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天霜又把繪聲介紹了一下,沒提來歷,就說是孟女俠。
那楚少俠瞧着風沙那對八卦眉覺得眼熟,然而並沒有說破,嘿嘿一笑,抱劍行禮:“在下江城會楚涉,見過胡大俠,見過孟女俠。”
江城會的地盤在江城和江州,都是長江沿岸的商業重鎮。
兩城相互比鄰,上下游互爲犄角,名義上屬於東鳥,實際上和江城會共治。故江城會實力強大,位列天下十三幫會,排名相當靠前。
所謂天下十三幫會,背後都是有根底的。
風沙很多年前就知道江城會和東鳥皇室密不可分。
江城、江州與南唐比鄰,乃是長江中游的水運關節,一旦東鳥和南唐出現摩擦甚至戰爭,兩城首當其衝。
屆時長江水運將會遭受重創。
包括東鳥和南唐在內,沿江沒有任何一個勢力樂見此種情況。
這種時候,江城會就可以打着幫派中立的旗號佔下兩城割據,甚至直接依附南唐,繼續連通沿江貿易。
既然安全可以預期,商賈自然安心,兩城也就異常繁華。
當今各大幫會情況類似,多是各家勢力因爲種種緣故,故意設下的模糊地帶,同時藉助幫會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三河幫之所以建立,也是出於同樣的目的。
再比如柴刀幫之於易門;香竹幫之於潭州四靈。
說白了,多數幫會的幫主都是類似伏劍的人物,無論外面如何威風,私下裡要麼是家奴,要麼是傀儡。
這位楚涉楚少俠能夠帶着幾個護衛,說明在江城會多少有點地位。
風沙雖然不放在眼裡,自家丫頭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何況扮成豪俠自然要有豪俠的樣子,朗笑道:“不是胡某有意隱瞞身份,實在有見不得人的地方,望楚少俠海涵。將來若有見光那天,一定當面請酒。”
楚涉眼睛一亮:“胡大俠快人快語,果然是條好漢。在下差點誤會,心想天霜小姐的長輩怎會是個藏頭露尾之輩,現在一想,好生慚愧。”
這小子難得直言不諱,難怪會和宮天霜投契。
風沙微微一笑,沒有言語。
楚涉轉向宮天霜道:“剛得到消息,柳豔被堵在鎮南亂石崗,大家一下都跑去了。既然伏幫主出面救那些女孩,你也幫不上什麼忙,何不去那邊湊湊熱鬧?”
宮天霜大爲心動:“好!胡大俠,孟女俠,咱們一塊去罷。”
風沙挑起八卦眉,輕輕點頭。
這個楚涉前晚就盯上水道,顯然在找柳豔,說明這小子不但聰明,而且必欲得之。
如今竟爲了宮天霜拋下柳豔的行蹤不理,一直等在附近,其心思令人玩味。
宮天霜有些迫不及待的奔出少許,扭頭髮現風沙依舊不急不緩,這纔想起風少根本不會輕功,趕緊慢下步子等候。
風沙邊走邊笑:“不用管我,你們先去,我和孟女俠隨後就到。”
楚涉瞧他一眼,心裡奇怪,這個胡大俠怎麼腳步虛浮,好似不會武功。
他不光對胡九道的來歷起疑,也認定這人盯上了柳豔,否則怎會跟他一樣大半夜不睡覺,大冷天跑去水道挨凍?莫不是那晚受傷了吧?
江湖上盯住水道的聰明人雖然不多,也不算太少。
期間難免撞上對頭,也有完全不懂水行門道的人不小心犯了忌諱,和兇狠彪悍的走私客發生激烈的衝突。
最近幾天其實沒少死人,僅是規模不大罷了。
然而這些事亂打聽就是壞了江湖規矩,哪怕多問一句都是找着翻臉,所以楚涉儘管心中疑惑不少,還是緊緊閉嘴不做聲。
宮天霜得了風沙首肯,那就是匹脫了繮的小母馬,興奮的催着楚涉快快領路,帶着劍侍和侍劍匆匆奔往鎮南。
繪聲湊近主人,小聲道:“他好像看上二小姐了。”
風沙瞪她一眼。
繪聲趕緊低頭。
風沙走出幾步,突然問道:“柳豔怎會跑去鎮南?脫身的地點明明是鎮北河畔,伏劍有提過什麼嗎?”
繪聲緩緩搖頭,想了想又道:“是不是沒能及時脫身,慌不擇路逃過去的?要不要我調人幫忙?”
風沙淡淡道:“不用。”
他讓柳豔現身的目的絕不僅僅是吸引衆人的目光,同時也是一種考驗。如果柳豔撐不住死了,或者被人搶走連山訣,他沒有繼續關注和扶持的必要。
總之,生門是特意留下了,至於柳豔到底能不能逃出生天,還要看她自己的能耐。
行於鎮內的時候,街上鎮民所在多有,剛出鎮沒一會兒,道上好像就只剩攜刀佩劍的江湖人。
一些三五成羣,一些單人獨劍。大多快奔,也有駕馬,最大相同便是行色匆匆。
像風沙和繪聲這樣不急不緩,悠悠閒閒好似郊遊的,還真是絕無僅有。
繪聲想了想又忍了忍,最終還是忍不住提醒道:“如今大家都急匆匆的趕去,晚了恐怕會遲。”
風沙饒有興致的轉着腦袋觀風賞景,聞言笑道:“我裝成江湖人,畢竟不是江湖人,對這些打打殺殺的事不感興趣。”
他是智珠在握,柳豔無論生死都在盤算當中,所以根本不在意。隨口答應了宮天霜,那就過去看看唄~
尤其因爲一場急病,精神境界竟是有了突破,忽然發覺現在的世界和原來的世界居然大不相同,似乎更加細微也更加宏觀。
細至雪泥鴻爪,廣至物類生滅,無不悉察印心。
如有朽巢,必有過鳥;腐地微孔,則有睡蟲。
春來鳥住,鳥住蟲死。秋來鳥走,鳥走蟲生。
似乎萬事萬物都遵循着某種規律,處於某種循環之中。
無數痕跡本就存在,從前怎麼沒有注意過呢?
難怪屈原會發“天問”,世間想不明白的事的確太多。
總之很有意思,令人目不暇接,慢走都嫌太快,看都看不過來。
風沙正難得傷春悲秋,一行疾馳而過的騎士突然咴律律扯轉馬頭。
爲首竟是花娘子,然而不見孟凡。
一行三人,甩繮下馬,花娘子嬌笑道:“昨晚有事急着走,胡爺受傷又不好打擾,只能不告而別。胡爺不會怪奴家吧?”
風沙不動聲色道:“不會。”
花娘子嬌滴滴道:“一見再見,說明咱倆有緣,不如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