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苒珺明白他的意思,可正因爲明白才更難以接受。
心突然變得沉重得起來,她道:“即便如此,也沒必要去參軍,西北一帶多有暴亂,你這樣,置舅舅舅母於何地。”
“我心意已決,文書已經遞上去了,再無更改的可能。”蘇恆牽起一抹微笑,彷彿要去那種地方參軍的人不是他一般。
陸苒珺攥緊手掌,文書都遞上去了,這麼說,她父親也應該是提前就知曉了,可卻沒有告訴她。
“你這般,又置徐五她於何地,她可是已經有了你的骨肉……”
蘇恆眸子一凝,驟然冷了下來。
她果真已經知道了。
“那個孩子……苒苒,我……”蘇恆想要說什麼,陸苒珺卻搖搖頭,“表哥,那是你的孩子,徐玉珠也將是你的妻子,更是你孩子的母親。”
蘇恆苦笑,他還能說什麼呢,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是索然。
“我知道!”他深吸了口氣,突然,擡手一揖到底,“蘇恆在此立誓,將誓死守護陸苒珺!”
陸苒珺一驚,“表哥?”
蘇恆不給她反對的機會,直起身看着她,像是要將她刻入心間,一瞬不瞬。
“我走了,”他轉過身去,頓了頓,又道:“成親那日,我不希望你過去。”
陸苒珺未來得及說什麼,人已經離去,只留下空中劃過的淡色衣角。
“你該守護的人是徐五纔對啊!”
亭子裡只餘下她呢喃的聲音。
過了片刻,陸苒珺才離開亭子,對面的假山後,一席錦袍蕩了蕩,隨機走出一人。
溫雅的氣質,俊美的面容,舉手投足間盡是雍容。
回到院子裡,陸苒珺失神地坐在炕上,透過窗子不知在看着何處。
跟在身邊伺候的東籬此時默默地陪着,就連一向吵鬧的南悠與歡言也異常安靜。
許久之後,陸苒珺動了動僵硬的雙腿,輕聲問道:“外頭是如何說蘇家與徐家的婚事?”
這些日子她未曾問過,就是不想太過麻煩,可如今看來這麼着也不是法子。今日這番話讓她感到些許不安,她開始不確定這樁婚事真的能好好地麼?
東籬與南悠相視一眼,前者道:“回小姐,外頭替您打抱不平者居多。”
至於是如何說的,這個不用她說明陸苒珺也清楚了,自古人言可畏,有時是,那一張張嘴可比刀劍厲害得多。
“明兒個母親問起就說我身子不舒坦,不能陪她去蘇家了。”她原是想去露一面好打消兩家不和的傳言,畢竟蘇家是自己的外家,若是真讓人覺得兩家不和,蘇家在京都怕是要遭暗刀子的。
可如今蘇恆的話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既然他不想見到她,那自己也只好應了這個要求。
“是,小姐。”東籬應諾道。
翌日,大夫人與三夫人戚氏一同出了府前往蘇家,馬車裡,大夫人似是不經意間詢問道:“怎麼珺姐兒沒來麼,不是說她也打算去露露面兒?”
戚氏靦腆地笑了下,“早上院子裡來人說她昨兒個受了涼,有些不大舒坦。”
“這樣啊,”大夫人笑了笑,“這不想過去也是情理之中,任誰見了自個兒的未婚夫婿到頭來娶了旁人都不會舒坦。”
“大嫂慎言,蘇恆與四小姐尚未定親,並不算未婚夫婿。”
大夫人倒是不介意她的反駁,只是笑了笑不再說話。
到了蘇家時,門前已是馬車林立,見者陸家的馬車過來,不少人都紛紛竊竊私語起來,在看到她們時,面上明顯露出了驚訝。
戚氏雖然不常出府與人交涉,可也不是什麼生面孔,認得她的人還是有些的,這會兒見着她過來了,就有不少婦人交換了眼色。
消息傳到徐家時,也讓徐家人鬆了口氣,要知道,徐家並不願意得罪誰,尤其是一向交好的陸家。
行了全禮的新人坐在新房裡,蘇恆看着牀上端坐着的身影,失神了會兒。
大紅色喜服勾略出對方玲瓏的身姿,卻不是他所熟悉的,回過神來,他冷下目光。
似是察覺到了一般,牀上的人身子顫了顫,攥緊了膝上的衣裳。
“累了就讓丫鬟伺候你歇下吧,晚上不必等我。”留下話,蘇恆拿起酒杯飲盡了酒便轉身離開新房。
他今日的確沒有見到陸苒珺,看來她聽了她的話,可爲什麼這個時候,他卻又後悔了,他想見到她,真的還想再見一見她。
離開院子,他便脫了外頭的喜服,露出原本的深衣,避開賓客,他朝着側門而去卻在路上遇到了自己的大哥。
看着他,蘇柯嘆了口氣,儘管不忍,可他還是必須要完成自己的任務。
“二弟,今晚是你的新婚之夜,這時候你不在新房裡陪着弟妹,想要去哪兒?”
蘇恆眸子暗了暗,嗤笑道:“是爹讓你來的?”
他的眼睛有些紅,看起來之前應該喝了不少酒。蘇柯默然,道:“你該知道,如今你已經不止是蘇家的兒子,更是鎮國公府的女婿,若是今晚踏出了這扇門,你教徐家與陸家該如何面對衆人?”
蘇恆不語。
“或者你是想要衆人覺得你與表妹餘情未了,新婚之夜竟然還偷偷私會?”
“我沒想要與她私會——”
“那你告訴我你現在出去是要做什麼?”
兩兄弟對立着,誰也不肯讓誰,誰也都有自己的堅持。
蘇恆動了動脣,他想做什麼?
不過是想再看看她罷了,過了今晚,他就是別人的夫婿了。
“哥,讓開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會教徐家與陸家難堪的。”
回答他的是蘇柯毫不猶豫地搖頭。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不能讓你出去。”
蘇恆看着他,握緊了雙手,見此,蘇柯嘆了口氣,自己的弟弟,他怎會不心疼?
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心疼也改變不了什麼。
擡手,對面的蘇恆只覺得身後掀起一道微風,緊接着後頸一痛,便失了知覺。
蘇柯走近,低頭看着被自己的長隨托住的人,接了過來。
新房裡,徐玉珠已經由丫鬟婆子伺候洗了妝容,那一身繁瑣的喜服也早已褪下。
屋子裡明明到處鮮豔的很,卻讓人愈發感到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