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三位基金會的創始人,面對魏衛這挑釁一般的話語,也只覺渾身顫慄。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樣的機會……”
他們用盡了渾身力量,拼命的大吼着:“你簡直就是……簡直就是最愚蠢的勝利者……”
他們不知哪裡來的怒氣,但卻分明在氣的渾身發抖,有種深深的失望:“伱是有史以來掌握了最強大力量的人,你在某一刻,已經觸及了無所不能的權柄,你殺死了神明,那……那沒關係,你在這場對抗中贏了我們,確實,這很讓人沮喪,但是,這也沒有關係,真的沒有關係的,可是你……”
“你爲什麼偏偏不去解決問題,你明明可以動一動腦筋,就看到我的計劃,我們的模型有多完美……”
“你可以殺死我們三個,但是讓這世界出現這個完美的模型,並自己掌控這個模型……”
“但爲什麼,你什麼都不做啊……”
“……”
“很難理解嗎?”
魏衛卻在這一刻,只是安靜的看着他們,甚至還皺了下眉頭,道:“不是所有人都想成爲至高無上的神明,或是戰勝整個世界的。”
“有的人,只想長大,多看一眼這個世界,有問題嗎?”
“……”
三位基金會的創始人,已經感覺語塞,他們不知該如何形容這一刻自己的糟糕心情。
只是抱着無盡的沮喪詢問:“就只這樣嗎?”
“你……”
魏衛忽然打斷了他們,笑着道:“當然不只是這樣,我既然有了這個機會,那麼,我也挺想跟這個世界聊一聊的……”
三位創始人忽然驚住,瞪大了眼睛看着。
他們看到,魏衛的身後,無窮無盡的猩紅力量,忽然染紅了整個天空,看到了無數影子,穿越空間,走向了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無論是基金會,還是財團,還是荒野上那些強大的部落,還是躲在了祭壇之中,看着無盡的屍體發呆的瘋狂信徒,他們眼前,都出現了猩紅的影子,安靜,且溫和。
“你好!”
所有的猩紅,都保持微笑,向他們招手,如同,在向這個世界打招呼。
整個世界,在這一刻變得沸騰,有那些躲在了空間角落,祈禱着這噩夢一樣的戰爭過去的圖騰。
有某種掌握了強大力量或隱秘技術的組織,他們有的在現實,有的躲在夾縫,但無一例外,他們都迎來了猩紅的拜訪,甚至,在某個世界的夾縫之中,就連懷裡抱着紅色封面書籍的安神父,都看到了魏衛的身影,但是,魏衛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臉上沒有露出什麼表情,便已轉身離開。
“他在做什麼?”
紅色封面的書藉,內心驚恐不已,大聲吼叫着。
“他在與這個世界交談。”
安神父閉上了眼睛,好一會,才低開口,臉上只有無盡的疲憊。
紅色封面的書藉低聲詢問:“那他爲什麼不與你交談?”
“因爲我和別人不一樣。”
安神父良久,臉上才忽然露出苦笑:“我是他的客人,他在邀請我去他家裡作客。”
……
……
猩紅的力量,在某一個鋪滿了整個世界,卻又如潮水,漲到了至高點之後,又忽而退去,露出了世界本真的模樣。
當一切的喧囂,都歸於沉寂。
整個世界的呼吸,似乎停頓了那麼幾秒,所有人都如夢初醒,彷彿經歷了一場噩夢。
那是無比可怕的噩夢。
他們看到世界崩裂,看到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魔鬼,從天而降,看到所有的人血肉褪去,凝結成了新的物質,也看到了一切都變得扭曲,正常生活中的一切不復存在,甚至還有人看到自己變成了怪物,內心裡的慾望變得洶涌可怖,看到自己親手傷害自己心愛的人,抱着他們的屍體瘋狂的笑……
噩夢的可怕之處在於,會讓人遇到平時無法想象的恐怖事物,一次次打破心理承受的極限。
而噩夢的好處在於,夢,終究是會醒的。
精神壁壘裡面的人們,便經歷了一個從陷入噩夢,再到甦醒的過程中,他們一度看到世界崩壞,無數難以理解的怪異事物充斥在自己周圍,看到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扭曲而荒誕,看到讓人失去理智的惡魔降臨於自己面前,然後,就在他們深切感受到了絕望時,他們忽然睜開眼睛,卻發現一切如舊。
這個世界沒有變過。
沒有扭曲的怪物,也沒有崩碎的現實,沒有甦醒的無麪人塑像,自己也沒有惡毒的殺死身邊心愛的人。
無法形容那一瞬間的巨大沖擊。
還有什麼,比一切糟糕的事情發生過後,忽然發現那只是一場夢更幸福的?
當然,噩夢是怎麼開始的,他們記憶已經變得模糊。
但噩夢是怎麼結束的,他們卻依稀留在了心底,似乎,只是自己憤怒了,開始有了對抗一切的勇氣,而噩夢,就這麼醒來了。
發現了這是噩夢,發現了自己有醒來的能力,那其他的事情,似乎也就不再這麼重要了……
……
……
而在精神壁壘第三城防線廢鐵城,十五大街公寓樓出租屋,騰蛇教官與歐陽隊長等人,也已經從那極度扭曲的精神世界裡返回,他們忽然如溺水的人浮出了水面一樣大口的喘息,他們心有餘悸的看向了周圍的人,看着他們一個個雖然驚慌卻好端端的,並沒有缺少了什麼零部件,也沒有瘋狂。
他們彼此反應了好一會,才忽然之間,衝到了陽臺,睜大眼睛,看着外面的世界。
風和日麗,行人慵懶,天空清澈如洗。
“結束了?”
