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老病將死

“勿謂在屋漏,人見汝肺肝。節義實大閒,忠孝後代看。”————————【自勉】

蜀郡,郕都。

當呂常來到靜室的時候,劉焉正半躺在牀榻上,一個侍女在後頭扶着他的背、另一個侍女正捧着碗湯藥打算拿勺餵給他喝。

“你且在一旁稍待,我飲藥過後再與你細說。”劉焉看了眼呂常,復又皺眉看向那碗黑漆漆的藥。

呂常不爲所動,徑直走了過去,從侍女手中接過了藥,衝劉焉示意屏退這些奴僕。

他是跟隨劉焉從兇險萬分的蜀道上一路走來的舊人了,雖然才智平庸,但也算忠心可靠,劉焉一直拿他當心腹。此時見呂常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他的神情也跟着嚴肅了起來,待揮退身邊閒雜人等以後,方纔問道:“怎麼了?”

“這是盧氏進的湯藥?”呂常一手小心的扶着劉焉的背,儘量避免接觸到他背後的那些背瘡。

“如何會是她?這麼久了,除了飲用符水,就是讓我在靜室叩頭思過,我問她何故遲遲不愈,她只知道說我信道不誠。”劉焉似乎有些疲憊,微微後靠,把身體的重量大部分放在呂常手上,然後輕咳幾聲,冷笑着道:“說來說去,都是這麼幾招,這兩天說是爲我請禱,將我的姓名書在簡上,陳說服罪之意。寫作三份,親自拿着它往山上、地裡、水中投放去了。”

“巫禱之辭,最不可信,真正說起來,還是藥石管用。”呂常乾巴巴的說着。

劉焉老臉一紅,他知道對方是在藉機譏諷他當時鬼迷心竅、諱疾忌醫的事情,當下也不好意思再說,只得故作不耐的說道:“把藥拿來吧,都冷了。”

呂常輕嘆了一口氣,先用勺子舀了一勺藥,自己毫不猶豫的喝了一口,然後靜待數息,身體沒什麼異常之後,方纔一口一口的餵給劉焉。

“本來就是將死的人了,你還怕有人毒害我不成?”對於老手下的關心,劉焉揶揄的笑說道。

話是這麼說着,他還是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藥,他自己的身體狀況已經嚴重惡化、藥石難醫,現在無非是早死與晚死的差別而已。只是他還有一些佈置尚未完成,若是驟然撒手人寰,會讓身後生出許多麻煩。

劉焉幾口喝完了藥,忍不住露出一副很噁心的表情,他難受的擺擺手,拒絕了呂常遞過來的飴糖,說:“讓我多嚐嚐這苦味吧。”

他沒有解釋緣由,但呂常心裡卻隱約明白是什麼‘苦’讓劉焉揪心悔恨。呂常沒有說話,等劉焉緩過一陣之後,將其面朝下的伏在榻上——劉焉的背部滿是灌滿膿水的瘡苞,輕易壓破不得,所以每次寢臥都只能以面朝下,不能輾轉翻身,十分難受。

呂常本來也是個精壯的漢子,當初護送劉焉入蜀,不知爲其驅退多少虎豹,如今染下病根,身子日漸消瘦。剛纔又是用一隻胳膊撐着劉焉、又是扶劉焉躺下安臥,就這麼幾個動作,倒讓他出了一身的汗,呼吸都有些不穩了。

“你身子也不好,本該賜你些錢財宅地、放你出去做個什麼不勞累人的官,讓你在蜀地安居……”劉焉伏在榻上,語氣微弱、有些抱歉的說道,這一起一臥,讓他也不是很舒服:“可若不是我身邊實在沒有可值得託付的親信,我也不會強留下你來看顧我。”

這只是一個上位者表示親近、讓手下人自以爲很‘重要’的手段,劉焉諳熟權術,用起來得心應手,呂常的表情看上去也是極爲受用。他輕吁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呼吸變得平穩,笑着說道:“在下沒什麼才幹,也就只能爲使君做些奔走傳信、照料私隱的活計。何況使君待我不薄,犬子能得拜名師,也是使君給我家的恩惠,我不能不守信義。”

“嗯……”劉焉閉上眼睛,一邊養精會神,一面梳理着自己的思緒,輕聲問道:“你家那小子近來如何了?”

呂常之子呂乂自從拜入來敏門下,每日都在來敏府中受業讀書,不僅如此,在私底下,小小年紀的呂乂也是連接劉焉與來敏之間的橋樑,許多州牧府外的事情,都是靠呂乂代爲轉述。故而劉焉此次開口問詢,問的不是呂乂的近況,而是來敏等人有無新的動向。

“來君近來頻繁拜訪蜀郡各家名士、頗得善名,譬如本郡張氏、杜氏,與之來往甚爲親密。依在下之見,來君能有這般成績,吳氏在其中出力殊多、可謂功不可沒。”呂常一五一十的說道。

劉焉輕哼一聲,語意不明的說道:“自打吳班跟來敏一同南下,還甘願爲其左右騎從的時候,我就知道彼等會有什麼想法了……這並不出奇。”

也許是剛服下的湯藥發揮了效用,劉焉此刻覺得身體狀態還算不錯,後背的疼癢也減輕了許多,手足也不像以往的那般無力。尤其是他頭腦很清楚,能夠像往常那樣對局勢進行思考、分析。

