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的早晨, 建國和曉陽約好到郊外遊玩, 建國是騎着自行車從市裡趕來。
曉陽站在廠門口往來路張望, 就見一人飛馳而來, 他上穿一件米色帶裡的長風衣, 內襯白色帶淡紅色豎條紋的襯衫, 寬鬆深藍牛仔褲配上一雙尖頭皮鞋, 除了給人一種乾淨整潔的帥氣之外, 還有散發出來的陽剛之氣。風漲滿了他風衣的前襟和後襬, 在他腿向後騰飛, 一躍落地的瞬間, 就像從天而降的俠客。
他站在那兒有一會兒沒有說話, 他被驚呆了, 這個平日裡把自己嚴嚴實實包裹在寬大工作服裡的姑娘, 退殼了, 只見她上穿一件領口鑲着花邊的玫瑰紅色斜紋布襯衫, 外搭一件短短的米色馬夾, 襯衫的袖子是泡泡袖式的, 這使她瘦削的肩膀顯得豐滿了一些, 下配一條合體的米色長褲, 把個形體曲線勾勒得錯落有致。頭上戴着一個粉紅色髮箍, 髮箍的一端有一朵紅色的玫瑰花造型。
兩人全都在那兒納悶: 這服裝的色調爲啥如此一致? 是息息相通, 心有靈犀, 還是存在於情侶或是朋友知己之間的淡淡默契之感, 反正它帶給對方的都是心靈的愉悅。
在這個靜謐的、富有詩意的早晨, 眼前的少女淡掃娥眉眼含春, 皮膚細潤如溫玉。潔白細長的脖頸柔光若膩, 櫻桃小嘴不點而赤, 嬌豔若滴, 一顰一笑動人心魂。腮邊兩縷髮絲隨風輕柔拂面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 靈活轉動的眼眸顧盼左右, 幾分羞澀, 幾分調皮。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說: “看什麼呢, 不認識了。”
“是啊, 有點不認識了, 九天仙女下凡來。” 他如從夢中驚醒, 拍拍自行車行李架上厚厚的坐墊說: “上車。”
他騎着三角架, 兩腿叉開, 穩穩立地, 像駕馭着一匹即將奮蹄飛馳的駿馬。 她手撐車座, 側身坐上那軟軟的座墊, 他的體貼入微, 體現在每一個細節, 她感受到了。
“走嘍!” 隨着聲調漸高的一聲吼, 他全身的勁都使在了腿上, 她輕輕環抱着他的腰, 他能感覺着她臂彎的溫熱, 她披着秀髮的頭靠着他的背, 他憑幻覺的光輝想象着她臉上的甜蜜。
車輪飛轉, 和着“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 充滿……陽光”的男女聲二重唱, 錚亮的鋼圈在晨光裡閃耀着耀眼的光芒。 往上, 往上, 再往上, 遠離熟人、同事, 只和大自然在一起, 看小小村落、裊裊炊煙, 感受一派田園風光, 他們在單車上享受着屬於他們的平民浪漫。
曉陽長吸一口氣說: “陽光多美好, 連空氣中都散發着健康的味道, 我最喜歡把家裡的東西拿出去曬, 然後帶着陽光的芬芳收回來。 你喜歡嗎? ”
“當然喜歡啦! 最好把你也曬曬帶回家, 那就不只是陽光的芬芳, 還會是蓬蓽生輝, 滿屋子的溫馨了。 ”
曉陽沉默片刻, 在他腰上擰了一把, 說: “你要死啊!”
“開玩笑, 別當真。” 他愛情的觸角刺探一下就趕緊縮了回去。
路旁不遠處是一片小樹林, 還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 曉陽問那裡是不是有條河?
“是啊, 在那田野的邊上, 那麼我們就到那裡去吧。”
九月的西部高原, 生機昂然, 路邊的風信子, 野菊花, 還有叫不上名的野草、野花抓緊這一年中難得的黃金季節, 拼命地往上竄, 長的、 圓的葉片沐浴着這塞外九月的陽光, 顯得格外剔透, 綠草叢中點綴着黃色的野菊花、鑲着紫色花邊的喇叭花和各種白的、黃的、或粉色的素色花朵, 在風中擺動, 明豔並且色澤和諧, 充滿了生命的質感, 不知爲什麼看不到火紅色, 因而少了一些激情, 但更增加了一份恬靜和安謐。
她俯下身, 盡情地享受那花的美麗和芬芳, 他靜靜地陪在她的身旁, 慢慢地走近小樹林。
陽光透過無數的樹葉灑在他們的臉上,仍然感到一陣陣的溫熱, 不遠處高高矮矮的灌木叢中彎彎曲曲流過一條小溪,萬曉陽想象着那裡面一定有魚兒在跳躍,就說: 我們到那水邊去吧。
一隻烏鴉“呱、呱、呱”的叫聲使他們駐足, 它就停在離他們不遠處、高度幾乎與她們的臉平齊的一根樹枝上, 它站在陽光裡, 展了展翅膀又小心地收斂起來, 把頭一低一擡好像在向太陽致敬。 它似乎沒有看到他們,或認定他們不會傷害它, 它挺起色斑點點的胸脯, 繼續旁若無人地鳴叫不已, 叫聲變化多端, 好像有意在表現它的精湛技藝。
建國兩人定定地看着。
曉陽喃喃道 :“這隻鳥兒爲什麼歌唱? 爲什麼要棲身在這個孤寂的樹林的邊上放懷高歌, 周圍並無它的同類呀!”
“它在發泄它心中的鬱悶和孤獨, 用歌聲在召喚它的同伴, 鳥兒況且如此何況是人呢。”建國自語, 算是回答。
萬曉陽聽懂了他的話且有同感, 卻還要強裝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