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回檔”,任也坐在座位上,沉思許久後,最終還是決定使出獨門絕學——溝有乾坤。
此絕學在他四五歲之後,就從未在人前展示過,難度很大,且隱蔽性極強。
“轟隆隆!”
列車再次撞入隧道,行駛十五分鐘後,停在了濱海站。
任也這次沒擠,只隨着大流人羣下車,一塊走入出站口的地下通道。
果然,那羣黑衣光頭已經擺好了阻隔人流的柵欄,並有專人喊着:“臨時檢查,男左女右,請排隊等候。”
任也混入男性隊列,雙腿緊繃,臀大肌用力,臀兒略顯挺翹地等待着。
過了一小會,前方最後一個人通過了檢查,任也邁步上前,並張開了雙臂。
出閘口,一名黑衣光頭,彎腰蹲下,在他身上仔細摸索了起來。
“請把你的揹包打開,讓我看看。”大約過了半分鐘左右,黑衣光頭起身命令道。
“就是一點私人物品,哎呀,真麻煩……!”任也神色不耐地打開了揹包。
黑衣男子仔細檢查了一下,見裡面除了一些衣物,一部關機的手機,以及一些雜物外,就沒什麼特別的東西了:“你可以走了。”
“呼~!”
任也擡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出站口指示牌,以及空蕩蕩無人檢查的走廊,心裡終於鬆了口氣。
果然,最後還是得依靠自己的獨門絕學……
他神色如常地過了關卡,邁步向前。
“請等一下!”
一道熟悉又可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任也聞聲僵硬,一回頭就見到刀疤脖,擺着一張撲克臉,鬼魅般的從側面饒了過來。
他揹着雙肩包,故作鎮定:“呵,怎麼了?”
“你走路爲什麼夾着屁股?這不合理。”刀疤脖邁步迎了過來,上下打量後道:“你劈開腿,讓我仔細摸摸褲襠。”
“蜜蠟啊,還TM讓你仔細摸摸?你這有辱人格,我不,我就不……!”
“大威天龍小隊,列陣!”
“你聽我說,這裡人多,咱倆單獨去廁所,也不是不能摸……。”
“轟!轟隆隆!”
片刻,一陣激烈的交戰聲過後,地下通道恢復安靜。
……
第四次回檔。
任也坐在座椅上,心裡徹底放棄了在出站口邊緣處,等待接頭人的想法,因爲他發現自己只要是攜帶着佛珠,就不可能躲過檢查。
對方太細了,尤其是那個刀疤脖,他只要發現一點異常,就會展開“行動”,工作能力極強。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也不能用常規辦案的方式,來揣測他們的思維。因爲這幫人完全不講道理,壓根就沒有“警匪”談判環節,發現不對勁就直接動手。
到底該……怎麼解題呢?
如果是無限輪迴的話,那自己站起來亮明佛珠,大喊幾聲接頭暗號,試圖引起接頭人的注意,這行不行呢?
只要雙方有交流,哪怕是一個動作,那自己在復活後,都能找到他。
不,這個應該也不行。自己雖然不怕死,但組織的接頭人,絕對不會在信號挑明的情況下暴露自己。畢竟這周圍可能是存在執法者的,他甚至可能會認爲,自己是在釣魚……
在接頭人的視角里,他自己的命就只有一條,肯定不會輕易的以身犯險。
還是要在任務設定裡找“細節”。自己已經死過三次了,且每一次下車後,他都很快地看見了刀疤脖,以及那羣黑衣光頭。整個出站口的地下通道中,也幾乎沒有什麼可以接頭的獨立空間啊。
空間,時間?!
對啊,列車通過隧道足足有十五分鐘的時間,且全程滅燈,漆黑一片,誰都無法看見誰。
任也感覺自己瞬間捕捉到了什麼,但這一次卻沒有莫名的自信,只有穩如老狗的謹慎。
“刷!”
稍微思考了一下,任也在黑暗的車廂中起身,並從揹包裡拿出了關機的電話,邁步走向了過道。
輕微的腳步聲響徹,任也如鬼影一般走過車廂過道,並先進了車廂連接處的廁所,故意等了幾分鐘後,才很小聲地邁步走出。
列車通過隧道時,噪音極大,這可以掩蓋腳步。再加上車廂內伸手不見五指,所以,他偷偷出來後,別人是很難注意到的。
重新進入車廂後,任也便憑藉腦中記憶,率先找到了那個丟了珠子的中年的座位。
他現在已經沉下心了,決定利用車廂漆黑的這十五分鐘,一對一地試出接頭人。
彎腰在珠子中年身邊坐下,任也先是豎耳聽了一下四周的動靜,隨後才壓低聲音,趴在他耳邊問道:“大哥,要珠子嘛?”
