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幸福的生活纔怪

有了赫奇帕奇學院的暗地裡的維護和私底下的護航,西弗勒斯接下來的日子過得應該說是過得充實而平靜。平靜得就象是維蘇威火山爆發前那麼的安詳靜和。西弗勒斯規律地學着霍格沃茨的各種課程,同時自學着中學的課程,也幸虧他的自學能力和曾經打下的底子,不然早被這樣的高強度的學習給壓垮了。每天,除了上課的時候,他就是和維迪呆在宿舍裡,偶爾會去公共休息室指點下那些爲了論文而挑燈夜讀,絞盡腦汁希望能夠寫出滿意作業的新生們,順便會提供他整理的清晰而詳盡的筆記。

也正因爲他的時間被自己的安排充斥地滿滿當當,他疏忽了維迪每天每夜每分每秒下如同水滴石穿般的小變化。正因爲每日相當時間的形影不離,正因爲兩人的太過熟悉,那些小變化全都漏過了西弗勒斯的眼睛,很多的時候,只有在變化超過了認知承認的範圍,結成超飽和狀態纔會被熟悉的人所感知。在西弗勒斯他看來,維迪還就如同是幾年前的那個深夜被他揀到了可愛的孤單內向的聰慧小男孩,還是那個坐在蜘蛛尾巷沙發上映襯着暖黃的燈光等待着他回家的那個身影。不過就是現在的等待從蜘蛛尾巷轉移到了霍格沃茨的地下宿舍。

西弗勒斯心疼維迪越發蒼白的臉色,心疼他窩在一個小小的空間內沒有自由的生活,雖然霍格沃茨的宿舍設備和傢俱都遠比倫敦家裡要豪華和舒適,但維迪能活動的區域卻是完全的被限制了。就算是學院其他的學生,比如道兒,比如威科姆都提出可以讓維迪在公共休息室裡坐坐,其他沒有事情的學生也可以陪他。但西弗勒斯向維迪提出時,維迪拼命搖頭死命地拒絕,滿臉的害怕被拋棄和對外界陌生事務的抗拒,那樣怯怯地微微抖動着的嘴脣,水光盈盈的眼睛讓西弗勒斯沒有絲毫的反抗能力。

一次兩次後,西弗勒斯只能帶着歉意向着好心的同學們表示維迪太過於內向和害羞。學生都是笑笑,還是提議要讓西弗勒斯多帶維迪出來走走。只有威科姆算是偷偷鬆了口氣,從他本心來說,他實在是不想再多接觸那個戀兄到霸道的還具有奇怪威壓的小男孩。在那雙黑漆漆的深井般無波無機質透明的眼中,只倒映着西弗勒斯的影子。

讓西弗勒斯遺憾的是,在一天的時間內,就算是擠出所有的空餘時間,在時間維度上西弗勒斯自己也沒有太多可以陪伴着維迪的餘裕。每天,離開時維迪是什麼姿勢,回來的時候,總是看到他保持着相同的造型一動不動。沒有風吹過,沒有陽光的照拂,沒有朋友的笑語,維迪就象是不需要除西弗勒斯之外所有的一切一般的孤寂而滿足。這樣的維迪讓西弗勒斯無比的愧疚。來霍格沃茨的原因中決定性的因素就是希望能夠找到讓維迪恢復正常的方法,但在這裡,維迪是更加將自己隔絕在了赫奇帕奇學院或者說霍格沃茨的外面。赫奇帕奇的善意就象是大海上的波浪,再怎麼的溫柔和寬廣也無法吻上矗立在荒島上的那座冷漠的白色孤塔。

對於西弗勒斯來講,雖然龐弗雷夫人已經善意提醒過了以後可能會遇到的情況,他還是將黯然埋葬在了心底,就算維迪有一天會離開他,他也希望能夠給他這段時間內的美好回憶。

在西弗勒斯離開宿舍的那段空白的時間裡,他看不到維迪手中那個詭異搖晃着的蛇形墜子上的暗紅色寶石的光彩越發的懾人心神,紅到到將宿舍中所有的一切,包括維迪自己都染上了血的炫美顏色。

在入學的那天,維迪已經感覺到了魔法的波動,而手中的這個墜子,可以吸收了魔力爲他所用。只要等到西弗勒斯離開宿舍,拿出吊墜進行冥想,頭腦中出現的碎片畫面就越來越多。萬花筒裡的彩色碎片能夠編制的是夢幻般的色彩,而維迪所看到的,卻是灰暗破敗和讓人發瘋的孤獨畫面。那些畫面應該就是他掉落的記憶,心底的某個聲音在他的耳邊誘惑般地說着,看吧,看吧,這就是你,這纔是你,你真正的面目,你真實的存在。

維迪踉踉蹌蹌地奔跑着,無助地看着灰色的圖像慢慢的轉變爲暗黑。

那是誰?哭泣期待着母親的懷抱得來的只是寒冷?

那是誰?冷漠地看着周圍相同年齡的孩子用石頭在投擲着自己,臉上留下鮮血的痕跡?

那是誰?嫉妒地看着別人懷中的玩具自己擁有的只是無邊的責打?

