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微芒
文/沐清雨
慄則凜回來後, 別漾才終於安心,可好不容易睡着,又迷迷糊糊的持續做夢, 眼前不是煙霧, 就是大火, 像是還沒從火場抽身。後來徹底醒過來, 她閉着眼睛想, 可能自己也需要心理疏導。
高速車禍那次,現場血淋淋的,她都沒怕。可因爲慄則凜, 她越來越膽小,
別漾長舒口氣, 偏頭, 旁邊的男人眉眼放鬆, 睡的正熟,應該是累壞了, 呼吸聲比平時要重一些。她輕輕動了動,伸出手去摸他的臉,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確定他是平安無事的。
慄則凜似有所覺,微微往她的方向側了側頭, 嘴脣貼在她掌心, 呼吸熱熱地。
別漾又撫了撫他眉眼, 他依舊沒醒, 卻無意識地挪了下身體, 半趴着把她攏進懷裡。
自從有了親密關係,別漾發現, 慄則凜喜歡趴睡,無論他睡着時是什麼姿勢,只要是她先醒,他都是半趴在她身邊,長腿緊貼着她,一半的身體壓着她,一邊的胳膊不是攬在她肩膀,就是摟在她腰上,既親密地擁着她,又沒有把身體全部的重量給她。
這次也一樣。
別漾心裡還在不舒服,明知道幫人救人是他本能,是職業病,是他身爲星火隊長的職責所在,可被救對象換成夏非,她就無法理智對待,忍不住想發脾氣。
不想聽他解釋是怕自己控制不住說不該說的話,大半夜的吵一架,傷了兩人的感情多不值,更是心疼他嗓子啞成那樣。
別漾把臉貼在他頸窩,努力地想,自己是從什麼時候起,變得這麼善解人意了。
閉眼眯了很久,還是睡不着,別漾打算起來,伸手要把腰上他的手挪開時,終於發現異樣。她輕輕起身,拿起手機,藉由屏幕的光亮一照,才發現他右小臂上纏着厚厚的紗布。
他受傷了!先前隔着睡裙,她沒感覺到。
瞬間又後悔他回來時,沒有第一時間查看。
別漾自責沒有管理好情緒,給他蓋好被子,悄悄起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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慄則凜睡過了,一睜眼已近八點,發現牀側是空的,他瞬間清醒,憶起昨晚,掀被下牀。
別漾在書房打電話,應該是怕吵到他,聲音壓得很低。
慄則凜確定她在家纔去洗漱。手臂上的紗布睡了一覺,有點鬆,他單手操作不便,隨便纏了下,之後去別漾的衣帽間,在自己搬過來的衣服中挑了件襯衣穿上,袖釦扣得一絲不苟。
別漾知道他醒了,結束通話後去熱牛奶,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沒回頭,站在料理臺前,看着窗外。
慄則凜自背後擁住她,低頭吻她脖頸:“怎麼起這麼早?”嗓子啞得比昨晚還厲害。
“是你起晚了。”別漾沒說自己不到五點就起來了,去樓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店給他買了治嗓子的藥,她掙開他的手,去倒牛奶。
慄則凜按住她的手:“別燙着,我來。”
別漾沒和他爭,坐到餐桌前徑自吃着早餐。
慄則凜知道她在鬧情緒,可這個歉他不知從何道起,他把牛奶端過來,放到她手邊,坐下來。
別漾吃了幾口,搭了眼他明顯不太靈光的右手,到底還是沒忍住,拉過他的手,解開袖釦,要卷襯衣袖子。
慄則凜就要抽回手:“小傷,沒事。”昨晚要不是知道她去了火場,又負氣走了,他是不打算回她這邊,讓她知道自己受傷的。
別漾一言不發地盯着他,執意要看不可。
慄則凜抿了抿脣,鬆了手勁。
別漾解開有些鬆散的繃帶,足有她手掌寬,長近二十釐米左右的燙傷,經過了專業的處理,依舊血肉模糊,她既心疼又惱火:“這叫小傷?!”
慄則凜不想她擔心,輕描淡寫地說:“沒傷到骨頭。”
別漾與他對視兩秒,低頭,小心翼翼地把紗布一圈圈纏回去:“怎麼傷的?”
當時A座塔樓的人都撤離得差不多了,慄則凜在三層的消防電梯旁找到迷路的夏非,帶她回裙樓時,由於火場周圍溫度過高,天花板出現鬆動掉下來一塊,慄則凜在護她時被砸到。
沒骨折是運氣,可燙傷確實有點嚴重。他回來晚了,也是因爲被應北裕硬拽着處理傷口導致。
慄則凜實話實說:“她當時摔倒了,來不及起來,我不擋一下,就落到她腿上了。”
別漾給他包紗布的手微滯,她擡頭:“落到她腿上,會有生命危險?”
