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之後空蕩蕩的不是家,回來之後空蕩蕩,但是有人留了飯的,便仍然是家。
魏衛很真切的感受到了這一點,也有發自內心的笑容浮現。
但是察覺到了他的情緒變化,人頭掛件卻有種深深迷茫的感覺:“人真的是很奇怪啊,你明明把所有的道理和利弊都分析給他聽了,但是對他來說,卻還不如一句不相干的話更能觸動內心。明明是一種有着追尋道理的本能的物種,很多時候,卻更容易被一種並不講道理的舉動所影響。”
心裡這麼想着,它也長長的鬆了口氣,笑着向魏衛道:“那你打算怎麼做?”
魏衛笑道:“當然是按計劃來了,既然要讓這個世界的人學會敬畏,那就要讓他們先感受到恐懼。”
“啥玩意兒?”
人頭掛件忽地驚住了,說話都有些結巴:“我、我、我以爲你已經改變主意了。”
魏衛轉身,看到葉飛飛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已經開始把鍋裡豬仔哥給留的飯熱一下,然後端了出來,笑容很是愉悅:
“我真的很喜歡隊長,也喜歡我們這個小隊,喜歡他們對我好的感覺。”
“但有一句話伱說對了。”
他輕輕長嘆了一聲,起身去幫着葉飛飛拿東西,然後低聲笑着回答:“我確實學不會妥協。”
“所以,該做的事情,絕對不能少。”
“尤其是,媽媽快要醒來了,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
人頭掛件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它感覺到了深深的迷茫與緊張。
一直以爲,它都不是一個什麼正面的形象,心裡也完全沒有那些偉大的東西,可是看着魏衛,還是忍不住開始恐慌。
讓這個世界感受到恐懼,可不像是一個好人會說出來的臺詞啊……
當它想着這件事的深層原因,並且不知道又會看到魏衛做出什麼讓人震驚的舉動時,葉飛飛已經熱好了飯,兩個人坐在了之前有七個人坐的餐桌旁邊,開始享受起了這一場疲憊奔波之後的宵夜,魏衛的胃口,似乎還是跟之前一樣好,邊吃邊笑着看向了葉飛飛,道:“之前,是什麼感覺?”
“感覺?”
嘴裡塞進了饅頭,顯得腮幫有些鼓的葉飛飛,怔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問自己被災厄吞噬的時候。
神情也變得有些迷茫了起來。
事實上,經歷了這麼一件事,她心裡不可能沒有疑問,只是看出了魏衛此時的壓抑,所以故意裝着自己很放鬆的樣子。
直到這時魏衛開始問,她才皺着眉頭,試圖用簡單的話語來描述:“就像……做夢。”
她努力的形容着:“本來,我就是我啊,我叫葉飛飛,廢鐵城治安官小隊的……正式員工。”
“但是,在族爺他們,把我拉到了那個地方之後,我感覺,好多信息,一下子涌入了我的腦海,於是,我就像是忽然之間從夢裡醒了,發現我其實是另外一個人,葉飛飛這個身份,只是我在夢裡的一個身份,很短暫,也很不真實,當我醒了過來時,那就只是我的一小段記憶以及體驗而已……”
“……”
她說着,突發奇想,指着碟子裡道:“就像這塊肉,它其實是塊姜,但有一段時間,它誤認爲自己是塊肉了。”
“而醒過來,便是它意識到了,自己其實是姜,和肉是不同的。”
“……”
魏衛都被這解釋的話搞得懵了一下,把那塊姜挾起來放在了一邊,道:“然後呢?”
“然後,就是你過來了……”
葉飛飛道:“我感覺自己又醒了一下,原來,那種自己其實不是自己的感覺,反而是一種幻覺,同樣也是一個夢,我在這個夢裡,發現自己原來不是葉飛飛,甚至還有種終於解脫的感覺,但是隨着這一場夢再次醒來,我才明白,我就是葉飛飛,這塊肉仍然是肉,只是有段時間,被人誤認成了姜。”
人頭掛件都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你說順口溜呢?”
