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墨笑了一聲,漫不經心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若是真想擺脫你的家主便跟我說一聲,我也好幫幫你!你也太護犢子了,這麼些年愣是不讓我去查他的身份,我當真是對他好奇的緊啊!”
葉清弦半垂着眼眸,說道“他不說便是不想我知道,我想等他親口與我說的那一天。”
楮墨搖頭長嘆一聲道“又是一個慫貨夫管嚴.................”
看完診離開水歡樓時,葉清弦依舊在想方纔楮墨說的話。
他這個人膽子很小,再加上在南巷子受了這麼多年的壓迫,早就沒了脾氣,就連路邊乞丐衝他吼時,他都下意識的想要逃跑,爲何面對蕭王,他心裡沒有絲毫的懼意呢?
這是爲什麼呢..............
“你終於出來了!”
葉清弦猛地擡眸,只見自己身邊多了一輛馬車,車伕用着跟他腳程一樣的速度馭馬緩行。
蕭王掀着布簾,頭探出窗子,臉上沒有方纔的怒意,一如既往的吊兒郎當。他衝葉清弦一招手,說道;
“上來!帶你去玩!”
葉清弦扭過頭,充耳不聞,繼續往前走。
“你來不來!不來本王就硬拽你上來了!”
葉清弦還是不理會,不但如此,他還刻意的往旁邊挪了挪,離那馬車遠了一些。
“靠!姓葉的你有種!本王這就去揍你那混蛋家主,不把他打的殘陽落地滿街紅,本王跟你姓!”
葉清弦腳下猛地一頓,車伕慌忙一拉繮繩,籲的一聲停住了馬車,蕭王趴在窗子上,對他得意挑眉“來不來!”
葉清弦擰着眉,嘴緊抿成一條線,臉色陰沉的像是要下雨了似的,他怒視蕭王,蕭王不甘示弱的回瞪着他。
須臾後,葉清弦終究是黑着臉上了馬車。
蕭王得意的抱着胳膊坐回了車廂裡,揚聲道一句走,馬車聽命行事,晃晃悠悠繼續前行。
“蕭王殿下有權有勢,見識非凡,我可不認爲您會看上我這麼一個不入流的小倌。”
蕭王鳳眼微翹,笑道“你不必自貶身份來惹本王不快,本王行軍打仗多年,深諳兵法之道,你若是能算計的過本王的話,本王這大將軍不做也罷!還有,你該叫本王什麼?小可人!”
葉清弦心裡一沉,眼見自己的計謀無效,只好放棄,他掀開窗簾,看着外面快速向後倒去的街景,問道“咱們這是去哪?”
“私奔。”
葉清弦眉間一緊,兇巴巴的目光立刻就向蕭王戳了過去。
這個人說話從來都是東拉西扯不着調!
“好了好了!去附近的山中看風景。”
葉清弦“山中的風景有什麼可看的!”
雖然這麼說,但眸中隱有一絲興奮和期待,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去玩了,整日悶在這內城,就算出趟門也只是去南巷子出診,而且他最喜歡靜山謐水,待在那裡安逸舒心,會讓他有一種遠離喧囂凡塵的舒適感。
馬車走了很久,終於停了下來,車伕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兩人知道到了地方,便一前一後的下了馬車。
一下馬車,一股屬於深山獨有的清新氣息撲面而來,讓人心中所有的不悅瞬間散去,剩下的只有舒適安逸。
葉清弦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整個胸腔無比舒暢,整個人輕鬆至極。
茵茵草地卷軸一般延綿遠去,遮天蔽日的茂密樹冠爲他們擋去了如荼燥熱,偶爾會有一聲啾啾鳥鳴從樹冠深處傳來。
陽光從枝葉中斑斕落下,落在了他們身上,草地上,明晃晃的光點,像是一朵朵發光的小黃花,在風中翩翩起舞,搖曳生姿。
兩人向前走去,走到一處斷崖旁,腳下是騰騰雲海,遠處是連綿山脈和一望無際的浩瀚蒼穹。
葉清弦眸中熠然閃爍,明眸中是一眼到底的歡喜和輕鬆。
他一心向往普通的山間的田園生活,曾無數次想過,若是能遠離嘈雜的人羣,與君臨在山中定居,日日美景作伴,靜謐舒暢,那日子一定很舒心。
風從山下涌來,鼓動了他的衣袍和如墨長髮,此刻的他就像是要騰雲離去的仙人,讓人着迷的同時又有些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呼吸之間,這位仙人便會隨風飄飄離去。
蕭王看着他,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Www ◆TTkan ◆¢O
葉清弦察覺衣袖驟然一沉,垂眸看去只見蕭王正抓着自己的衣袖,他欲拽回,蕭王卻抓的更緊了。
葉清弦晃了晃衣袖“做什麼?”
