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暴烈

周靖摸了摸下巴:“沒有?還是不敢?”

“沒有沒有!”老農夫趕忙改口。

“好吧,那便不打擾老丈了。”

周靖也沒說什麼,趟着泥,扭頭便要離開。

見狀,老農夫躊躇了一下,忽然從背後叫住周靖,小聲道:

“這位漢子,雖不知你從何而來,可你若想尋吳家莊晦氣,還是打消念頭吧。他們府上五六百莊客,哪裡是好相與的,又常常孝敬縣太爺,便是想去告官,也無門可入。何況吳家大兒將來可是要考取功名的,這是一家的貴人。”

“老丈說的有理。。”

周靖點點頭,沒有繼續搭話。

他走出田地,心裡暗暗尋思起來:

‘四號使徒是個暴烈叛逆的性情,不論後果也要做到所謂的替天行道,可替的是哪個天,行的是哪個道,這又怎麼理解?達到什麼程度纔算暴烈?’

這吳家莊是地主大戶,階級成分不用想,肯定是剝削者,家產越豐、出手越闊,意味着剝削越狠。

他雖然對封建時期的地主階級沒有好感,但地主階級存在,確實有其歷史原因,甚至算是維持封建社會秩序的一部分。

這樣的目標,若是沒有明晃晃的爲惡,那究竟屬不屬於四號使徒“替天行道”的對象?

周靖並不是特別確定。

畢竟對方沒招惹他,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甚至對他還算禮待,大家相安無事。

按照主世界現代人的觀念,明哲保身、獨善其身才是上道,何必沒來由主動惹事。

周靖雖厭惡吳家太公的癖好,可他也不知在這世界的社會風氣中,這種癖好是不是正常的。

拋開這方面的因素,人家老太公還挺會做人,乍一看不似惡人。

而且,這村子頗有人氣,吳家莊顯然是維護當地秩序的頂樑柱。

如果將其掀了,不止是推翻了一個地主豪紳,更是推倒了當地運轉多年、大家都習以爲常的秩序。

周靖如此想着,不禁對四號使徒的人生目標,有了點新的理解。

“天街踏盡公卿骨、替天行道,這兩個目標融合在一起,四號使徒所謂的造反,恐怕不是推翻一個王朝那麼淺顯,而是將所有剝削階級視爲仇寇,卻不管他們對維護秩序起到什麼作用四號使徒做這種事,不是爲民出發,也沒有必要爲民出發,而是單純秉持着不知變通的‘道義’,嚴格來說,這是反賊中的反賊啊”

“而這世道,

真正的大惡不會以惡人面目示人,他們溶於秩序,依附於秩序,時常擺出一副好人面孔,施加恩義,用周到的禮數來僞裝自身,迷惑他人他們把自己變成秩序本身,使被剝削成爲世人習以爲常的常態,他們將自身與部分階級的民衆綁在一塊,要是大家得益則自己也能得益,要是有風險則轉嫁給下方――雖說這本身就是社會運轉的規律,可在四號使徒的眼裡,恐怕這些事物存在即是原罪。”

周靖腦海閃過一個個念頭,隨後心裡有些憂慮。

親自穿梭的時候還好,可一旦進入放置模式,那便是放虎歸山,就算設置保守的放置方案,可只要四號使徒依個性行事,那就不知會搞出什麼事來。

‘如果真是這種情形,那四號使徒當下的實力,還真不夠造的,需要加緊練武,才能真正自保。’

就在他沉吟思索時,忽然一陣喧鬧聲傳來。

周靖回過神,擡眼望去,發現不少農夫扔下農活,匯聚向一個方向。

他眼神一閃,也跟過圍觀。

很快,周靖隨着人羣來到村外一片草舍,這裡正聚着許多人,喧鬧不已。

外面圍了一羣農夫,正在指指點點。

裡面則是十幾個吳家莊客,簇擁着一個壯實青年。

這壯實青年揮舞馬鞭,正啪啪抽打着幾個瘦弱村夫,打得人慘叫連連。

這幾個捱打的村夫滿身血痕,卻不敢反抗,嘴裡苦苦哀求:

“求你再寬限幾個月吧!俺們家真是沒糧了,給你收走了,我們捱不過今年了!”

