”這個詞兒,腳下往往就塗滿了慘白的腦花兒……
近幾年的時間,野店已經換了七任老闆,最近的一次,就是宗璆所說的“巴澤血洗事件”。時間距離也不遠,就在去年年尾,與引得裡世界躁動的“千分之二小姐事件”息息相關,和羅南也算有“一定的關係”。
想到羅南,貓眼也記起了身上的任務,隨手將托盤以及裡面的軟屏推到宗璆面前:“照顧生意沒問題,現在就有用到你們的機會,剛纔已經扣十分,現在看你的了。”
“是滴是滴,貓姐一定給我個彌補的機會。”宗璆的生意人屬性爆表,拿起軟屏掃了幾眼,便動手調資料庫,準備改動情報條目。
貓眼是個講究人,懂得先來後到,在吧檯上敲了一記:“白先生還在那邊!”
“沒事沒事,我就是幫黑心鹽傳個話兒,捎個禮物啥的。自家人彆扭,我就不再往上湊了。”
呵,你當白先生聽不到咩!
貓眼也知道,白、宗二家算是世交,人家自有相處之道,輪不着她去操心。便點點頭,遠遠的向白先生舉杯示意,算是全了禮數。
白先生笑呵呵擺手迴應,一點兒也看不出“彆扭”的樣子。
這邊,宗璆雖是剛入行沒多久,業務能力倒還可以,很快就將軟屏上的無用條目刪乾淨,補充了許多進來,重新遞還給貓眼:“其實你的條件有點兒語焉不詳的,都知道海上方便,類似的活動就太多了。我挑的都是有規模和逼格的那種,不過你也知道,這樣的活動一般都有資格限制,不是想參加就能上去。”
貓眼嗯嗯兩聲,認真看資料簡介。
宗璆又打了個響指:“這個項目不能免單,不過看在老朋友的份兒上,再免費贈送一個吧,那是我們一幫人搞的項目。環境、逼格,還有貨,都很不錯。”
最後一句,宗璆是壓低聲線,湊近了講的。
貓眼身形不動,要先看宗璆的表現,再決定是不是將軟屏拍在那張自命風流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