魏衛倒像是已經理解了,笑了笑,輕聲的問道:“那麼,在那一場你變得不再是你的夢裡,想起來了多少事情?”
葉飛飛手裡的筷子,輕輕停頓了一下,低聲道:“挺多的。”
魏衛輕吁了口氣,將筷子放下,道:“跟我說說,好不好?”
葉飛飛有些擔憂的看着魏衛:“這麼急着聽嗎?”
魏衛點了下頭。
шωш▪ttκā n▪¢ Ο ……
……
他知道,最關鍵的信息,便是隱藏在了葉飛飛這裡。
災厄並不只是在葉飛飛身上甦醒,然後又離開這麼簡單,像她這種層次,既然經過,便會留下很多無法磨滅的痕跡,而她之所以會在聽到了魏衛的答案之後,毫不猶豫的離開,並且做出了這麼大的犧牲,便也是因爲,她已經將最重要的信息,留在了葉飛飛的腦海,並深信魏衛一定可以理解。
而葉飛飛也似乎很有壓力,過了一會,才小聲道:“我有那些記憶,但很多東西,不是言語可以表達的。”
“所以,小衛哥,我只能努力的形容一下……”
“……”
在魏衛點頭答應之後,她才輕輕的嘆了口氣,道:“小衛哥,我看到了你……或者說不是你,而是那些,傳說中的神……”
“看到了它們的誕生。”
“也看到了他們的恐懼……”
“……”
人頭掛件忽地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了葉飛飛。
而魏衛則是似乎並不意外,只是輕輕吁了口氣,神色有些期待的向着葉飛飛看了過來。
……
……
“所以,現在你明白了。”
同樣的,在基金會,最高級別的收容所內,三位創始人,在給蜘蛛講完了他們瞭解的秘密之後,神色也像是有些疲倦:
“十二神明,再加上猩紅,都是這樣一種產物。”
“薔薇究竟是什麼,直到現在,都還沒有一個具有信服力的說法,或許,能夠解釋薔薇的人,便只有那個至今仍然躲在暗中的薔薇教派,但根據我們現在手上掌握的線索與資料,我們可以確認,薔薇就是這樣一種能夠入侵人的大腦,並且改變人身認知的神秘力量,如同世界的源代碼。”
“在薔薇面前,整個現實世界,都像是變成了代碼構織,所以現實才可以像網絡一般被修改。”
“惡魔力量的特性,也是由此而來。”
“……”
“……”
解釋着這些,他們的臉上,都難掩那迷茫而心悸的壓抑:
“最初的研究者,在發現了神秘的薔薇之後,便產生了這樣一個大膽的想法,他們可以借用薔薇的力量,去影響整個世界所有人的腦電波,這樣,就可以消除人類的弊端,渲泄掉人類內心裡的暴戾,這樣,便會有一個有史以來,最爲趨近於完美架構的社會秩序形成,使人類遠離自毀傾向。”
“不得不說,這個做法,初衷是好的,當然也是大膽的。”
“一旦它們成功,薔薇便會生長在每個人心底,從此,生活在這個世界裡的所有人,都只會向着一個目標前進,哪怕到了需要他們自我犧牲的時候,他們也毫不猶豫,他們內心裡不會再生出暴戾,他們也不再懶惰,整個社會,都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創造力,甚至讓族羣得到進一步的升級。”
“這就是神秘大爆炸一開始會出現的原因。”
“只是,總有一些意外出現,就像十二神明如約誕生,卻偏偏,在十二神明之外,又誕生了一個猩紅。”
“不像其他的神明,都有着明確的權柄與概念,象徵,猩紅並沒有實質的權柄,也沒有清晰的象徵,它存在的意義,似乎便是混亂,便是與十二神明作對,而它自己,又一直處於迷茫之中,它有着更新的特性,而這更新的特性,說白了,就是它一直在尋找自身意義,卻又總是失敗罷了。”
“……”
直到這時,三位創始人,才輕輕嘆了口氣,道:“在這之前,十二神教會,其實一直在尋找原因。”
“他們想要知道猩紅爲什麼會誕生,也想知道猩紅的目標究竟是什麼。”
“只是,他們也一直失敗,雖然他們解決了猩紅很多次,但猩紅卻一直都會出現,從來都不可能真正的消失。”
“直到,我們驅逐了十二神教會,也獲得了他們的努力和研究。”
“再直到,猩紅,或者說,那個名叫魏衛的少年,被我們送進了訓練營,並且開始認真的研究他身上所具備的特殊力量。”
“我們,逐漸有了一個大膽的答案。”
“……”
蜘蛛已經因爲這一天獲得的信息,而感覺頭痛欲裂,但還是下意識的問道:“什麼?”
