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回住的地方，發現方子羽和王麗文房間的門開着。我好奇地敲了敲門。
方子羽應了一聲。我進門去，看到房內亂七八糟的。很明顯的是女人的東西都隱藏了起來，活着就是希望女人消失了，從這個房間離開了。
我問：“她走了？”這樣的結果出乎我的意料。我想方子羽是王麗文的初戀男友，被原諒和寬容的機率會大得多，幾乎可以護士失敗的機率。再者，方子羽是初犯，不像我是一個慣犯，而且碰上了無敵的富二代前男友。
方子羽點點頭，說：“走了，這回真的走了，說的很清楚。”
方子羽消沉的聲音讓我一下追憶起來蘇雲和我鬧矛盾的時自己的心情。那種心情就像心裡藏了一塊千斤重的石頭。
可是，我卻不知道怎麼勸方子羽。我不好意思再說：“沒什麼，她會回來的。你們這麼深的感情，不會這麼說斷就斷了。”
那時，我也感覺到王麗文不會再回來了，從方子羽的表情上。女人可能從一個細微的因素愛上一個男人，也可能會因爲一個細微的過錯放棄一個男人。我搞不懂女人的天性還是性格造成的。反正往往一件小事改寫女人的情感旅途。
我想上網真的是大不了的事情，王麗文爲什麼那麼決絕？眼睛裡真的就這麼容不得沙子？
其實，很久之後，我才明白這個問題。上網成癮的男人把太多的時間和精力放在了網絡上，讓女人應占的份額大大減少了。這就成了愛與不愛的問題。對女人來說，這是一個大問題。可是對男人來說，心中的女人沒有改變，只是上點網的問題，成不了什麼大問題。
我無聲地坐在方子羽的牀上，僅僅陪着他。這時候，我也不好離開。這個問題的擴大化，和我有很大的關係。
有了我的陪伴，方子羽開始訴說。訴說也講究有合適的對象。
方子羽開始說：“我也許真的不合適她。現在就開始創業，將來做一個成功的男人，對我來說太苛刻了。我們離曾經的夢想太遠了。可能是高中的我們太幼稚。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做成的。所以，她以爲我變了。高中生真的很幼稚。我們那時候許下的諾言，預設的未來，現在什麼都沒有實現，除了我們住在了一起。”
方子羽的語氣有些自責，也有些解脫似的輕鬆。
我想他們的夢想僅僅實現了同居，這對女人是一個莫大的傷害和失落。
“高中，我們一起爲了高考努力。現在，上了大學，她要我奮鬥。我做不到。你說，愛情就是這麼累嗎？”方子羽慢慢地說着。
我明白方子羽的心情。高中很幼稚，大學也是很天真。如果不天真，王麗文不會這麼輕易地就離開了，不是嗎？兩個都不瞭解生活的人，卻要幹一番大事業。這不是笑話就是悲劇。
我笑說：“你和我不一樣。王麗文只是要認真生活，取得成功。我敗給了無敵的前男友。我們看起來那麼相愛，可以寒假裡一見她的前男友，我就拜拜了。”
我笑了，說了我最難以釋懷的心事。比他還悲慘的人就在他的面前，他還有什麼可傷心的？
方子羽看了我一眼，說：“我打算放鬆自己了。怎樣活不是活？我不能爲了她讓我自己活在地獄裡。”他的目光有些躲閃不定。在他眼裡，愛情已經變成了地獄。
聽了方子羽的話，我只是笑了。我想女人其實並不是非要男人做到不可，而是要男人非爲她做到不可的態度。男人只需要聽話，然後表明態度努力。女人基本上就會滿足了，並且會相當感動。她們看重內心，過程和結果有時候就會退居第二位。
因此，在女人要求的時候，無論她是要天上的星星還是地下的蒼龍，男人一定要表達強烈的內心，發誓要爲女人做到。她們有時候要的就是那種爲她不顧一切的態度。
我那樣想，並沒有說出來。王麗文沒有看出來方子羽已經超負荷爲她做的一切嗎？她也許並不是我所想到的那種女人。任何東西都是有異類的。何況現在是一個異類橫行的世界？
方子羽說：“人歸根結底還是要爲自己活着，是不是？”
我看着方子羽迷惑的表情，不知道怎麼回答他。人是那樣的麼？世上還有那麼多高尚的人存在。人不是那樣的麼？世上自私的人似乎比高尚的人要多得多，至少在物質生活是這樣。
我心裡也很迷惑。找一個很好的女人，是爲了愛她還是爲了自己的生活更好？這怎麼說呢？我想我只明白我要幸福地生活，幸福得如同生活在天堂裡。
人生的極致就是要尋找幸福的天堂。可那也僅僅是美好的夢想了。我現在已經迷失在失戀的失落中。我想方子羽和我一樣迷失在失戀之後的失落裡，或者是被甩之後的失敗裡。
青年人最大的悲哀不是沒有好的事業，而是沒有好的愛人和愛情。我也總覺得愛人要比愛情可靠得多。
