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城山乃是江城最緊要之所在,石堡黝黝,雄偉高矗,予人固若金湯的氣象。
地勢和地理決定了,佔此山者佔江城,失此山者失江城。
誰擁有石城山,誰就是江城真正的掌控者。碼頭那邊的軍寨衙門,的確僅是空架子而已。
站在石城山頭,往下俯瞰,軍寨碼頭乃至江面一覽無餘。
若把目光換成弓弩投石,無需半個時辰,下方這一片盡被夷爲平地,江上的行船全被擊沉。
想要攻下此山,必須頂着山頂的弓弩投石檑木,全殲江城水軍,攻佔沿岸的碼頭和軍寨。
這江面,絕對紅成血海。
之後再頂着沿山的弓弩投石檑木,由碼頭攻往長街。從靠江的山頭,攻到處於鬧市的山尾。
這一路,絕對血流漂杵。
然後由山尾登山,繼續頂着弓弩投石檑木,拔除一座座鎮守山道的碉堡。
這山道,絕對泥血衝坡。
最後頂着弓弩投石檑木,仰攻這座巨石堆砌的高堡。
城堡下,絕對屍山疊壘。
此等要津自然是江城會的禁地,若非李澤和錢璣面子夠大,江城會不會在此擺席宴賓。
背後當然還有深意,用以威懾李澤,乃至相關各方,讓他們親眼目睹佔盡山川形勢的高堡地利,以及輕易封鎖大江的能力。誰敢揮軍攻之?
當然,這一點不能明說,參宴者自己細品。
賓客來此不少,真正能體會到這點深意的人恐怕不多。
除非對江城懷有覬覦,或者精通兵法,習慣以戰場眼光觀察地勢之人。
更多賓客,還是單純的觀風賞景。畢竟禁地難至,自然好好欣賞。
山腳下車,談笑登山,三五成羣,好不快哉。
風沙以三河幫客卿的身份受到邀請,自然和江城駐點的三河幫首領同行。
此人姓樑,三河幫執槳,比君山艦隊的首領執劍海冬青低上一級。
樑執槳若在艦隊裡,也就管着一艘戰艦一船人。作爲江城駐點的管事,手下更少,不過三十餘。
當然,這些僅是三河幫的骨幹,隨時可以像吹氣囊一般迅速擴充。
畢竟有人有錢,不愁本地召不到人手。也就是駐地新立,還需時間培養附庸。
儘管樑執槳在三河幫的地位不高,好歹管事一方。在江城,他就代表三河幫、代表幫主伏劍與江城會接觸溝通,多少有些牌面。
加上三河幫旗艦曉風號正停在碼頭,更泊了一支三河艦隊,以及風沙客卿的身份。江城會十分重視,派了一位副堂主親自接待,陪同登山。
因爲石城山實乃軍事重地,所以一份請柬一個人,連護衛隨從都不例外。
馬玉顏和雲本真的請柬是通過錢璣。錢二公子的面子絕對管用,一弄就是十來份,十分寬裕。
風沙通過樑執槳弄請柬,一共就三份。除了樑執槳本人,還要繪聲。
樑執槳言說給客卿做護衛,真就勁裝短打,一副隨從樣。以他的身份,只曉得風沙是客卿。
繪聲則換上華服彩裙,給主人做女伴。
沒有隨從,沒有女伴,這種場合太丟分。
風沙好歹一樣一個,算是保了底。
宴席擺于山頂,幕天排桌,掛滿彩燈。
山腳時尚是黃昏,登頂後夜幕降臨。彩燈與星空呼應,端得明亮絢麗。
引路的副堂主稍作介紹,便即告辭。
他能夠隨到這裡,已經給足三河幫客卿面子。如果僅是樑執槳,頂多山腳接待,另派幫衆陪同。
山頂石堡並未完全開放,僅開了兩層。一層大廳招待外使等貴賓,二層陽臺觀景最佳,只接待真正的大人物。
比如李澤、錢璣、江城會高層等,如果伏劍在此,也能上去。風沙這個客卿還是差了點,頂多進去大廳。
諸如尋常商賈、幫會之類人等,輕易不會往大廳走,免得自找羞辱。
唯一例外就是女子,尤其是妙齡少女,除開二層之外,端得來去自如,沒誰傻到大煞風景。
一些身份尚在,可惜家道中落的女子;或者父兄丈夫已經大權旁落的女子,最喜歡參與這種場合,往往最活躍的也是她們……尤其散宴之後。
風沙沒去大廳,還是老習慣,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就坐,轉頭往右可以俯瞰大江,轉頭往左則可瞥見二層陽臺何種情況。
他豁去老臉請來的那位司星宗高層,正是陽臺上最受矚目之人。
刨開真正的實力和勢力,論官身、論地位,在場僅有李澤一人高過他,但只要他還沒坐上皇位,那就得乖乖的低眉順目、陪着笑臉,生怕不小心得罪人家。
否則司星宗觀星時不小心觀出顆妖星,還湊巧印在他的身上,那才真叫天降橫禍,何止百口莫辯,連躲都沒地方躲。
天象可不分北漢南唐東鳥,總歸司星宗一家說了算,說你是就是,不是也是。
這位司星宗高層很買墨修面子,儘管只是出席一小會兒,大半時間都同馬玉顏言笑晏晏,擡舉和關注之意,簡直不能再明顯。
臨走前,有意無意的衝風沙笑了笑。
風沙趕緊回個笑臉,人情記下。
司星宗前輩走後,李澤還想以押在南唐的閩國王室威脅一下,奈何錢璣、雲本真聯手護着馬玉顏,逼得他愣是沒敢開口。
馬玉顏竟是主動和李澤坐了個對臉,頗爲疏冷高傲,該擺的公主架子,一點都沒有少,好像閩國未亡一樣。
其實心裡充滿憤恨和羞恥,以及對家人處境的惶恐不安。
不過,她不能浪費風少一片苦心爲她創造的良好氛圍,就是要高調的亮相。高調給所有人看,尤其給江城會高層看。
如果連她都到輕視和羞辱,她的臣民受到的輕視和羞辱只會更多。
無論如何也要撐住。
“胡九道!你怎麼在這裡?”聲音十分動聽,語氣恨意滿滿。
風沙微怔,慢了半拍纔想到這是他的江湖化名。
轉頭一瞧,不禁一呆。
瑩瑩,他認識。
瑩瑩身邊一位容姿極美,渾身配飾繁複且華麗的綠裝少女,他不認識。
再旁邊一位身段高挑窈窕的蒙面女子,他不但認識,而且相當熟識。
儘管臉紗頗爲嚴實,那對外露的美麗異瞳,只要曾經看過一眼,這輩子都忘不掉。
居然是易夕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