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很多時候都會感覺渺小,比如擡頭仰望曠古的星空,比如失之交臂再也無法完成的事,比如面對不可企及的遠方。做同一件事朝同一個方向奔跑卻有太多人浩蕩衝在前面……
每個人大概都體會過渺小的感覺,包括一些身影可以遮罩蒼穹的大人物。只不過後者更多的是帶給別人這種感覺的源頭。
面對此刻江上哲揭露的真相,林海的確內心一沉。但在數息之間,他呼吸從微促中漸漸平復下來,最終歸於勻靜
感悟到自身渺小,往往產生落差,落差滋生絕望,絕望恰是人類最負面的的情緒,很容易摧垮個人的鬥志。
但是對林海來說,他可以置身絕地,但極少感受到絕望屈服於境遇。否則也不可能在軍演之中,於泥潭般膠着的戰場中突奇想孤軍突襲。否則也不會在軍演後的暗殺中,絕處求生。
哪怕命運的境遇將他丟進荊棘遍地刀槍如林的環境中,他也會用自己的每一滴力量每一分生命,撕開一道晴空。
所以這種感覺很快就被平復。甚至面對江上哲的強大,林海還微微有些慶幸——因爲這是戰爭。
在戰爭之中,擁有一個強大的指揮官,對友軍而言,其實是一種幸運,因爲這將在最大程度下減少己方因爲錯誤的決斷而導致的傷亡。也能避免一位庸將戰敗導致國土失陷萬民被屠戮。
敏銳捕捉到從初時的恍惚中鎮定下來,眼神清澈明朗的林海,江上哲雖然不知道林海此時想到了什麼,但這麼快擺脫被打擊的狀態,到也讓他微微有些意外。他的嘴脣微動,牽出一絲淡而難以言明的笑容。
“恭喜你,林海。現在應該稱作林海少校了”
安娜蘇來到近前,她穿着一件華麗長裙,伸出手來,林海注意到她的手腕上一串晶亮的珠寶手鍊,眼尖的林海很輕易就現她所戴的這串手鍊的價值,那是旁人幾乎不可能想象的數目,此刻安娜蘇手裡的普通掛件,卻幾乎可以說明她背後家族的底蘊和舉手投足間的分量。
只是和之前不同了,當初林海在6銘身邊和安娜蘇見面,她只當對方是6大少的朋友,那時的林海只是新進下院伯爵的私生子,有勇氣膽識撞擊張炬熊車駕,引起了帝都一番熱談,見到他本人,也是令很多人對他的勇氣表示讚賞,但這些基本上都是那幫貴族們,對生活裡突如其來的新鮮事情表現熱誠。
而安娜蘇得體的應對他林海,其實本質也是因爲6銘和他同行。除此之外,他哪怕就是下院一名議員,也未必能夠受邀請列席安娜蘇晚宴。
那之後,安娜蘇也一度因爲軍演的利害關係,和林海產生一些衝突。在那時,她對林海其實是表現了些居高臨下的。
只是此刻,安娜蘇面對林海,更多的是一種打量,以及態度上的轉變。當初她不知道6銘爲什麼會着重這個青年,而現在,站在這個儀式臺前,她大概知道了原因。
面對林海,她無法將對方放在一個無足輕重的份量上去了,所以這也是她今天親自前來的一個原因,應該是有藉此消弭之前的不愉快的意圖。
“使命軍演之後,我對你和你戰友身上生的一切表示不幸爲你們的抗爭表示敬佩……也幸好,你沒有遭遇意外,這就是最好的事情。”安娜蘇盈盈一笑,動人心魄。
這番話被她這樣一個女人面對着說來,只怕任何男人都會把持不住心旌搖曳。
但林海很清楚,她在乎自己的安危,其實是在乎她的愛人江上哲。
因爲他林海一旦在那場襲擊中身死,一但未能查出幕後黑手,那麼這一切,都將歸結在最大的嫌疑江上哲的身上。公衆們會懷疑,會不會是江上哲的報復,哪怕這種可能經不起推敲,哪怕人們不會相信,但人們只要這樣懷疑,那麼江上哲在人們心底崇高的豐碑,都可能出現動搖和陰霾。
安娜蘇不會想見到江上哲身上出現這樣的陰霾。所以她感謝林海活了下來。