我就對方子羽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失去一個女人，可能有很多女人在等
待你。”也許說那句話的時候，我心裡想的“芳草”肯定是女人而不是愛人。
可對一個男人來說，女人不就是人生的一大半幸福嗎？女人代表着家，還可以代表很多事情。男人往往迷失在那許多許多的含義裡。
方子羽聽了我的話，神經質一樣笑了，說道：“對啊！天涯何處無芳草。”
我聽了他的話，一時間覺得我們倆就是兩條色狼。
笑過之後，我卻沒覺得他們會分手了。因爲方子羽並沒有無敵的前男友存在。
可是他們真的分手了。後來證明，王麗文比蘇雲更加堅決，不可動搖。
方子羽說：“她一次機會也不給我了。她這個人很堅決。”
“爲什麼？”我問。
“我變了。”方子羽說道，臉上浮出嘲弄的笑容。他看了我一眼，解釋說：“我覺得沒有她的生活也不錯。輕鬆自由，這纔是大學生活，纔是大學的人生。”
我笑了，沒有當回事。方子羽和我不一樣。分手之後，我還在愛着，他已經不愛了。
方子羽說道：“不要爲別人改變自己，並且是那種無法做到的改變。她也做不到的事情卻要我去改變去做到。我不是天才。被她要求着，我活得很累，疲憊讓愛情一點一點消失了。我一直覺得自己有責任。可是現在我付不起責任了。”
我記得當初我可憐王麗文那個小女生，剛剛進入大學就和男友在校外同居，淪爲少婦。現在，我更同情面前自嘲的方子羽。
我說：“走，去上網。”逃避，慣於逃避的我出了一個逃避的好主意。
我們便一起去了風鈴網吧。風荷爲方子羽辦了一張優惠卡。
辦完了卡，風荷就看着我笑，笑得我很不舒服。等方子羽上樓了，風荷悄悄問我：“他成了你的戰友了？你的感染力還挺強的。”
我不知她是什麼指向，就點點頭，沒有詢問，沒有反駁。不明白的事情默認了還沒有什麼，也不是要付刑事責任的事情。
風鈴網吧的生意很好，好得讓在網吧裡玩的學生都很高興。人多戰友就多，所以網吧就很有凝聚力。
劉明卻說道：“這是因爲我們老闆漂亮，招人待見。這像一朵花兒。”
風荷說：“胡說什麼，咱這主機招人待見。配置高，誰不愛玩？”
方子羽說了經典的一句話：“遊戲招人。”他當時看着屏幕的眼睛色迷迷的，彷彿在看一位美女。
在劉明的旁邊，鄧霞也沒有看他的男朋友，也在全神貫注地看着屏幕。
劉明笑着說：“你看人家方子羽，簡直比一見鍾情還有效果。”
看着方子羽，我有種看到我自己的感覺。我失戀的感覺還如昨夜之夢，歷歷在目，記憶深刻。當方子羽連續玩了一天一夜的遊戲之後，我忍不住對他說：“方子羽，你錯了，完全錯了。”
方子羽問：“怎麼錯了？”他問得很不經意。
看着他的樣子，本不想說的話我還是說了出來：“你可以失戀，但你現在除了上網什麼都不做，就全錯了。你想死在網吧裡？你連續玩了多長時間了？”
方子羽又問：“怎麼就全錯了？我現在剛剛開始玩，還在蜜月期，瘋狂一下有什麼？你沒玩過一天一夜？”
我一時語塞。我想說的話大約也就是蘇雲給我講過的道理。那時，我接受的是蘇雲的要求，並不是蘇雲的道理。我真的沒有底氣對方子羽進行說教。
我只得說：“至少注意保護身體吧。我不怕，你不怕，風荷還怕呢！”
方子羽聽了只是笑，並不認同我的話。除此之外，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方子羽的遊戲技藝進步十分快。一個角色迅速畢業之後，他又嘗試其他的腳色。他的癡迷程度讓我們幾個老手佩服不已。
看着方子羽玩遊戲，劉明對我說：“難道我們真的老了？還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風荷揹着別人問我：“你們男人不都是色狼麼？失戀的打擊還這樣大？”
我聽了她的話只是笑。這種事情可以戀人之間密密地悄悄地談，異性朋友還是談不開。
風荷又問了一遍。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她是誇我還是損我。我還是笑。
“我想請你吃飯，和你商量個事情。”風荷說。
我一時想不出風荷還有什麼事情可以和我商量。她大約對我有心，但我對她無心。我邁不過那道坎。我向往浪漫完美的愛情。我沒有看不起她，而是覺得她只是在找一個可靠的人。我並不高尚，也不高尚地思考了我和她。
很多時候，我都在選擇迴避她。
另一方面，人的心也很奇妙。有時候，雖然害怕自己愛上她吧，還是會想自己和她之間的事情，覺得她還不錯。我不知道自己適何種心理，難道就是不知不覺中悄悄愛上她？
