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另一邊,蛇語的感覺頗是微妙。因爲這回和以前不太一樣,那份靈魂分裂,一縷魂歸阪城的經歷遲遲未至,倒是蜃氣霧牆愈發濃厚,且不只在她意識層面,而是直接作用於物質層面,在雲端世界呈現出來。
難道真如宮啓所說,遠在地球時空的那位強者這幾日精心準備,換了一種手法,在她身上下功夫?
可爲什麼久久沒有靈肉之間的牽引之力?
蛇語有心與那位聯繫,想趁機發出警示,也要乞求那個人幫她脫離雲端,脫離宮啓的鉗制。不管後面迎接她的是怎樣的命運,只要換一種活法……乃至死法,都可以接受。
可是,地球上那位強者,並沒有給她機會。
蜃氣霧牆越來越厚重,她冀盼的阪城與“靈肉合一”仍不見影,不知是出了什麼岔子。
“你現在……”
宮啓飄移過來,與她說話。剛開了個頭,話音也好,傳遞的意念也罷,驟然模糊下去,彷彿真的隔了一層厚厚的幕牆,含混不清。
這是蛇語和宮啓都未想到的情況。
未等他們反應過來,蜃氣霧牆咕嚕嚕翻涌,噴發流動,隔斷了視線。而其中的蛇語,又感到有一股沉重的吸力,憑空而生,作用在她靈體之上。
轉眼間,蛇語和宮啓,竟然已成內外隔絕之勢,而且這吸力……
“蛇語!”
短促意念猶如冰冷的尖刺,強行突破了蜃氣霧牆,紮了進來。蛇語神志一昏,宮啓瞬間爆開的寒意,幾乎可以將她凍結。
他懷疑我……早有預謀?
若真有便好了!
正因宮啓如此反應,蛇語陡然“福至心靈”,再不顧那邊,也不顧得多想,不顧得措辭,瘋狂地放射意念靈波,將心底的想法和盤托出:
“救我,救我!
“不管大人你想怎樣,不管你怎麼安排,我不要死,我不要變成傀儡,救我!”
蜃氣霧牆完全隔絕了宮啓的身形,削弱了他的意念,讓蛇語的勇氣復甦;而那份始終作用的沉重吸力,也使得她心頭的希望瘋狂滋長,她愈發努力放射靈波,只求一個迴應。
“蛇語!”宮啓第二次意念穿透,即便是有蜃氣霧牆阻截,他的殺意也清晰傳入,隨即霧牆動盪。
那是來自宮啓的衝擊。
冰冷的情緒裹脅着超凡種級別的力量,強行扭曲了霧牆,更將刺骨的寒流穿透進來,呼嘯生風。
在此衝擊下,蛇語的靈體如同在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事實上,在如此衝擊之下,她已經喪失了深層思考的能力,只能是本能地延續求救呼號,再沒有別的反應。
也在這時,趁着突破霧牆的衝擊未盡,宮啓意念加註,蛇語靈體外的默之紗開始發力,驟然內縮壓迫,試圖直接掐斷她的生路。
“大人,大人!”
蛇語用阪城式的敬語持續呼號祈告,也虧得周圍那一圈霧牆,也能干擾宮啓對默之紗的控制力,她得以緩了一下,已經極度虛弱的靈體再次向內收縮,勉強凝化成一團光球,爲此她甚至又捨棄了一部分靈體架構,由此獲得了幾秒鐘的喘息之機。
然而,短暫的喘息過後,蛇語等來的並不是“大人”的援手,而是宮啓陰冷的腔調: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青灰顏色,在蜃氣霧牆之上迅速蔓延,所過之處,翻涌的霧氣紛紛凍結,失去了活性。隨即指爪探入,霧牆洞開。
宮啓拿出了他真正的本事,始終在他靈體之外聚散不定的青灰光霧,也是他性命交修的純粹精氣,凍結了霧牆的一切變化,使其砰然粉碎。
蛇語此前已經消耗了大部分元氣,完全沒法反應,只能眼睜睜看着急速迫近的指爪,要將她的靈體壓碎。
可也在這時,蛇語的意識又一次恍惚。始終作用在她靈體之上的奇特吸力,終於積攢夠了份量,量變引起質變。便在她身後,突然張開了一個無形的洞口,裡面透出的灰白色澤迅速蔓延,將她吞沒,隨即收縮。
僅隔一線,宮啓身形整個地突破了霧牆,傾壓過來。他也看到了那蔓延又收縮的顏色,更看到了虛空雲氣中不可思議的“洞口”。
洞口本就不大,吞沒已經極度凝縮的蛇語靈體剛剛足夠,純憑目視判斷,最多就能伸進個手臂而已,而且現在還在快速縮小,眼看就要在飄蕩的雲氣中隱沒不見。
顧不得多想,宮啓身形扭曲化光,再度加速,幾乎是貼着蛇語的靈體,一同撞入“洞口”。
天光驟暗,這個變化的瞬間,宮啓本已經有十成把握將蛇語抓獲,可心神莫名就是一顫,不管不顧,光化的靈體偏折,向後飛遁。
然而呼嘯的沙塵彌散飄蕩,撞開之時,剛剛容他進來的洞口裂隙,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再撞上去,只是一片空無。
宮啓怔住。
相隔不過數米的蛇語,就像做一場無邏輯的噩夢,等到稍微清醒的時候,默之紗的禁錮仍在,宮啓也在且近在咫尺,一切的折騰都沒有造成本質的變化。
只是血光雲氣交織的雲端,變成了塵霧翻涌的幽暗所在
“這是哪兒?”
在雲端世界困居了半年時間,舉目望去都是亂雲血光,驟然進了別樣色調的地界,蛇語還真的不習慣——她只知道,這裡絕不是她魂牽夢縈的阪城。
漫天飛舞的塵霧,與之前隔絕內外的“霧牆”應該不是一回事兒,強勁的吸力不知何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蛇語的感覺很糟糕,不只是情緒上的,還包括最直觀的感受。她的靈體本就衰弱至極,全憑高度凝聚的方式延命,可到了這處幽暗所在,怎麼都覺得不得勁,靈體飄忽動盪,核心架構也有離散之勢,怎麼也拼合不到一起去。
好像下一秒鐘,她就要與這漫天飛舞的沙塵同化,撕裂崩解掉了。
“這究竟是什麼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