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劍剛走沒多久,何子虛來了。
風沙現在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他,偏偏最不能躲的人也是他。
所以早早就吩咐了雲本真,如果一個叫何子虛的傢伙找來,所有人手必須立刻撤出院外。
何子虛無論人到哪裡,永遠都是那副風淡雲輕的討厭模樣兒。
幸好這次也帶了禮物,令風沙看他稍微順眼了一點點。
“醉鄉樓的清酒鍋,酒湯熬了三天三夜,滋味怎樣待會兒你自己嘗。羊肉是我親手切的,片片薄可透光。怎樣,夠誠意吧?”
醉鄉樓是城內最豪華的酒樓,和昇天閣一樣位於紅坊,也一樣不染風月。
東家其實沒什麼後臺,就是從中原逃避戰亂的本分商人,因爲帶來的幾個大廚做得一手好家鄉菜,所以風沙暗裡給了關照,自然諸事萬順。
何子虛居然帶來醉鄉樓的名餚……知道這是他的家鄉菜?還是知道他喜歡吃醉鄉樓的菜?
嗯~這傢伙無論做什麼事,都好像帶點若有似無的深意,予人種一種莫測高深的感覺。
炭爐一經拿出來,充滿酒氣的鮮香便瀰漫開來。香氣醉人,酒氣更醉人。
湯香酒香完美的交融,又充滿鮮明的層次,必是第一爐出爐的頭一鍋。
現已深夜,清明剛過,晚上還是有點冷。
任何人瞧見這一鍋熱騰香噴的白氣,還沒吃就會感覺暖和起來。
另一個食盒打開,取出幾盤鮮肉。片片疊落,鋪在冰塊上,碼得整整齊齊,冒着絲絲涼氣。
風沙捏起一片展開對着天,還真特麼薄到可以看見月亮,輕飄飄的似乎一陣微風就能從手上吹走。
何子虛正擺上碗碟筷子,見狀啞然失笑。
風沙悻悻坐下:“欺負我不會武功,還是故意顯擺你的武功很好?”
何子虛把筷子遞給他,淡淡道:“這是隱谷的基本功。”
風沙斜眼道:“基本功也要練個三五年吧?我拿幾把白虎快弩就能射死一片。”
何子虛搖頭道:“依仗器具之功,對自身又有何益?可以利用,不可仰賴。不修自身,終不得大道。難道玄武白虎只用器具不練功嗎?”
風沙嘖嘖嘴:“你說我跟你爭這幹嘛?四靈隱谷爭了幾百年也沒個結果,我們就算吵上一晚上,到最後還是變成打架。”
何子虛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一副“你敢跟我打架?”的模樣。
風沙明明看見了,偏偏裝作沒看見,拿筷子夾起一片薄肉在酒湯裡一劃而過,便即熟了。
肉香立刻滋生,彷彿在鼻腔內爆裂開來,直接刺激腦袋,口水立刻流了出來,下一刻就迫不及待的把肉片塞到嘴裡。
那個滋味喲~吃的人瞳孔都大了,美妙的味道順着舌頭喉嚨和胃瞬間擴散到全身,似乎連腳趾尖都嚐到了暖洋洋的鮮美。
風沙小心翼翼地哈了口白氣,趕緊去夾第二片。
從頭到尾何子虛只象徵性的動了幾筷子,其餘時候就含着微笑瞧着風沙在那兒蜻蜓點水之後風捲殘雲。
風沙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吃完的,末了享受的叉着腿,懶洋洋的靠着,忽而搖搖頭嘆道:“可惜了,只敢偶一啖之。”
何子虛嗯了一聲:“貪慾無盡,當需戒慎。”
風沙嗤嗤笑道:“少拽文,我是怕吃人嘴短,被你這傢伙多佔了便宜。”
何子虛失笑道:“風少是否在暗示已經準備讓我佔便宜了呢?”
風沙頓時苦下臉,不情不願的點點頭。
“以前的賬我不跟你算,我跟你算算以後的賬。”
何子虛慢里斯條道:“四靈報復可期,東鳥報復將隨之而來。你扛得住四靈,辰流扛不住東鳥。”然後閉嘴。
對於風沙這種人沒有必要長篇大論,點明關鍵讓他自己權衡,比什麼口燦蓮花都要靠譜。
風沙低頭盤算半晌,問道:“你想要什麼?”
“你能給什麼?”
“你不說想要什麼我怎麼給?”
“你不說能給什麼我怎麼要?”
風沙冷哼一聲:“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了。我就一個字:休……咳,兩個字休想。”
何子虛奇道:“你怎麼知道我想要什麼?”
“因爲我知道你剛進過王宮。就算原本不知道想要什麼,也有人會教你要什麼。”
他剛纔看的那本黑冊上就記有這件事。
想想也正常,辰流四靈一家獨大的局面已經被打破。夫人身爲女王,再傾向他,也必須以國家計。
拉攏隱谷,平衡四靈;拉攏何子虛,平衡他。
何子虛微微一怔,嘆道:“難怪風少在流城無往不利,全因無所不知。”
風沙一下來了精神:“要不咱倆情報共享,你絕對佔盡便宜。”
何子虛臉上古井不波,輕輕道:“不得不承認,我是有些心動。不過,我還是更願意相信夫人。”
風沙臉色又垮下來,咬着牙道:“你想要多少?”
只要敢超過一,他就敢翻臉不認人。心裡還真希望何子虛獅子大開口,幫他下決心翻臉不認人。
可惜何子虛明顯曾被夫人面授機宜,不多不少就伸出一根手指。
兩人雖然誰都沒有明說,實際上都知道談的是昇天閣的份額。
風沙呆了半晌,忽然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或許是件好事也說不定,那就這樣說定了。”
何子虛點頭道:“我保證隱谷會盡力化解東鳥針對辰流的任何不利舉動,有可能會漏上一些,但絕對不會多,屆時再談。”
風沙想了想伸出手。
何子虛舉手與他輕輕一拍。
交易達成,再無反悔的餘地。
到他們這種層次,其實不存在什麼守不守信用的問題,談妥了就談妥了,沒人會去刻意毀諾。
因爲雙方的實力能夠保證毀諾的損失將會大到不可想象。
如果哪一方沒有這個實力了,那麼無論什麼承諾都只是個笑話。
何子虛起身收拾殘羹,拎着空食盒走出幾步,忽然回頭道:“對了,昨晚襲擊你的人是王副衛,我的人察覺了,但沒來得及阻止。”
風沙目光冷冽起來:“知道了,多謝。”
這既是一種示好,也是一種示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