蕭王似乎這才發現自己抓住了他的衣袖“本王....本王怕你的衣服被風吹跑,對!沒錯!畢竟本王也是要臉面的人,若是跟這樣一個衣衫不整的人回去,會被人說閒話的!”
葉清弦“............”
他要臉面?那昨兒想赤條條離開隱巷的人是誰!
“蕭王,您這臉面要的是不是有點牽強!”
葉清弦欲拽過自己的衣袖,蕭王不但不鬆手,反而藉着他拽衣袖的力道突然貼了過來“小可人,你想不想知道跳崖是什麼感覺?”
葉清弦眸中瞬間騰上一絲警惕“你想幹......啊!”
不等葉清弦說完蕭王突然上前摟住他的腰,扯出一抹欠扁的笑容後抱着他縱身從山崖上跳了下去。
天旋地轉,一股強大的失重感包裹着葉清弦,他只覺耳畔風聲大作,頭重腳輕,周身發麻,前所未有的驚恐迅速又霸道的蔓延全身,鋒利堅硬的山石與雜草幾乎是與他擦肩而過,若是有哪塊山石稍稍凸出一兩寸,他一定會重重的摔在上面,想不死都難。
他是真的怕死!真的怕!
而現在就是他離死亡最近的時候。
葉清弦此刻手腳發軟,身上冷汗直流,連呼吸都嚇得停止了,一張臉又白又紅,看起來極爲駭人。
蕭王見他快要將自己活活憋死,趕忙對他道“言辰,深呼吸!”
葉清弦現在頭腦發麻,耳畔嗡鳴,莫說蕭王說的話了,就是現在打雷他也聽不進去。
他滿腦子都是我要死了我要死了,這次真的死定了!
他的臉越發的難看了,就在他快要把自己憋死的時候,一片溫熱突然貼了過來,有東西強行撬開了他緊繃的嘴脣,爲他及時渡了一口氣。
葉清弦終於稍稍清醒一些來,他眨了眨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張大臉和脣上傳來的異樣觸感,他臉上一焼,瞬間反應發生了什麼事情!
突如其來的羞赧和憤怒讓他忘記了身處何處,他伸手去推,那人巋然不動。
葉清弦又氣又惱,他猛地用力一咬,耳畔傳來一聲悶哼,隨即濃烈的血腥味從口中蔓延開來。
一絲鮮紅順着蕭王嘴角快速滑落,他沒有擦,而是舔了舔疼的發麻的嘴脣,一碰到那傷口,他便疼的齜牙咧嘴,直倒吸氣。
“你咬本王!本王可是在救你!若不是本王,你早就把自己憋死了!”
回過神來的葉清弦看清了自兒的處境,嚇得臉又白了,蕭王怕他再把自兒憋死,趕忙道“言辰你看清楚,咱們不會死的!”
葉清弦這次當真是聽進去了,他仔細一看,原來不知何時蕭王的腰上竟然綁了一條極粗的麻繩,麻繩在空中緊繃,另一端就在崖上。
葉清弦定了定神,當他確定自兒是懸在半空中,並沒有往下墜時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儘管顫的讓人有些聽不清。
“你.....你何時.......”
蕭王立刻意會過來,解釋道“就在你看雲海的時候,本王還以爲你看到本王綁繩子呢!”
“你....個....”
此時風大,葉清弦的聲音又顫抖斷斷續續的,蕭王沒有聽清,便將耳朵湊了過去。
這時葉清弦似乎有了一些力氣,清晰無比的怒罵道“大傻逼!”