那是誰?被毒打後關在冰冷的黑屋子裡,抱着薄薄的被子蜷成一團?

那是誰?被嘲笑是惡魔的孩子?

那是誰?被逼着在火焰熊熊的衣櫃中害怕地懺悔着自己所謂的罪行?

那是誰?在學校中被敵意地對待?

一幀幀的畫面飄過,讓維迪頭痛欲裂。他不想承認那個畫面中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溫暖、沒有關懷,能夠相信的只是自己的實力和野心的孩子就是自己。

一天一天的過去,畫面的人物也越來越多,圖案如同被工筆畫描,慢慢暈染再多次上色後出現了清晰明確的層次和形象。

那是誰?面對着貴族的鄙視挺直自己的脊背強迫自己去周旋?

那是誰?無意中殺死了一個女孩,嫁禍於人而惶恐到滿身顫抖?

那是誰?站在高處睥睨着下面的衆人?

那還是誰?爲了一個虛無的念想就偏執地開始分裂自己的靈魂?

這是自己的記憶,雖然在他自己和記憶中隔着一層厚重的淡藍色的膜,可以看到卻無法碰觸。他知道,這個人,就是自己。可是,這樣冷冰的記憶讓維迪有點不想面對,在所有的畫面中,都沒有西弗勒斯的存在。就好像,西弗勒斯完全不應該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一般。

維迪惶惑了,他害怕,害怕如果自己真的恢復了能力他就會失去西弗勒斯這個從過去到現在唯一的色彩和最熾熱的嚮往。可是,同時,心底裡的某個聲音在告訴他,想要完全擁有西弗勒斯,徹底得到他的關愛和所有絕對的關注並不是現在這麼個沒有能力相當於寵物的廢物可以做到的。

隨着腦海中的畫面越來越清晰,維迪連怎麼恢復自己的能力都初步有了估計。但這個時候,他象是害怕失去母親的幼年孩子一般,越來越依賴於西弗勒斯。每天都期待能夠更多和他在一起,能夠更多的聽到他的聲音,能夠更實在地感受到他的存在。晚上,維迪總是睡不着,因爲如果他睡了,總會夢到自己孤獨地站在高處,周圍沒有任何人,連風都吝嗇地不願意吹過。鮮血慢慢纏上了他黑色的長袍,高臺下面跪着許多的人,沒有一個擡起頭,沒有一個熟悉的氣息。每當這個時候,維迪都會從夢中嚇醒,他會呆呆摸索着起身,摸索着走到西弗勒斯的牀邊,直到確認這個人還在自己的身邊才能夠安心。

每天被着紛雜的畫面纏繞被害怕失去的心情所籠罩,維迪越發的消瘦沉默了。在某一天他再次夢到自己狂笑着殺死自己的父親,而祖父臨死前惡狠狠詛咒着他“你這個惡魔的後代,你將永遠不可能擁有你要的東西,你將永墮黑暗,一敗塗地。”維迪無聲地哀鳴着哭泣着醒了過來,黑暗讓他更加的惶恐和害怕。什麼都看不見,他沒有辦法確認西弗勒斯的存在,說不出話,他無法講出心中的彷徨。

維迪在慌亂中醫下跌下牀,他摸索着爬到了西弗勒斯的牀邊,碰觸到了西弗勒斯的臉蛋。維迪哭了,也許是安心,也許是害怕,也許是惶恐。

正在好夢中的西弗勒斯被驚醒,醒來看到的是光着腳,睡衣已經凌亂的維迪無聲地哭得滿臉的狼藉,哭得象是被最親愛的母親所拋棄的可憐小孩。一下子,西弗勒斯心疼了,他把維迪抱上牀,擁入懷中,手輕輕撫摸着維迪的背,輕輕哼起了溫柔的歌,終於,在熟悉的懷抱和熟悉的歌聲中,維迪一臉委屈地死拽着西弗勒斯的睡衣睡着了——

無窮無盡如同有生命般翻滾着的黑霧中,兩個相同容貌相同身高如同鏡面倒影般的人站立着,暗紅的眼眸看着對方。

“你快要回來了。”確定而黯然的語調

“……是的,我要回歸了。”

“……他呢?你捨得?”

“他是我的。無論過去還是未來。”

“……”沉默

“我警告過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不屬於你的東西。”

“我可以……嗎?”聲音虛弱無力,有些字都沒能夠說出口

“你應該知道我的答案。”語氣狠厲而無情

“什麼時候回來?”

“……”這次換成另一個人的沉默

“你果然還是捨不得他。”

“哼,我的事情輪不到你這個身份來說話”一聲冷笑,“看起來,你的執念真的深得讓我厭惡。現在,我倒不想那麼簡單地懲罰你的妄想了。那麼,在那天到來之前,我會給你兩個選擇……”

兩人靠近在一起,看起來無比的曖昧和親熱。當聽到耳邊傳來的充滿了讓人渾身發寒的滿是惡意的兩個選擇項時,某個人渾身止不住地顫抖了。

瞬間,一個人的身影隱去了。另一個人突然跌坐在虛無的地面上,手撐住了地面,痛苦地低吼“我該選擇什麼?我該怎麼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