“是薔薇的力量,開始影響整個世界,也就是整個人類族羣的腦電波時,才誕生了十二神明,以及猩紅。”
一位創始人沉聲道:“那麼,我們便不可以只關注薔薇的力量,還需要關注人類族羣。”
“如果將薔薇比作是母體,那麼,人類族羣的意志,便是父體。”
“所以,既會有十二神明一樣天生便有着明確權柄與象徵意義的神明出現,也有猩紅這種天生混亂且殘忍的惡魔出現。”
“因爲,十二神明更多的是繼承了薔薇的力量,而猩紅,則是繼承了父體的暴戾力量。”
“……”
當他們說出了這個解釋,蜘蛛只感覺,整個世界,都因此而變得沉默了很多,心臟竟是狠狠的收縮了一下。
“神秘大爆炸,或者說最初的薔薇計劃,本是爲了消除人類族羣的暴戾自毀基因而發起。”
“但是,隨着最能代表人類族羣全方面精神性質的十二神明誕生,卻也有另外一種出人意料的力量誕生了,那就是,本該因此而被清除掉的暴戾,這種暴戾非但沒有被消除,反而同樣也滋生出了意識,十二神是因爲後來的教庭濫用了他們的權柄,而最終被我們視作了惡魔,可猩紅……”
“……不得不承認,猩紅天生就是惡魔!”
“……”
蜘蛛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她聰明的腦袋,第一次感覺信息太多,處理不過來。
她只是呆呆擡頭,看着他們:“你們居然告訴了我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們……你們是想做什麼?”
三位創始人沉默了良久,才道:“我們有件事,需要你們去做。”
“這個你們,指的便是你,訓練營裡的那些人,還有你們的教官,所有的所有,那結參與了最初計劃與實驗的人……”
“也只有你們去做了。”
“不然的話,臨界點的到來,會讓所有的一切,都化作虛無。”
“……”
蜘蛛的眼神,忽然變得驚恐,她只想在這一刻逃離,卻發現自己做不到。
……
……
“所以,在我的記憶裡,不不不,是,別人留給我的記憶裡……”
同樣的,葉飛飛也講出了她腦海裡那些模糊的影子:“我們,不對,應該說你們,曾經都是一起誕生的,有着一種天然的高位階,也有着清晰的目標與方向,或者說,這種天生的目標與方向,便是十二,應該說十三意識體,天生揹負的責任,是他們與生俱來的使命,以及它們的束縛。”
“按照十二神的本能來說,它們必須去完成這件事,也應該去完成。”
“但是,猩紅的出現讓一切本該按步就班的計劃,出現了無數次的波折與變數。”
“十二神明,卻一直都不夠理解,總覺得,猩紅在很多地方,表現的非常幼稚,始終不肯執行他們早就該去做的一件任務……”
“這任務,就是,他們與生俱來,應該去完成的人類族羣改造計劃。”
“而現在,它們更着急了,甚至感覺到了恐怖,因爲,媽媽就要甦醒了,如果在此之前還無法完成揹負的使命……”
“……那麼,所有人都會被甦醒的媽媽吞噬,整個世界,也都變得無法再預料。”
“……”
說到了這裡,她才輕輕的吁了一口氣,小心的看着魏衛:“小衛哥,之前我其實聽到了你跟她的對話……”
“所以,對這個問題,你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