“..........”蕭王“你這罵人的力度不行?要不要本王教你一些比較有深度的髒話?”
“滾!”
此時倆人正頭不頂天,腳不踏地的懸在半空中,葉清弦罵完人後腦袋也清晰了不少,雖然知道自己死不了,但是眼下的處境仍然讓他覺得頭皮發麻。
“言辰,你好好看看眼前的一切。”
葉清弦轉眸看向蕭王,只見他的臉上沒了吊兒郎當的痞氣,他淺含淡然,目光深不見底,眼中似乎有一些他無法理解,也看不透的東西。
“你好好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好的去感受它。”
他的聲音平淡而又充滿了蠱惑,瞬間安撫了葉清弦心中的怯意,給了他睜眼細看周圍一切的勇氣。
雲海蔓延天際,與浩瀚蒼穹無縫相融,湛藍暈染了遠處的雲浪,一道道泛着蔚藍的雲浪隨風騰起,撲來,翻滾,碰撞,層層雲浪緩緩涌來,眨眼融入那騰騰雲海之中。
幾隻彩雀從雲浪中飛出,清脆的鳴叫聲響徹整個天際,彩雀調皮的追隨雲浪遠去,翅膀一縮,一落,衝進了不斷翻滾的雲海之中。
豔陽高照,但落在他們身上卻沒有任何炙人的燥熱,只有一抹春意暖色,撫慰他們所有的煩惱..................
蕭王看着眼前不斷翻滾的雲海,睫羽遮住了一切情緒,他喉嚨一滾,正色道“言辰,你看到這千里延綿的山巒了嗎?”
葉清弦嗯了一聲,只聽蕭王又道“這就是所謂的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沒有永遠的勝者,只有寒春交迭,新舊兩越。”
葉清弦看着蕭王,心中唯有動容,蕭王這是在暗喻常年戰場廝殺感到心疲力倦?還是在戰場上遇到了硬茬,心鬱難舒?還是說想要交出手裡的兵權,想要安安穩穩的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他不由得心中一嘆,只覺得眼前的蕭王讓人由衷的尊重敬佩。
“言辰,本王的話,你可都明白?”
葉清弦點了點頭,道一句明白,蕭王問道“那你的意思呢?”
按理說,蕭王交不交出兵權,退不退朝堂本不該詢問他的意見纔是,但蕭王現在既然問了他,想必是將他當成了朋友,他自然不好打馬虎推拒。
葉清弦認真的想了想道“舊人不敵新人,蕭王既然已經有了這種想法,還是好好謀劃一些的好。”
蕭王隨時年歲不大,但那一身的傷觸目驚心,刀劍無眼,在戰場上稍有差池,便是要命的事兒!若是他真的想要交出兵權去安穩的過日子,與他自己來說是好事,這是葉清弦從一個醫者角度上真心的回答。
只不過蕭王畢竟是皇叔,又手握兵權,若是真想安安穩穩的過完後半生,還得需要謀劃一番,不然貿然交出兵權,退出朝堂,怕是會因爲皇上的疑心,弄不好還會引來殺身之禍。
“你說的對!咱們確實得好好商議謀劃一下。”
葉清弦一愣“咱們?!”
蕭王交兵權退朝堂與他有何干系?爲何要與他商議謀劃!
“對呀!你不是答應了要甩掉你那混蛋家主,與本王在一起嗎?”
葉清弦一臉茫然“我何時答應了!”
蕭王“就剛剛啊!你親口說的,說你那混蛋家主不如本王,還說本王若是有這種想法,得好好的謀劃一下?”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寒春交迭,新舊兩越.............
蕭王暗喻的是君臨和他!
蕭王的聲音逐漸恢復了那熟悉的痞氣“言辰,你說咱們該用什麼法子來甩掉你那混蛋家主?”
葉清弦“.....................”
“是下藥扒光了扔大街上,還是暴揍一頓?”
葉清弦“..............”
“你不喜歡暴力的?那就本王直接請旨,讓皇上爲咱們賜婚,用權利逼他把賣身契交出來!言辰你覺得這個辦法怎麼樣?”
葉清弦看了看蕭王腰上的繩子,目光平靜冷然“同歸於盡聽說過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