他們目瞪口呆,看着外面乾淨的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又是怎麼結束的?”
而在他們被這個念頭所折磨,甚至覺得心臟撲通撲通就快要從胸膛裡跳了出來時,他們看到,公寓樓的牆壁,出現了一道道蠕動着的血絲,這些血絲覆蓋成團,然後漸漸鼓起,一個人形從血絲裡面走了出來,飛快的交織勾勒,魏衛出現在了衆人面前,手裡還拿着那柄沾着鮮血的血色鐮刀。
他彷彿剛剛下班回家一樣,走回了公寓,將血色鐮刀掛在了門後掛鉤上,笑着轉身看向了衆人:“怎麼都在這愣着?”
在場的人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
魏衛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笑道:“說好了要請你們吃飯,還都愣着幹嘛?”
“雖然只有一個果盤……”
他猶豫了一下,道:“……但是那瓶酒還是很貴的!”
氣氛多少有些活躍不動,雖然魏衛已經很努力,但衆人眼神還是有些直勾勾的看着他,心頭始終有種壓力無形籠罩。
“現在……”
過了良久,還是騰蛇教官幽幽開了口:“基金會還在嗎?”
“應該說……”
白蝠也猶豫了一下,擡頭看向了魏衛:“第一城防線還在嗎?”
就連黑貓,都糾結着開了口:“刑天小隊裡的那些人,都還好吧?……我指青鳥小姐,還有……”他看了一眼蜘蛛,替她問道:“還有許驕陽,其他人關係不熟,死了就死了,但是,基金會裡,也不是所有人都該死的,而第一城防線的話……你知道,我們的家人,朋友,可都在第一城防線啊……”
“你們……”
旁邊,歐陽隊長看着他們忐忑的詢問,也跟着緊張,乾脆的道:“直接問好了……”
“天國……”
“我的意思是指,那些從神聖領域逃出來的傢伙,還有活口吧?”
“總不能你這一會就全殺光了吧?”
“……”
“……”
看着他們緊張的樣子,魏衛這才忍不住笑了起來,搖頭道:“你們想什麼呢?我就是出門辦點事,又不是劊子手……”
“你是啊……”
其他人都不約而同的在心裡浮現了這句話,看向魏衛的眼神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
魏衛聽出了他們心裡的回答,一時覺得他們在污衊自己,但也看出了他們確實在擔心,便只好笑了一下,道:“你們不用擔心,我沒殺什麼人。”
“?”
周圍所有人都表示自己不可能不擔心,也完全不信他的話。
“真的。”
魏衛道:“我就是隨手殺了幾個……”
想了一下,他似乎也在組織語言,笑道:“被一些人誤解爲神的東西而已。”
“而且,我真的只是找他們好好聊聊而已,不管是基金會也好,還是流浪教會也好,我都只是過去聊聊。”
“你們放心……”
他爽朗的笑了一聲,道:“我沒有逼着他們選擇和平,逼着他們放棄野心之類的。”
“畢竟我只是一個小人物,我理解不了他們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也理解不了他們的長遠眼光,或是極度理性的偉大計劃,我只是站在一個小人物的角度,分別跟他們聊了聊,抱着友好而和善的態度,勸他們以後步子邁得小一點,做任何決定與計劃的時候,都多替我們這樣的小人物想一想……”
“……”
“那……”
騰蛇教官和歐陽隊長,聲音都有點發顫了:“結果怎麼樣?”
“他們都答應了啊……”
魏衛彷彿也有些意外的樣子,笑道:“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他們現在脾氣都變得很好,態度也很友善,很明事理。”
“不但我發表的意見他們表示贊同,就連我沒說的一些條件他們也答應了。”
“基金會與流浪教會那些人,都已經決定重啓談判,基金會願意放開精神壁壘,包容更多荒野上的人進來,流浪教會也認清了現實,決定做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他們真的是太會說話了,比我會說多了,他們紛紛表示,這個世界還是以前更好,而且大家要聯手,尋找更好更和諧的相處模式……”
“唉……”
他自己都彷彿有些意外似的搖着頭,道:“早知道大家這麼講道理,我們還搞那麼麻煩幹什麼呢?”
“……”
所有人聽着魏衛的話,表情都變得異常精彩。
面對這彷彿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現在自己究竟是信呢,還是不信呢?
似乎信的話沒什麼問題,不信的話,事情也擺在那裡了。
良久,良久,大家也只是面面相覷了半晌,忽然有人帶頭笑了起來:“好吧好吧,原來大家都是這麼講道理的一羣人,那事情就好辦了。”
“如果每個人都這麼友善,都這麼善於替別人考慮,這個世界再怎麼折騰,也不會變得太糟糕吧?”
“……”
“那我們這任務算完成了還是算沒完成?”
也有人心裡生出了些疑慮,好奇的分別看向了騰蛇教官和歐陽隊長。
“成與不成的……”
騰蛇教官和歐陽隊長對視了一眼,忽然都有些無奈的搖頭:“回頭申訴一下就好了呀,反正都這麼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