“謝謝你的慰問,在此之前已經有很多人對我安眠的同伴表示哀悼,但此時這份慰問來自安娜蘇小姐,我想裘里斯真的在另一個世界有所感知,一定會很驕傲臭屁……”
林海和她伸出的手一握,微微一笑,他又怎麼可能真正的記仇於一個女子,更何況還是一個美麗的女人。
只是覺得對方此刻出現在江上哲身邊,這一對男女實在是上天的傑作,讓此刻的林海,更顯形單影孤,更重要的是,瞬間彷彿拉開了和江上哲的對比。大概此刻在場所有的男性,都會覺得江上哲簡直就是男人的楷模,每一個男人都夢想要成爲的那種人。才華,美人,甚至還有一支可以爲他一個命令誓死效力的軍隊
有標杆,就有對比。
林海在這之前的一些事情,不免被很多人回想起來,然後四周浮起了由陣陣竊竊私語組成的簌聲。像是風過楓林。
“夏盈小姐,真的和他有些什麼關係o不能啊她可是我的女神……”
“決計是不可能的,雖然林海目前已經晉升爲少校,大概是近代極爲罕見的以準士官直接躍升少校的人,但他畢竟只是一個少校啊,夏盈小姐的父親是國防部的五星上將夏爾德,加上她本人在帝國的聲望地位,雙方差距明顯還是很懸殊的”
的確,林海即便在軍演出頭,新南星事件和林字營讓他進入公衆視野,包括他曾經孤甲殺死加納森,這一切的功績,能讓他以一個準士官的身份躍升到少校,這已經可以說跳過了無數的門檻和障礙,到了一個對他的身份而言很高的高度。
但差距仍然是不可避免的存在着。
夏盈少年成名,如今更是民衆和帝**方名望很高的女子。因爲她父親一脈相承的近緣關係,整個軍界都是她的後盾,如果她願意,帝**方甚至可以直接爲她頒一個榮譽大校。而這個榮譽過不了幾年還會再向上提,她若是想成爲女將軍,以聲望名譽,只是遲早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帝國夏爾德五星上將,在軍界擁有很衆多的擁躉,這些龐然的體系,林海一個少校撞進去,不過就是顆水滴般驚起些漣漪而已。
“夏盈小姐當時不是說了嗎,林海在海鷗號被襲時救過她,你們不想想夏盈小姐是什麼人,她是那麼的善良純潔,當時林海因爲林字營的問題,不光正被黑幫報復,還面臨着被帝國調查,她這麼做,那樣說,委屈自己,只是爲了故舊吧……真是善良啊我越來越喜歡她了怎麼辦啊”
“夏盈小姐心軟衆所周知,她對親近的人也是很好的,更別提林海救過她一命,從這個範疇上,她哪怕並不喜歡林海,但以這樣的方式爲他證明清白……真的是做出了犧牲了這樣好的女孩,哪裡去找啊……”
“哎可惜,當時艦隊輪值,原本是我們犀牛號去護航的,結果臨時改成了天馬號……現在真是懊悔爲什麼當初救她的不是我?如果是我的話,夏盈記情,加上我窮追猛打,沒準我們會成”一個帥氣的中校懊惱說着話音未落,就遭到了周圍人無情嘲諷打擊。
……這些議論在周圍軍人中到處傳出。這些是有前來觀禮的艦隊軍官,有幾大6戰隊的人,有女兵營,有帝**方很多不同編制單位。
但所有針對這件事的討論,都普遍認定爲夏盈那樣的女子,身處一個很高的位置,每天都要進行很多面向觀衆的活動,入軍隊慰問,進行很多社會公益行爲,哪裡有時間談情說愛?
更何況,沒有人相信,夏盈會喜歡上林海這樣背景身份的男人。
甚至更簡單的,就算拋開身份差距,他們兩人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連男女之間產生好感滋生感情並培養深厚最基礎的多接觸都不可能辦得到一位是帝國偶像,一位是在騎士團艱苦試煉小有成績的軍官。哪裡可能產生什麼真正的愛情?