他聲音很小,除了近在咫尺的人,別人根本聽不到。
旁邊,中年愣了一下,聲音滄桑而又沙啞:“……什麼珠子?”
任也迅速打開手機,用前後椅背遮擋着動作,又令手機微弱的光芒照在了左手的佛珠上:“你看此珠如何?”
“你踏馬挺敬業啊,燈都滅了,還摸黑賣小禮品?”那中年一看就不是什麼好鳥,嗓門極大,伸手就要去拿佛珠:“你這破佛……!”
任也一聽他要喊出佛珠倆字,立馬伸手捂住了對方的嘴:“大哥,你別喊,咱悄麼聲的做買賣。”
“你踏馬挺敬業啊,燈都滅了……!”
“大哥,爹,別喊了!”
“你踏馬挺敬業啊,燈都滅了……!”珠子中年只掙扎着重複一句話,並狠狠在任也手上咬了一口。
“噗!”
鮮血狂涌,任也嗷的一聲抽回了手掌,本能用另外一隻手摸了摸,並發現掌心下側的皮肉竟被活活地咬掉了一塊。
這是有多大仇啊?我不就是讓你看個珠子嘛?!
中年趴在椅子上,嘴裡含着血說道:“你這破佛珠,連個包裝都沒有,能值多少錢啊?”
任也滿頭是汗地掃了一眼車廂,隱約看見有幾個人,用手機光芒往這邊掃了一下。但由於是逆光,他看不清是誰在照自己,但對方應該能瞧見他。
媽的,佛珠這倆字已經喊出去了,車上要是有執法者的話,那這一次大概率還是要玩完,自己肯定暴露了。
不過,既然已經大概率暴露了,那還不如破罐子破摔了。
“刷!”
任也幾乎沒有細想,只乾脆地呼喚出了人皇劍,走向了下車門的方向。
剛纔,這邊有一道手機光芒閃爍,照着自己來的。
在這種情況下,能如此迅速地注意到周邊情況的人,那除了執法者,大概率就是接頭人,他肯定也在觀察着四周。
任也這時候已經抱着隨時犧牲的心態了。如果被發現了,那大不了就再來一次,所以根本不掩飾自己的動作。
人皇劍閃爍着霞光,非常明亮且耀眼。
任也走到了車廂最前排的左側座椅旁,藉着人皇劍的光芒,看見了一位青年坐在那裡,體態鬆弛,頭上還戴着個鴨舌帽。
他大概二十三四歲的樣子,皮膚白皙,長相俊美。
“……你……你幹嘛?!”青年驚恐地看着拎着人皇劍的任也,表情非常緊張的往後躲了躲。
此刻,這個區域只有他和任也,雙方距離也很近。
“刷!”
任也什麼都沒說,只在人皇劍旁邊亮出了佛珠。
青年眼神迷茫地看着任也,全身瑟瑟發抖:“你……你到底要幹什麼啊?我……我怎麼了?”
他不是?!
任也仔細瞧着他的表情,並沒有從對方的臉上捕捉到,他看見佛珠時的驚詫或是呆滯。
排除兩個了……
他不再停留,轉身就要走。
不對,等一等!
就在這時,剛要離去的任也,再次扭頭看向了那坐在靠窗位置的青年:“你叫什麼?”
“我……我叫……徐梓楠,怎麼了?”對方身體閃躲着回了一句。
任也仔細聽着他的聲音,瞬間辨認出,這個人曾在前三次的輪迴中,重複着說過一句話,而且還是衝自己說的。
“別擠了!那個揹着雙肩包的小子,你別往前了,走啊,離老子遠點,說你呢!”
這句話乍一聽沒什麼,就是遭受到擁擠後,很普通的咒罵。但如果要是帶入接頭人和自己的身份,那就有點意思了……
首先,車站內全是穿着黑衣服的執法者,而他卻說“你別往前了,走啊,離老子遠點,說你呢……”
這聽着像不像是在提醒?
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在第一次的輪迴中,是在車廂內就拿出了佛珠啊,並且下車後,就站在了吸菸區。
那接頭人不可能沒有看見自己,他肯定也在尋找隊友啊!