“你要收了我們的牛,那俺這一大家子沒法活了!”

這是在收租?

周靖眉頭一挑。

就在他判斷形勢時,草舍裡忽然衝出一個虯髯農夫。

這虯髯農夫手持叉子,怒道:

“吳方!你不讓我活,我和你拼了!”

話音落下,虯髯農夫舉叉,悍然衝向領頭的壯實青年。

這喚作吳方的青年,見狀冷哼一聲,劈手奪過旁邊家丁的哨棒,接着翻手一棒便壓住這虯髯農夫的叉子,任憑虯髯農夫使勁,也抽不出叉子。

“張三,你吃了豹子膽了,敢和我動手?!”

吳方暴喝一聲,上步擡手,棒子沿着叉杆一路上撩,啪啪兩下打傷虯髯農夫雙臂,使其兵器脫手。

隨後,他棒尖一頂,將虯髯農夫戳翻在地。

虯髯農夫張三捂着胸膛,面色痛苦,卻怒瞪着吳方,發狠道:

“直娘賊!來,朝我腦袋打,打不死我的,你便是個龜孫!”

吳方勃然大怒:

“你既尋死,這便成全你!”

他舉起哨棒,就要劈頭打落。

這時,周靖看準機會越衆而出,大手攥住即將劈落的棍棒,就好似鐵箍一般。

吳方運足了力,竟沒能動搖分毫,頓時一驚,趕緊鬆開棒子,退後兩步站到家丁旁邊。

他打量着周靖,確認是個陌生面孔,皺眉抱拳道:

“這位好漢,不知有何見教?”

“只是看個熱鬧。”周靖掂了掂哨棒,往地上一頓,環視在場幾夥人,問道:“此地發生何事?”

發覺是個多管閒事的,吳方不禁心生厭煩,暗罵了兩句,可見周靖不太好惹,便只好壓着火氣,拱手解釋:

“我是此地吳家莊三少爺吳方,這幾個村夫向我家借債,立了借據。如今日期已到,我向他們討債,誰知這幾個刁民,撒潑打滾只想賴賬,我氣急之下,難免手重了些。”

還不等周靖說話,張三便呸出一口唾沫,恨恨道:

“你吳家放債,要的都是扒皮的利錢!每過一陣子便滾上幾分,我們哪裡還得起?”

吳方冷冷看他:“那誰要你們借錢了?”

“我們活不下去,不借債,一家子就要餓死了,又有何辦法?”旁邊一個被鞭打的農夫忍不住道。

吳方搖頭,哼道:“既借了錢,還有什麼好說?你不勤加耕種,一年到頭收成不好,害得自個兒活不下去,那是你的事,怨得了誰來?”

聞言,另一個捱了鞭子的農夫不禁叫屈:

“每年收成,交了朝廷賦稅,交了你們吳家的地租,我們還剩多少?若非租子太高,我們怎麼會活不下去?”

吳方不耐煩,喝道:“自古規矩便是如此,莫要說些無關鳥話!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今日任你說破大天,也逃不出這個理!要麼交上租子,要麼拿田產耕牛來抵!”

張三勉強起身,指着吳方罵道:

“放你孃的屁!你吳家收這麼重的租子,每年過冬,若是不找你們借債,便沒法過活,你敢說這不是刻意爲之,堵我們的活路?你吳家放債,只許田產耕牛作抵押,分明是想吞了我們的田產。現在村裡有幾個不欠你家的債?你們使這番手段,分明是想把我盡數化作家無餘產的佃農,一直欠着你們的錢,

代代給你家種地勞作。”

吳方一瞪眼,怒喝道:“胡攪蠻纏!你們都立了借據,就算告到官府,你們也無理可說!”

