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澤縣、沈府。
大白天的。沈大的房間裡,卻傳出一陣陣令人**的呻吟聲,中間夾雜着男人粗重的喘息聲和嘶吼。沈大的原先的跟班、如今沈府的大總管福根,好整以暇的在外面的偏廳當中品着茶吃着點心,耐心的等待着家主大人辦完事出來。旁邊的桌面上放着一張紙片,上面密密麻麻的不知道寫着些什麼,反正福根是半個字都不認識的。
好半晌之後,沈大的房內漸漸安靜。良久之後,又傳來悉悉索索的穿衣的聲音。很快,兩個滿臉潮紅,身着薄紗的侍婢從房間裡出來,經過福根面前的時候,水汪汪的眼神朝福根打量了兩眼,然後翩然退去。福根按捺住胡天胡地的衝動,不可察覺的笑笑,然後便看見門口出現了家主大人的身影……
“家主大人,調查清楚了,那個小咋種現在的確是住在蕭家莊,和那幫泥腿子裹在一起。那些泥腿子也不知是吃錯了哪門子的藥,竟然還幫他蓋了一棟不錯的宅子……”
沈大的步履有些虛浮,才一年多的時間。他原本還算結實的身材便瘦削了一圈,變得無比‘骨感’。此時,他身上僅穿着一件深褐色的中單,外面胡亂的披了一件袍子。只見他輕飄飄的飄到桌邊,一屁股重重的坐下來。拿起一塊點心放進嘴裡慢慢咀嚼着,又端起桌上的香茗牛飲鯨吞的喝了幾口。這纔拿起桌上的那張紙片細細看了起來,漸漸的,他的臉上泛起一絲冷笑:
“老九啊老九,沒想到你的命竟然這麼大,在那麼多馬匪的追殺下竟然還能撿回一條命……呃,原來是柴叔壞了我的好事,想不到這條老狗竟然如此了得……”
福根聞言嘿嘿怪笑兩聲,然後站起身來恭聲問道:
“家主大人,要不要再安排人手去一趟蕭家莊?如今那個小咋種在蕭家莊上躥下跳的蹦躂得無比歡暢,還搗騰了個什麼蕭家農莊出來。那條老狗並不是一刻不離的守在他身邊,咱們下手的機會還是很多的……”
沒想到這句原本應該很對沈大胃口的話,卻招來沈大一頓劈頭蓋臉的痛罵:
“小咋種這三個字是你可以叫的麼?他再如何不濟,也是老爺子留下的骨血,你這個狗奴才,如今是越來越放肆了。我聽說除了我之外,如今我的那些偏房兄弟在沈府之內都要看你的臉色?福根,你給我記住,你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我能給你這一切,也同樣能一手將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毀去,懂嗎?”
福根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渾身上下一片冰涼。難道是自己勾引家主大人侍婢的事情敗露了?又或者是自己刁難曹仁義那個老東西的事情。傳到了家主的耳裡?要不然,往日自己對那位九少爺左一聲小賤人右一口小咋種的叫,也沒見他發這麼大的火啊……
當然,此時面對沈大的怒火,福根是絕對不敢有絲毫反駁的。沈大說的是實話,雖說如今他福根已經掌握了沈府不少的大權。可他再如何得勢,也依然是個奴才。只需要沈大一句話,他這個今天還風光無限的沈府大總管,明天便有可能到馬房去餵馬。
看來自己這段時間的確鬧得有些過分了,偏房那些少爺公子們,雖說不得勢,但是那畢竟還是名義上的主子,自己明面上還是應該多敬讓着點。還有曹仁義那個老東西,這一兩年來,家主對其的寵信愈發濃厚了。自己可得小心着些……
沈大一通喝斥下來,見福根面如土色,戰戰兢兢的連話都不敢說了。心中一陣舒坦,看來自己還是能鎮住他的嘛。前幾日,他聽說福根竟然強行將老七房裡的兩個侍婢給換了,而原因,僅僅是因爲那兩個侍婢在他過去的時候。沒有行跪拜大禮。而沈府有規定,丫鬟侍婢等下人,只有在見到沈府的主子之時,才需要行跪拜大禮的。雖然沈大很樂意看到福根折騰老七等人,損他們的面子,可這件事情卻讓沈大看到了福根的野心,他在沈府之內,赫然就是一個主子爺呀。這還得了,沈大當時就在尋思着找個機會敲打福根一頓。
結果就在今日上午,酒坊的曹仁義又跑來找他告狀。說福根仗着他沈府大總管的身份,硬要將他兩個不學無術的親戚,塞進沈家酒坊做管事。在經歷了兩年前的家主風波之後,沈家的各項生意都下降了兩成以上。曹仁義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纔讓沈家酒坊慢慢恢復過來。此時哪裡能同意福根這樣胡來,當場便拒絕了。結果福根竟然當着一個前來買酒的酒商的面,在沈家酒坊的櫃坊上大聲辱罵曹仁義,嚇得那個酒商落荒而逃……
正因爲這些,沈大才逮住方纔福根的毛病,新帳舊賬一起算,將福根罵了個狗血淋頭。福根認錯的態度也還算不錯,沉默了好半晌之後,連連表示自己知道錯了。隨即又小心翼翼的問道:
“那蕭家莊那邊……還要不要派人過去?”
