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的座船順着江流,速度別提多快,巨弩兩輪發射,已進入輕弩的射程。
弓弩衛人人配弩,雖不及艦載重弩威力強大,勝在數量夠多,唰唰唰成片狂射,火風暴般席捲周遭。
水匪十幾艘戰艦幾乎全部陷入混亂之中。
楊歸巢鬧得灰頭土臉,披風都燒掉半截,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不斷髮出指令,指揮各條船不住撤退。
眼見對方單船彷彿鳳凰輻射流焰,迅速突破封鎖,氣得暴跳如雷,猛地拔身躍上桅杆,重刀磕飛一支射來的火矢,怒喝道:“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雲本真心道你不問我也要說:“聽好了,風門雲本真。”
話音剛落,座船衝出混亂熱騰的火海,將匪船甩於身後。
“賤人!別落老子手裡,否則讓你下三輩子都不敢做女人。”
楊歸巢大怒揮刀,定索瞬斷數條,本就燃火的風帆呼啦啦的墜落,砸倒了幾個水匪,慘叫聲中變成火人。
雲本真眸中浮起煞意,嬌叱道:“射死他。”
一衆弓弩衛立刻擡弩。
楊歸巢大驚失色,一個猛子往下飛躍,連滾帶爬躲入濃煙之中。
此時座船已經離遠,超出輕弩射程,艦載重弩也沒法精確瞄準個人,雲本真只好恨恨作罷。
畢竟主人還在船上,她總不能不顧主人的安危,返衝回去把這個嘴賤的混蛋大卸八塊。
一把柔和的聲音忽然喚道:“雲小姐。”
雲本真仍舊怒意滿滿的盯着後方,一時沒反應過來。
錢璣剛想靠近,幾個弓弩衛攔他身前。
“雲小姐,在下有事要說。”
雲本真愣了愣,轉身掃量。
她這輩子還沒被人尊稱小姐呢!心裡不禁有些興奮。
趕緊壓下情緒,學着柔公主的模樣冷冷瞧他一眼。
“說。”
錢璣左右望了望,露出爲難神色:“事關重大,在下希望與雲小姐密談。”
“進艙。”雲本真擺擺手,弓弩衛立刻撤開。
兩人回到剛纔那間艙廳。
垂簾撥開又落下,遮住雲本真的容顏,僅剩模糊安坐的倩影。
錢璣腦海中不由清晰浮現她剛纔英姿煥發的冷俏模樣,垂目道:“敢問雲小姐可是辰流柔公主?”
雲本真沒敢吭聲。
她無論如何都不敢冒充柔公主。
錢璣還以爲她默認了,面露喜色:“不久前聽說柔公主將要出訪各國,便想着是否能在途中偶遇,真是萬幸。”
雲本真剛要否認,想了想又閉嘴,先看看他想說什麼。
“在下此去辰流是有要事,結果路遇險阻,險些丟掉性命,幸虧公主相救。”
錢璣見柔公主始終不吭聲,似乎有些不耐煩,趕緊進入主題:“在下是奉父王之命,想從辰流重金購得一大批精鑄兵器,用以支援渤海……”
聽到“渤海”,雲本真沒什麼反應,側門忽然傳來一聲輕咳。
風沙施施然走了進來,向錢璣施禮道:“在下姓風,柔公主府外執事,見過二公子。”
錢璣還禮。
“請坐。”
風沙比手笑道:“在下替柔公主打理一些生意上的事。不知二公子欲購多少?”
錢璣面露猶豫之色,往簾後瞧了一眼,遲疑道:“很多……”
頓了頓,似乎下定了決心:“實不相瞞,那個巴陵連環寨主楊歸巢其實是契丹人安插在中原的奸細,這次是奉契丹人之命,前來截擊我。”
“二公子是否危言聳聽?契丹遠在北地,怎會不遠萬里找夥水匪來對付二公子?”
風沙暗吃一驚。
怎麼扯上了契丹?居然無關王儲之爭。
“今年初契丹皇帝耶律機親征渤海國,急攻扶余城,渤海遣使向父王求援。奈何相隔重洋,難運重兵,只能以海運盡力支援各類物資。”
風沙頓時明白了。
契丹人爲了徹底斷阻渤海的外援,恐怕不光是攔阻錢璣而已,應該在很多地方都下了狠手。
“父王曾說,如果契丹征服渤海,則身後再無掣肘,加上中原已失燕雲十六州天險,往後定將睡不安寢。”
風沙不動聲色道:“海龍王深謀遠慮,令人感佩。”
自從先朝分崩離析,各地政權交替頻繁,有人便勾結契丹做了兒皇帝,將燕雲十六州盡數割讓。
使得中原面對契丹,從此無險可守。
如今中原已經打成了一鍋亂粥,各勢力相持不下。
一旦契丹肅清後院,完全可以隨時寇邊,也可以關上門來,優哉遊哉的觀羣虎羣鬥俱傷,然後再出手風捲殘雲。
海龍王之所以不遺餘力的支持海外諸國,恐怕也是想把契丹拖的久一點,最好等中原一統再來齊心合力對付這個北方強敵。
用心不可謂不良苦。
“父王分派我等兄弟急赴各地,求購軍械軍糧,懇請義士兵援,觀我今之處境,怕是一衆弟弟都會遇上麻煩。”
風沙往東拱手:“海龍王高義。”
錢璣嘆氣道:“在下此來押了一大批海鹽,本想赴辰流抵購軍械,如今遭水匪劫掠,怕是要無功而返了。”
風沙沉吟道:“不知二公子欲購多少?”
錢璣苦笑道:“當然越多越好。”
風沙嗯了一聲:“非是在下不顧中原安危,實是辰流國小力弱財窮地偏,柔公主就算貴爲公主,也沒法空口白話就讓衆商家白給白送。”
這是天大的實話,錢璣知道一定會是這種結果,費勁口舌也不過死馬當活馬醫罷了,只能繼續嘆氣。
“在下有一策或許可以暫時救急。”
錢璣並沒報什麼希望,勉強提起精神:“風兄請說。”
“柔公主將抵江陵,屆時宮大師親傳弟子青秀大家將獲邀演舞,當今各大勢力多半都會參宴……”
風沙笑了笑:“如果二公子願代表海龍王鼎力支持,聲勢必將不同凡響,相信大家一定願意慷慨解囊,助渤海國抗敵,緩中原之危。”
錢璣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他纔不信心懷鬼胎的各方會願意抗什麼敵救什麼急,不過在這種場合,大庭廣衆之下,又打着大義的名頭,絕對沒人敢明着反對,或多或少都得出點血。
起碼也能湊出一批軍械,讓他不至空手而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