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星驅車趕到了寧輝要出席的活動現場。
這裡正舉辦着一個公益活動,因爲幾位藝人的蒞臨,現場變得人山人海。田星伸長脖子看了看,見藝人們還沒登臺。
這個會場田星倒是來過一回,他知道從哪裡可以去到後tai。但是,現在的他已不似從前,並不方便在衆人面前大喇喇地出現。
於是他從車上找了一頂鴨舌帽子戴上,微微低着頭,繞過人羣。然而當他剛要踏進藝人休息區的時候,還是有幾個圍觀的羣衆認出了他,於是呼喊聲慢慢聚起,先是懷疑和不確定,最後終於敢大聲地叫出他的名字,由三三兩兩到此起彼伏。
田星只能低下頭無視,他加快步伐,對着休息區門口的工作人員掀了掀帽子刷臉,於是工作人員在驚愕之餘,手中便下意識地便按下了開門按鈕,根本沒來得及反應今天的嘉賓裡有沒有田星。於是田星便趁他們還沒回過神時很快地閃身進去,將觀衆們的呼喊聲阻絕在外。
“剛剛就聽到外面在吵吵你的名字…原來還真是你?你還來添個什麼亂?”剛踏進去,一個憤憤的聲音便傳過來。
田星擡頭一看,原來是林禾。
林禾向四周看了一眼,趕忙走上前去一把拉住田星的衣服,躲開在場的一雙雙好奇的眼睛,朝另一邊的僻靜處走去。
“幹什麼你?”田星不滿地道,“我找寧輝,又不找你。”
“找寧輝?”林禾冷笑了兩聲,“怎麼,是不是生怕別人看不出那個‘馬賽克先生’是誰,特意來向衆人親身演示謎底的啊?”
“……”田星一時語塞,“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來看看寧輝,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林禾語氣尖利地說道,“今天一早到現在,已經收到了兩個片約的待定通知。而現在…”她下意識地朝走廊的另一頭看了看,聲音變得有些沉抑,“就連這麼個免費出席的公益活動,竟然也打算放他的鴿子了。”
“什麼?”田星急道,“寧輝人呢?”
“你少在這兒貓哭耗子假慈悲,究竟是不是你自己給爆的料還說不定呢!”林禾指着他的鼻子罵道,“你不是一直希望他完蛋嗎?現在還裝什麼大尾巴狼?我看就是你小子使的壞心眼!這下好了,寧輝完了,什麼都是你的了,你滿意了?嗯?你…”
“給我閉嘴!”田星突如其來地吼了一聲,臉上全是不耐煩的神色,“說!寧輝在哪兒?”
從沒有見過田星這樣發飆的林禾着實被嚇了一跳,忙用手指了一個方向,訥訥地道:“和老王在主辦方負責人那裡…”
田星沒顧得上理她,急忙跑了過去。
“有沒有搞錯?”田星剛走到門口,便聽到經紀人老王的聲音傳過來,“以前你們請不到人的時候,寧輝一個人硬是幫你
們把整個募捐會給頂了下來,他開過口向你們要求過什麼嗎?到今年也是足足五年了…”老王的聲音裡掩飾不了的極度憤慨,“五年啊…怎麼,就一個上午的時間,就足夠你們把臉翻個180度?”
“老王…”一個人唉了一口氣,聲音裡添了些許無奈,“今天這事…寧輝的料也太勁爆了…我們有很多捐款的贊助商,他們並不能接受…那樣的事情,你知道,我們做這個公益就是想爲這些苦難的兒童做點實際的事情,如果因爲寧輝的這些個不中聽的傳聞而引起一些贊助商的反感,繼而撤銷捐款的話,那不就違背了咱們做活動的初衷了嗎?”
“那我們寧輝…”老王還想說什麼,話說半句卻戛然而止。
田星站在門外,微微朝裡面探了探頭,看到被寧輝拉住了手臂的老王,那後半句話原來便消失在這一個輕輕拉拽的動作裡。
田星看到了寧輝的表情。他醉人的眼角眉梢依然…乍看上去依然是田星初見時的波瀾不驚,然而田星卻能從中窺到更多的心跡。
那是一種何等的失望。
剛剛林禾說,已經有兩個片約對寧輝給出了待定的通知。田星相信,儘管是這樣,寧輝都沒有露出過此時此刻的這種神情。
田星慢慢退後了一些,眼角的弧度的些耷拉。
有一種說不出的難過在他的心裡蔓延開來,叫沮喪,也叫悲哀。
即使,幾年前寧輝舍他而去,他也沒有體會過這樣無力的悲哀。這種心情並不像那樣赤裸裸的痛苦,可以哭叫、可以逞強、可以徹底地傷徹底地醒來。
悲哀,就像被奪走陽光的生命。
僅僅,因爲寧輝那失落的眼睛。
田星匿在一旁,眼看着寧輝和經紀人從主辦方負責人的房間走了出來。等他們走遠,田星收回自己一直看着那個挺拔頎長的背影的眼神,轉身走進了負責人的房間。
“你好。”田星說道,“據我所知,今天的活動少了一名藝人…本人毛遂自薦,不知道夠不夠格?”