沈大皺眉沉吟了一陣,這才輕輕的點點頭道:
“人還是要派人去的,不過不是馬上就去把他怎麼着,只是去探一探他的口風,看看他是不是還惦記着沈府的事情,不然我這心裡不踏實!若是他只想老老實實安安分分的呆在蕭家莊,那便隨他去吧。畢竟你這消息上面也說,蕭家莊那幫泥腿子對他甚是看重。若是對他做得太過,將這些泥腿子逼急了,也是一樁麻煩事。特別是今年如此大旱,這蕭家莊卻邪乎得很,高粱產量幾乎滿足了酒坊的兩成所需;不過,若是他心中還惦記着重回沈府的門牆,那便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福根心領神會,點點頭道:“小的明白家主大人的意思了,小的這就去安排……”
“不,這件事情我親自來安排,你就不要操心了!”
福根心中一驚:莫非他真的不再相信我了麼?這個念頭剛一升起,便聽見沈大彷彿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一般的接着說道:
“並非是不相信你,而是你的人只適合動手。可這一次是去試探的,需要動腦子,所以這事情還是讓曹先生去辦吧……”
福根這才釋然,點點頭躬身出去了。瞧着福根弓着身子退出去的模樣,沈大心中再一次生出一種大權在握的爽快之感:當家主就是好哇,老九,你若是敢再生出一點覬覦之心,還想着回來幫着老三跟我爭這家主之位,那就休怪你這個大哥不講血親之情了……
……
蕭家莊內,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還在持續着。雖然已經進入了臘月,可佃農門開墾荒地的熱情卻絲毫不減。這些佃農們。迫不得已的走到這一步,誰不是生活已經難以爲繼的人?如今在蕭家莊內,一日三餐雖不說吃好,卻絕對能夠吃飽。住的宅子雖然也算不上好,卻絕對能夠遮風避雨,而且乾淨整潔,遠不似他們之前住的難民窟那般髒亂不堪。而且這裡的主家收的租子極低,頭三年六抽一的租子,可不是在哪裡都能碰得到的……
這麼好的條件,誰都能看到今後生活的希望,所以幹起事情來。人人都偶格外賣力。這可就苦了沈慎卿和蕭惠歡倆人,名義上的地主蕭三爺,只是在這些佃農們來到蕭家莊的當天露了個面,勉勵了這些佃農一番。之後就把所有事情都丟給了沈慎卿和蕭惠歡倆人,讓這些佃農們有什麼事情,找他們倆人請示和商量。
這下子事情就來了,沈慎卿和蕭惠歡倆人是非常有默契,這不假。可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這一百多戶佃農的在一起開荒種地,修房造屋,每天都有不少事情冒出來,他們倆人就算再有默契,面對這麼多問題,也總會有意見分歧的時候。因此,倆人三天兩頭就得碰一次頭,交換一番意見。
今日,蕭惠歡便又到沈家,商量關於這些佃農們墾荒的事情。到目前爲止,蕭家莊招募過來的這一百零五戶佃農,已經開墾了三千五百畝荒地。蕭家莊能夠開墾的荒地幾乎全部都已經開墾出來種上了糧食。可是這些佃農們卻似乎有用不完的勁兒,一個個還瞪着一雙通紅的眼睛四處尋找,看哪個旮旯角落還有空地可以開墾的,哪怕只有一兩畝,這些佃農們都不放過……
“歡兒,我說了,既然這些佃戶們如此有幹勁,便讓他們繼續開墾便是。你說的那個水土流失的事情,連我都無法理解,你讓我怎麼去跟佃戶們解釋?反正他們每開墾出來一畝荒地,咱們便能多一份收成,這不是很好麼?咱們爲何要阻止他們?”
蕭惠歡有些惱火,古人果然是目光短淺啊。眼看着這道理是講不通了,蕭惠歡也懶得再磨嘴皮子,乾脆杏眼一瞪,雙手叉腰,兇巴巴的吼道:
“沈慎卿,我說不能再開墾了。就是不能再開墾了,怎麼着吧你?你同意還是不同意?”
蕭惠歡一發飆,沈慎卿就焉了,苦笑着點點頭:
“好吧好吧,姑奶奶您最大,您說不能再開了,那咱就不開了,這總行了吧?”
蕭惠歡見他明顯是口服心不服,心中也覺得有些不妥。可從長遠考慮,還是得防止這些佃戶過度開墾荒地,造成水土流失。當即接着說道:
“那好,下午你便去跟佃戶們打招呼,從明日起,停止所有開荒的動作,開始丈量各家開墾出來的實際面積。”說到這裡,見沈慎卿似乎還在對她這個決定耿耿於懷,於是又好言說道:
“沈大哥,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很不近人情?好吧,現在我跟你解釋也解釋不通,等過上幾年,你便會知道我今日的決定究竟正確與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