但他爲什麼沒有出現呢?要知道,那個時候刀疤脖還沒有衝上來,接頭人應該不知道出站口的地下通道內有埋伏。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已經知道佛珠的接頭方式被破譯了,所以在看見自己手裡明晃晃的把玩佛珠時,是沒敢上前辨認的。
但是他認出了自己,所以在車廂內用話語提醒。只不過當時自己太心急了,根本沒有聽懂對方的意思。
這個推測,邏輯閉環且合理。想到這一層,任也瞬間頭皮發麻。
他再次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青年。對方穿着很普通的運動服,很普通的鞋子,坐在1號A座,靠窗的位置。他身體正對着車廂,後背倚靠着車廂隔板……
車廂隔板很靠上的位置,有一個破窗錘箱,衝外的一側,是一面玻璃蓋子,上面寫着“小心玻璃”四個字。
而這個青年的頭頂正上方,就正對着“小心玻璃”的那個心字。
任也表情呆愣,迅速又看向了天花板,見到心字的上方,還有一個座位射燈。
那如果燈開,就正好會照在座位上,照過那個心字。
燈下面,是個心字?
所以是燈芯,接頭人的代號?!
臥槽尼瑪!
任也看到這一幕,整個人如五雷轟頂一般,本能在心裡罵出了四字真言。
什麼樣的腦回路,才能想到這樣的暗示?!
諧音梗扣錢啊!
幾分鐘後,任也故意最後一個下車,且尾隨着旅客人羣,慢悠悠地走了不到五十步遠,就見到一羣黑衣光頭從下面衝了上來,並且目標明確地圍住了自己。
“大威天龍小隊,列陣!”
他們拉開了陣勢。
“呵,可以肯定了。”任也看着他們冷笑,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車廂內絕對有隱藏的執法者,自己剛纔賣佛珠,召喚人皇劍的反常舉動,已經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只不過,任也剛纔尾隨旅客人流,並沒有注意到,有誰跟執法者說話了……
他們應該有特殊的方式可以溝通,聯絡。
不過不重要了,我已經找到答案了。
“轟隆隆!”
片刻後,一陣巨響在站臺內響徹,任也又一次死在了萬拳砸腦殼的攻擊中。
……
第五次回檔。
車廂最前排座椅中,任也挨着青年,偷偷亮出了佛珠,並用手機光芒迅速照了一下:“放心,我故意先去了廁所,又悄麼聲地出來了。”
果然,戴着鴨舌帽的青年愣了一下:“這串佛珠,會令施主內心安靜祥和嘛?”
“我踏馬太祥和了,三個小時起碼乾死了一百多人。”任也在心裡回了一句後,便問道:“車內有執法者嘛?”
“有,佛珠接頭的方式應該已經暴露了。”青年停頓了一下:“車內有執法者的眼線,如果不是你以這樣的方式出現,我是不會響應的。”
“下了車,分開走。”任也回:“站門外集合。”
“佛珠可以扔掉了,免得外面有人檢查。”青年提醒。
“是個謹慎的人。”任也迅速離開,就像是剛拉完屎一樣,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叮~恭喜您,成功找到接頭人。您聰明的大腦,再次幫助您取得了勝利。】
……
過了十幾分鍾,高鐵列車到站,下車口顯得非常擁擠。
“不要擠了!”
“有沒有素質啊!”
“我珠子丟了,大家讓一讓……!”
一道道熟悉的喊聲入耳,任也偷偷看了一眼,那個把自己手上的肉都咬掉了的珠子中年,心裡發起了狠。
“刷!”
一走一過間,他將手中的佛珠,偷偷扔進了珠子中年的包裡。
走過下車口時,他在接頭人燈芯的耳邊提醒道:“一會走慢點。”
三分鐘後。
出站口地下通道的檢查站內,珠子中年費解地詢問道:“什麼意思?!”
不遠處,任也往後退了十幾步,躲得遠遠的。
“這佛珠是你的?”一位黑衣光頭問。
“不是啊。”
“那爲什麼在你包裡?”
“我踏馬怎麼知道?”
“大威天龍小隊,列陣!”
“你們傻逼吧?!”珠子中年破口大罵:“我玩天珠,不玩……!”
“噼裡啪啦!”
雙方瞬間便撕扯了起來,那羣黑衣人見佛珠露面,全都跑過去控制中年。
任也看到對方的慘狀,心裡完全沒有任何道德負擔。因爲這個星門中是沒有“活人”的,全是殘魂,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們是“另類永生”的。只要有人進來,那中年便會出現在列車上找珠子。
他與燈芯趁着現場混亂的功夫,迅速通過了檢查站,一路走到了車站外。
……
站門口,昏黃的燈光下,街道上車水馬龍。
燈芯青年主動伸出雙手,笑着說道:“組織派我來的,代號叫‘燈芯’,也有些朋友喜歡管我叫木木。”
“你好,我代號叫沙包,朋友們都喜歡管我叫殿下。”任也與對方握手。
雙方對視時,也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任也望着對方的臉頰,一舉一動,突然內心升起了一股難以言名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