所以,這一切只是夏盈爲了保住她當初的救命恩人,在最關鍵的時刻,站出來表態而已。
其實,很多人在當時就明白了夏盈的良苦用心。她的表態,讓人並不覺得她就真的屬於某個人了,反倒是對她的善良,再有了新的認知
原來在這個變化的星空裡,有些人始終這麼心靈澄澈,純潔如初。沒有受到任何有關俗名庸利的玷污。這就是爲什麼人們將“偶像”這樣的頭銜加在她身上,卻也不讓人產生違和感的原因吧……
不管怎麼說,因爲江上哲和安娜蘇在林海面前的對比,讓人生出對夏盈和林海關係的這場盛大的挖掘和猜測,也算是以這樣的結論,做出了個總結。
因爲夏盈對林海表現得,更多是感恩,而非什麼愛情。
感恩是在他困難時伸出手拉一把。
而兩人要是真正在戀愛的話,應該時常會在他身旁看到夏盈的倩影。
遠的不提,就比如此刻的騎士團授勳儀式,在林海這樣人生和軍人生涯最重要的時刻,不也沒看到夏盈的到來嗎
因爲她很忙,帝國偶像很忙。
只是朋友的話,沒理由讓繁忙的她非得到來觀禮。
若是真正在乎的戀人,在對方這樣重要的場合,要是真正處對象,她無論再忙,應該也會出現。
然而……當人們還在爲這個結論暗中慶幸並且莫名其妙暗爽的時候……
陡然間,他們看到距離儀式臺最近處,有觀禮的人羣突然裂開。
這樣的裂開很沒道理。
但很快人們就明白這是爲什麼。
在那處儀式地入口的方向出現的一行人中,有一個身着有流蘇花紋的修身絨線衣的女孩,她仰起頭來,戴着的一頂鴨舌毛線絨帽下的那雙棕如秋泓的眼睛,看向了儀式臺的那個男子。
然後,嘴脣劃出周圍人無數次在熒幕中見到的相同笑容,只是這次近在咫尺,更貼切,也更震撼,更讓人心臟砰砰撼動。
她就那麼撇下身後的隨從,在國防部機要秘書魯國手的陪同下,牛仔褲的長腿邁出,登上典禮臺,來到林海和騎士團主官江上哲及高文洛特家族名媛貴女安娜蘇的面前,朝兩人一笑,又對林海伸出手來,玉蔥般的手倏長有致,有些不好意思,但卻周身都洋溢着自信,道,“剛結束了一場活動,來的匆忙,來不及換上應景的衣服就過來了……林海,祝賀你。”
林海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伸出手和她微涼細膩的五指一握,卻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壓着心頭的某些陡兀微悸,露出夷然自若的神態道,“你這算是……給我的一個驚喜?”
夏盈的紅脣彎弧起來,“之前說過我們該見個面了……但都有事耽擱了,你住院當時我就來看過,醫療中心說你沒有危險,那之後我又忙啊忙,無論如何,今天總算忙過一陣,怎麼都要過來了……”
很多人都在關注此刻林海和夏盈之間的神態,舉止。想要找出兩人任何有一絲一毫眉目傳情,或者能說明些什麼的訊息在其中。
但此刻他們心都提了起來。因爲兩人的交流,完全沒有表露出他們關係究竟到了哪一程度的端倪。
可以說是朋友,熟人,相互寒暄……
也可能是戀人,只是沒有表現火山般過於熾熱的情感。
可無論是什麼,人們很快就不關心了,因爲接下來夏盈的一番話,讓衆人頓時對未來充滿期待。
夏盈和安娜蘇打了個招呼,她和江上哲並不熟,算是正式的第一次見面。但是和安娜蘇,兩人似乎早認識了。
她一笑道,“過兩天,我們一起來場草坪聚會如何?好久沒有嚐到安娜蘇你的廚藝了。”
這句話中的“我們一起”,委實包括了太多內容。
“我們”,似乎說的是她和旁邊那木頭般的青年。
“一起”。則是指眼前的安娜蘇和江上哲。
一句話,四個人。
安娜蘇挽過江上哲的手臂,典雅得笑了起來,“好的。我會提前準備,到時候,恭候你夏盈小姐的大駕了。”
這個時候,林海上了條般的頭一點一點扭向夏盈。
旁邊的女孩朝他看來一眼,嘴角彎彎,眉眼彎彎。
笑靨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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