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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是廠子弟, 單身, 這一天都忐忑不安, 這小子該不會有事吧, 老天保佑。吃飯時父親問他:“你的表呢? ” “收起來了, 你不是說等我結婚的時候再戴嘛。” 父親拍拍他的頭說:“長大了, 懂事兒了。”
第二天小楊上班來了, 他沒把表放在家裡, 他知道小侯不會善罷甘休, 他也沒真想就這麼佔有人家的手錶, 但他不甘心, 自己不能白受了那份窩囊。 小楊一進車間, 小侯就迎了上去, 錘他一把:“你沒死啊! ”
“死了一回又活過來了。 ” 小楊小聲說着就大步朝前走去。 小侯追上去用膀子碰了碰小楊: “求你了, 楊哥, 你知道那是我爸的。 再說你也過了癮了, 把表還我吧。 ”
“你以爲老子稀罕你那塊表, 老子就是看不了你那股得瑟勁。 ”
這一天小侯揣揣不安, 抽空就到小揚身邊小聲嘟囔, 小楊知道小侯不敢在車間明目明張膽地鬧, 他也害怕小侯在車間鬧, 畢竟自己那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下午他在車間把活幹得差不多了就說去買包煙。看他出了車間, 小侯緊緊的跟上,求饒般地說:“咋樣, 還我吧, 那真不是我的。”小楊不吱聲出了廠門, 小侯一直跟着,他們往離廠不遠的商店走去。
廠子門前跨過馬路就是一片開闊地, 再往前就是那構成這座城市三大水系之一的河流, 夏天潺潺流水, 冬天冰雪一片, 人們在冰雪上滑雪嘻嘻, 場面也很是熱鬧。 再往前的河岸是層巒疊嶂的岩石, 流水在它們身上刻下了一道道的疤痕, 河堤上是連綿起伏的坡地和丘陵。低矮的喬木和灌木叢在岩石的夾縫裡倔強地生長, 夏秋季節綠格盈盈, 生機昂然。
出門往右走兩站路有一家商店, 孤零零的立在馬路的另一側, 幾間房並排, 離馬路留出幾米的距離, 適應了那年頭買東西排長龍的需求。 後面圍出一個大院子, 門前常年拴着一條大狼狗, 人單個走時還是有點怕。 這條馬路坡度很大, 到商店這麼點距離就有差不多兩、三米的落差, 可能當年這裡曾經安裝過水磨面的設施, 所以叫水磨, 人們上商店一般都講去水磨。 這更印證了當年河水確實光顧過此地。那若干年前, 這馬路就應該是前面那河流河牀的一部分, 現在一家挨一家密佈的電氣、電機、汽車、機械、研究所等廠礦和學校, 就相當於建在原來的河堤上。 別看這個不起眼的小商店, 它可提供着河堤上龐大人口的大部分日常生活所需。
兩人來到商店門前, 人山人海, 原來是今天剛來了豬肉。 那時一人一月半斤肉票, 肉票月月發, 過期作廢。肉卻不常有, 一聽說來肉了, 人們就爭先恐後排隊, 彎彎曲曲的長龍隊時不時還擺動一下尾巴, 再往櫃檯一看還空着呢。 終於豬肉掛在架子上了, 慢慢地賣肉的大師傅登場了, 這位大師傅就是主任, 他慢騰騰地穿上藍大褂, 嘴上叼着一根菸。 別看人家只是個賣肉的, 那可是國家職工, 鐵飯碗啊, 還有那麼點小權, 神氣着呢, 這不就找了海天廠的一位女職工爲妻, 連他老婆在廠裡也神通廣大。
他擡起腳把煙在鞋底上掐滅, 人們眼巴巴的望着, 終於有盼頭了, 人們望眼欲穿地的瞅着他手裡的那桿秤, 時時擔心那桿秤給掛在肉架子上下班了。
加塞會引來羣情激憤, 你推我搡, 常常搞出打架鬥毆的事, 所以這一片兒的幹警這種時候一般會在附近維持秩序。
小楊到裡面買了包煙, 順手從櫃檯上摸了一張包點心的油紙, 就往外走, 小侯緊緊地跟着他, 他們走出商店拐頭往商店側面的空地走去。 走出大約十來米的距離, 小楊站住。
小侯用手推他: “還我, 要不然我就告你搶我的手錶。”
小楊說: “行啊,” 說着他就把那張油紙鋪在地上, 蹲下來說: “把你的表X回去, 我的罪不能白受了。”
XXXXXX,小侯捂着鼻子說:“你那是人X的嗎?”
“好啊, 你是罵我不是人, 是嗎? 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小楊一手抓過去, 卻碰到了他的鼻子,小侯鼻子出了血, 他用手背抹了一下, 站住, 片刻, 他像一頭髮怒的獅子衝着小楊撞過去 。
小楊閃電般向旁邊一躲, 小侯那不算高大的身軀直直地飛了出去, 一個完美餓狗撲食落地, 整個臉和那磚石、泥沙混合的大地來了一次親密接觸, 直颳得皮開肉綻, 鮮血直流。
周圍圍上了一些人, 有人去把小侯往起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