負責人正在煩惱寧輝的缺由哪個藝人來填補,心裡早打了不知道多少失敗的算盤。這個時候聽到了這句話,趕緊擡起頭來,反應了片刻,臉上立刻露出十分驚喜的表情。
“不知道您事先有沒有了解一下…我們這個是公益的活動,並沒有出場的酬勞。”在交待了活動的流程和注意事項後,負責人還是謹慎地跟田星確定了一下。
“我很清楚。”田星輕輕笑道,“善心本無價。”
然而善心…卻也廉價。
活動現場,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田星作爲臨時替演的嘉賓出席,他的出現是一個最大的驚喜,掀起了活動的最**。田星全程保持着禮貌的溫和笑容,他盡職地站在臺上,爲活動吶喊、爲小孩子爭取,使盡了渾身解數。
於是該進行的流程都進行完畢,活動也即將進入尾聲。
主持人知道田星現下的人氣很旺,於是大部分時間幾乎都在跟他搭訕。這不,即使到了最後,還是不忘記讓田星再說兩句,想借以引起臺下更多的歡呼。
於是田星微笑着將麥克風拿起,說道:“做一些小小的力所能及的善舉,利人更利己。這是我從…一個朋友身上學會的。”他頓了頓,看着臺上臺下微微疑惑的眼神,瞭然地笑了笑,繼續道:“他就是寧輝。”
臺下有些微微的譁然,聲音不是很大,人們的眼睛沒有離開田星有臉,似乎在等待着他的下文。
主持人的臉上有些難掩的尷尬,正在想話題去截斷田星的話,可是田星卻在下一秒立刻開了口。
“這個公益活動,原本我是沒有資格參加的。然而…一些事情讓寧輝不得不退出,所以我纔有機會站在這裡爲這些小孩子做點事。”田星朝臺上的小孩子們溫和地看了一眼,“他們剛剛對我說謝謝…我真的很不好意思,其實…我並不夠用心,做這些事也根本是門外漢…跟寧輝相比,我還差得很遠。他…抱着對於小孩子的一片憐惜,只是單純地爲自己能多少起到一點作用而感到高興。可是我…”他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剛剛聽到幾句感謝的話就能讓我沾沾自喜了…寧輝,他是我的前輩,也是我想學習的對象。今天,因爲一些新的報導,讓他無法站在這裡。這些報導,無關於他的人品、無關於他的道德,僅僅是源於他個人生活的選擇——而他,難道沒有權利去選擇自己的生活?就是這些個人的私事,讓他無法繼續參與這個他多年來一直堅持的善意之舉…”田星按捺住自己的情緒,讓自己講得平靜,“今天在臺上,善意融融,我們見證了多少人內心柔軟的人,給予了和自己沒有一點關係的兒童力所能及的幫助。除了爲改善他們的生活,是不是更想通過這些善舉讓他們感受到這個世界的美好呢?而今天…寧輝被拒絕出席、寧輝多年來的善舉被避及不提,我們又給這些小孩子上了一堂怎樣的課?教會他們粉飾太平?教會他們歧視少數?還是讓他們學會去幹預別人人生的自由選擇權?”
田星停了停,他低下頭去,深深地呼吸了幾口以平息自己的心情。
“不好意思,我的話有點多…”田星還是有些哽住了喉,他拿開麥克風,不再說話。
臺下有着反常的靜默,漸漸地隱隱約約傳來啜泣的聲音,田星知道,那當中有一些是等待着不肯離去的寧輝的粉絲。
主持人後來又說了什麼,田星沒有在意。後續還有多少煩擾,他也沒有去多想。
他想見寧輝,他想跟他說對不起,也想跟他說沒關係。
對不起,歸根結底自己纔是導致寧輝陷入這場漩渦的緣起,但是沒關係,他一定會陪着寧輝,絕不猶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