慄則凜見她臉色不太對,頓了下:“不會。”
別漾又問:“會殘疾?”
慄則凜咬了咬腮:“不會。”
“那爲什麼不給她個教訓?!那麼危急的時候,別人都在想辦法自救和救別人,她在幹什麼?”別漾神色徹底冷下來,語氣尖銳:“你倒是還記得她明天要在時裝週上走秀,不能受傷是嗎?慄則凜,你是做救援,但救援不是讓你拿命隨便去替誰犧牲!”
慄則凜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一時間無從辯駁。
別漾把紗布打好結,袖子給他放下來,繫好袖釦,站起來:“你傷好之前,我們別見面了。”她說完把原本擺在餐桌上,準備讓他飯後吃的藥一股腦扔到垃圾桶裡,穿上外套就出門了。
等慄則凜追下去,大G早已駛遠,他雙手撐在胯上在樓下站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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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北裕聽芒果說慄則凜午飯都沒吃,一直在車間忙,他放下手頭的工作趕過來,“你瘋了,手傷成那樣,不好好在家歇着,跑這折騰什麼啊?”
慄則凜不答,他脫下工作服,往辦公室走。
“和別漾吵架了?”別漾昨晚悄無聲息走了,應北裕就覺得不對勁,後來聽慄則凜說被他帶出來的夏非,似乎與別漾和顏清關係不太和睦,他還提醒慄則凜,女人最敏感了,回家要先解釋。
慄則凜喝了一大杯水潤嗓子,坐到沙發上,語氣不太好:“昨晚我要解釋,她說沒誤會,今早知道我的傷是爲夏非受的,說傷好之前,讓我別去找她。”
應北裕沒想到事情還挺嚴重:“那明顯就是吃醋了,你還真打算傷好之前不露面,不哄了?”
“有什麼醋可吃?換成是陌生人,該救我不照樣得救嗎?只不過恰好那個人是夏非而已。”慄則凜捏了捏眉心:“我知道她心裡不高興,可我能怎麼解釋?難道因爲那個東西落下來不至於砸死人,我就袖手旁觀?”
應北裕沒什麼經驗能分享給他,只問:“那你是要女朋友,還是要管閒事?”
“二者能相提並論嗎?況且那是閒事嗎?”慄則凜擰眉:“我只能做到,她要是遇到危險,我會拼了命護她,這一點,即便我不說,她難道不明白?”
應北裕嘖了聲:“她明白是一回事,看見你爲了救一個她不喜歡的女人受傷,生氣是另一回事。”
慄則凜雙手抱胸往沙發上靠過去:“我還有氣呢,我跟誰說理去。”昨晚聽應北裕提到,別漾是和陸鑑之一起去的火場,他心裡又不是滋味了。
“你有什麼可氣?氣她在火場外急得快哭了,還死撐?”應北裕踢他腳一下:“你氣着吧,我看最後誰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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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下班時,別漾收到慄則凜的信息,他說:【我去接你。】
別漾把手機扔到一邊,隨後又拿過來,回覆:【早上的話,我不想再重複。】
隔了片刻,慄則凜問:【我這傷少說要半個月能好,這半個月都不見面了?】
別漾心想不是小傷嗎,回他:【如果一個月不好,就一個月不見。】
慄則凜示弱:【我道歉可以嗎?】
別漾反問:【爲什麼道歉?】
從他們相識到現在,除了在高速上初見,她因爲他讓她摘太陽鏡,回敬了句:“那是另外的價錢。”對慄則凜,雖時不時懟兩句,從未如此尖銳過。
慄則凜幾乎忘了,自己的女朋友有多不好惹。
他扒了扒頭髮:【別漾,我們有一說一,能別冷戰嗎?】
別漾告訴他:【不是冷戰是冷靜。】
慄則凜就把電話打過來了,問她:“冷靜什麼?難道因爲我爲夏非受傷,你在考慮和我分手?”
別漾寸步不讓:“如果我說是呢?”
慄則凜被噎得有幾秒沒說話:“換成是別人,你還會這麼大反應嗎?”
別漾坦言:“不會,就因爲是她。”
慄則凜替自己辯白:“我和她沒什麼。這點信任,你對我應該有。那種情況下,換成是誰,我都會救,不是因爲她是夏非。”
“我知道,我沒懷疑這一點。”別漾盯着桌子上陸鑑之昨晚給她的那份資料,目光落在夏非即將簽約的奢侈品代言上:“可我還是看她不順眼,你說怎麼辦?”
夏非不自量力阻撓她時裝週拍攝的事,別漾是必然要還擊的,那時候,誰都瞞不住。她現在不說,只是不想影響顏清和LZL春裝發佈而已,否則,她第一步就是讓夏非上不了秀場。
慄則凜語氣沉了沉:“別漾,你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別漾聽出他也有了火氣,一字一句回敬道:“我天生就不是好說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