他現在已經離死不遠了,成天臥牀不起,全靠湯藥吊着性命,吳氏這些跟隨他入蜀、打着從龍心思的外鄉人也都已不再把寶壓在他的身上。彼等都在與來敏一同串聯益州豪強,等着在劉焉死後,趁着益州無主、朝廷派兵南下之際,聚衆一心北拒張魯,迎接王師,爲自家、爲其身後的主謀者黃琬搏得一個功名富貴。

對於將要發生的一切,劉焉必須要做好充足的打算,不僅讓自己洗脫在蜀地‘割據謀逆’的罪名,還要讓自己的兒子劉瑁趕上這批北迎王師的隊伍。所以他選擇主動遷移州治,對本地豪強示好,並且不干涉來敏在私下裡的串聯活動、甚至提供一定的支持。

劉焉預想的最後結果是,這些豪強在他死後,臨時擁立劉瑁暫代州牧職權,與朝廷夾擊張魯,主動打通道路,對朝廷重新奉職納貢。那個時候劉瑁最不濟也會憑藉着‘臨時州牧’的職權以及獻土之功,得到封賞、甚至能保全劉焉膝下四個兒子的性命,若是皇帝性子好一點,身家富貴也不是不可期許。

“還有什麼事麼?”劉焉把臉側在軟枕上,頭上的髮髻露出幾絲花白的頭髮,垂在他微闔着的眼皮上,使其愈加顯得蒼老:“上回你說郤家那小子,叫郤揖的,也常往來敬達府上走動?”

郤揖是河南偃師人,他的父親是前益州刺史郤儉,因爲被州中盜賊馬相所殺,天下大亂,所以才滯留蜀地。這是劉焉當初請命入蜀的因由,如今這個前刺史之子突然冒了出來,雖然郤揖是個奢侈享樂、花費無度的人,但在這個關鍵時刻,劉焉不得不謹慎待之。

“就只來了一次,還是聽聞來君在蜀郡風頭漸盛,特來拜訪,後來發現來君待他不過爾爾,也識趣不來了。”呂常知道劉焉想問什麼,主動說道:“來君試探過他,此人什麼都不知道,觀其言行,也不似作僞。”

第五十四章丨脫穎時至第三十四章 遭慈親憂第四百零四章 竊觀風氣第二百七十九章 據相運籌第七十三章 憑几細語第二十四章 調和鼎鼐第一零五章 吝財忍棄第八章丨所薦得人第一百五十一章 高臺炎炎第六十六章 功利之習第一百三十九章 當務之急第四百九十三章 毫釐千里第一零五章丨將士歸順第三百九十五章 曲終人定第五十三章 參商之虞第三十七章丨早釋猜嫌第一百零二章丨兇頑授首第六章 吳牛喘月第一百一十章 自取其叛第二百八十章 效力傾蓋第二百六十章 枹鼓相應第四百八十九章 斬將卻敵第三百七十八章 微末生非第五十四章 陳事於庭第九十四章 詢於芻蕘第九十一章 逮下無疾第三十七章丨早釋猜嫌第七十七章 一網打盡第二百四十八章 去其螟螣第二十三章 便起告陳第一百九十三章 宕開一筆第四百八十三章 蔽而不悟第八十三章 人心叵測第二百六十九章 池因於澤第三百八十一章 懷詐算彼第一百二十九章 同爲覆沒第二百二十四章 深心自許第四百八十八章 井管拘墟第一百一十九章 稽功思文第五十三章 參商之虞第九十一章 殿前郎衛第九十二章 議論錢貨第一百三十二章 蝶使義形第五十章 以忠事王第八章丨屈身奉上第二章 堅車載重第一百零二章 燕處危巢第四十章 銜愆效命第九十五章 鑄山煮海第一百七十五章 野麋闖營第一百五十八章 源水渠清第六十二章丨畢力平險第二百七十六章 冰山之下第一百零八章 乘輿蕩盡第二百二十章 醉翁之意第八十二章丨五刑之屬第三百二十章 隱水暗伏第十三章 勢危而走第九十九章 嗟乎義士第六十六章 益增主祿第二百六十章 枹鼓相應第六十七章 威刑加誅第三百六十章 義何如生第四百五十四章 江洲棲隱第二百六十章 枹鼓相應第十四章丨風雨前夕第三百四十二章 先人餘殃第七十五章 病染膏肓第四百二十章 倨忽如此第六十四章 策名就列第四百三十九章 攻敵之虛第八十四章 深謀勿疑第一百七十二章 合集士衆第五百七十九章 勢危實安第二十九章 避籍任官第一百一十五章 重兵陳列第二十七章 責有攸歸第一百一十五章 重兵陳列第二百六十三章 黃雀在後第五百零四章 先兵於戰第九十章 好不廢過第四百六十三章 謀從此始第五百八十四章 彼竭我盈第六十二章 苞筍落籜第九十八章 防患未然第二章丨亂由治郅第三百零九章 暫告靖安第七十八章 宣平學市第三百四十七章 雀祈成鶴第八十八章 豪氣崢嶸第四百一十章 駐曹制用第三百七十四章 登臺觀雲第五百九十三章 投石震虎第四十九章丨見利忘義第五百四十三章 存心接近第三百一十九章 捕蝗之術第二百九十九章 任其所之第五百零四章 先兵於戰第四十五章丨贊拜稽首第十六章 玉汝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