我對此也不能肯定，在迷惑的時候。我還會想念蘇雲以及她給我的愛情。
因此，每次與風荷見面的時候
，我都拉上劉明。劉明再拉着鄧霞那就更好了。
或者，方子羽就在我的身邊。有“第三者”在，能夠稀釋我對風荷的迷惑，還有她對我的吸引力。
吃飯那天，我還是叫上了劉明。
風荷說：“先點菜，你們想吃什麼？”
我說：“羊肉湯。”我知道風荷很愛羊肉。
劉明說：“紅燒肉。”我和劉明有共同的愛好：紅燒肉。
風荷自己點了乾煸茄子和燉竹筍。
上菜之後，我和劉明沒心沒肺地吃起來。劉明是真的吃，而我是在做作。
風荷開始說：“我和玲姐打算把網吧賣給別人。”
我們倆一聽就愣了。這個網吧這麼賺錢，怎麼就想把網吧賣了？
劉明問：“玲姐她老公也同意？這個網吧賺錢不少啊！”
風荷點點頭，說道：“這些天我看着網吧那麼多的人，雖然賺錢了，可是我覺得自己在害人。我不想幹了。我真的不想再賺你們這些不成器的大學生的錢了。”
我說，笑着：“你真的很有理想。我想千百遍，也不會想到你以這種理由想把網吧賣了。你真的出人意料。”
風荷說道：“你當然不會明白。我自己也是考慮了很長時間。我是想賺錢，但是我也想要自己心靈的平靜。”
劉明問：“玲姐也是那麼想的？她也同意你把網吧賣了？你們當初開這個網吧可不容易。”
風荷說：“她讓我拿主意。一讓我拿主意，我又拿不定主意了。我想聽聽你們的想法。”
劉明說：“幹什麼賣了？賺錢你還不願意？網吧比別的生意好做多了。”
也許我的心理陰暗，一下子我就想到了紅.燈區。我沒有說話。我想不到從那裡出來的人會爲了我們這些網蟲把自己的網吧埋掉，就爲了自己不看着我們這些網蟲心裡不安。
“你怎麼看？”風荷說，“我想聽聽你怎麼想。”
風荷說聽我的，我就不敢說什麼了。我笑了笑，還是沒有說話。我覺得自己沒有資格說什麼。一想到現實生活，我就很煩。
風荷說：“你倒是說啊！”她倒是有些急了。
劉明這小子說道：“是啊，該你放屁的時候你悶在肚子裡幹什麼？”
我說：“只要自己高興，怎麼做都行。這不是犯法的事，來的都是成年人，做不做隨你自己。他們來上網管你什麼事？”
風荷說：“我是認真的，不是開玩笑。”她看着我們倆，又說：“我看你們倆都讓網吧毀了。”
劉明說：“你主要不想毀了他吧？”他指了指我，臉上全是淫笑。
風荷沒有回答劉明，繼續說：“我看着方子羽也快毀了。我覺得你們都在網吧裡廢掉了。我心裡接受不了你們在我的網吧裡給毀了。”
我說：“你關了也好，我們就上不起網了，只能掰着手指頭盤算着上幾個小時就得回宿舍休息了。”
劉明只是笑。他沒有說話，但他的笑比任何言語都具有表達他在心裡想什麼。
風荷也笑了，說：“我就是這樣想的。你們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家裡供養着，根本不好好學習。你們不明白自己的命有多好，就這樣糟蹋你們的幸福。”
劉明忍不住了，說道：“這與你開不開網吧有什麼必然的聯繫？你開你的網吧，違法了？這世上開網吧的多了，沒見過你這樣的。你要不開，賣給我。我去當壞蛋，你去當好人。你開個價。我就把自己的良心埋了。”
風荷愣住了，不說話，看着我。
我就說：“你真不想幹了，就給劉明好了。你怕毀了他，現在不用怕了。這回你給了他一個飯碗，是他的大恩人。”
劉明笑了，說道：“我就是一次拿不出這麼多錢，只能分期給你。”
風荷又看我。她老是看我，讓我心裡難以接受。這事好像都是我在拿主意，這算什麼？
我馬上說：“當家做主的是你們。我只覺得劉明有了這個網吧的話，將來不用找工作了，你也不用良心上不安。”
風荷對劉明說道：“玲姐同意的話，我就轉給你。你真的想開網吧？”
劉明說道：“我現在覺得開網吧挺適合我，我很有信心能做好。”
風荷笑了，問：“你們爲什麼不合夥開？”
我笑說：“你都不想做的事讓我做？你少褒貶我了。我良心上更受不了你們這些白玩不給錢的主。”接受了女人的恩情，那可是最難理清的糊塗賬，我可沒那麼傻。
劉明笑着說：“好，你們都是好人，我就是個壞人。”
那天我們三個都喝醉了。可是我們誰都沒有酒後吐真言。風荷仍舊說我不務正業，不學無術。劉明一個勁兒說自己從來沒有幸福，鄧霞不是真的愛他，只是現在很需求他。我說我是一個色狼，過去的就不會再痛了。他們倆聽了都哈哈大笑，像聽了天大的笑話。
有時候嘲笑自己就是對自己最好的掩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