張三恨恨道:“去他孃的官府,一丘之貉!若非走投無路,誰願借你家的債。你拿住了我等命脈,雙脣一碰,自然處處是理!”

旁邊捱了鞭子的村夫,也是動了氣,忍不住附和:

“我向你吳家借田耕種,你家老太公要我交肥田的租,實則借給我的卻是瘦田,我當初數次想找他理論,卻都被你家莊客趕了出來,如今你卻拿這份契據欺我!”

“不錯,這廝便是做局坑害我等!”張三憤恨指着吳方,大聲道:“一旦年景不好,就是你吳家得逞之時,先是拿走我們餘糧,再拿走我們耕牛,最後吞併我等田產,讓我們賣身,一張張契據在手,便是鬧到官府裡你們也自有理說。我等若不願交田,只得賣兒賣女,送到你吳家府上爲奴爲婢,甚至有人家的女兒給你家老爺當了外室!這狗屁倒竈的日子,我過夠了!”

吳方氣得渾身發抖,大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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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了!反了你們的!我吳家願意放錢供你們吃喝,你們卻來這樣詆譭於我!就該任你們這些泥腿子餓死!”

“你吳家的收成,還不是我們種的?呸!”張三一口啐向他臉。

吳方急忙躲閃,衣襟還是沾上了一口帶血的濃痰。

“你當真找死不成!”

吳方怒紅了眼,拿起鞭子就要狠狠抽下。

然而鞭至中途,又被周靖抓住手掌,打不下去。

兩次都被這人攔住,吳方也是火了。

他指着周靖鼻子,怒喝道:“你這漢子!我教訓自家村夫,與你有何干系?快給小爺閃開,莫要不識好歹!”

聞言,周靖二話不說,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他臉上。

啪!

一聲脆響。

吳方好似陀螺般飛了出去,口噴鮮血,臉頰高高腫起,被打掉了半邊牙齒,直接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在場衆人齊刷刷愣住了。

沒人想到這大漢竟突然動手。

“敢指爺爺,你活膩歪了。”周靖甩了甩手。

十多個吳家莊客呆了一瞬,忽然反應過來,紛紛拿起哨棒,怒吼着衝了上來。

“潑賊!”

“看打!”

見狀,周靖面不改色,雙手各持一棒,直直闖入莊客之中,就是一頓劈頭蓋臉掄砸。

魁梧的身影,如同虎入羣羊,打得滿場人影翻飛。

不過幾個呼吸間,十幾個莊客就躺了一地,哎喲痛叫連連。

衆人村夫趕緊避開,已是看得呆了。

這哪裡蹦出的猛人,轉眼間就放翻了十來人。連素來習武橫行莊裡的三少爺吳方,竟也被一巴掌放倒了!

周靖環視一眼,用腳一挑地上的叉子,踢給正在愣神的張三。

張三手忙腳亂接住叉子,不解其意。

周靖指了指地上暈厥的吳方,道:“你去,把他插死。”

張三嚇了一跳,連連搖頭。

“你方纔的血性呢?給你機會,你也不中用!”

周靖哼了一聲,卻沒有逼他,轉頭朝躺了一地的家丁喝道:“都爬起來,把你們家三少爺擡回去

,跑得慢了,打斷你們的腿!”

滿地痛叫的家丁一溜煙爬了起來,架住昏迷的吳方,踉踉蹌蹌奪路而逃,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直到此時,在場農夫才如夢方醒,急忙圍了上來,七嘴八舌。

“哎喲,這位壯士,你卻是惹了禍事了!”

“你傷了吳家三少爺,他府上幾百莊客,都會來找你算賬!”

這時,張三也回過神來,趕緊抱拳道:

“這位好漢,我等感念你拔刀相助,可吳家莊人多勢衆,趁他們沒來,你還是趕緊逃吧。”

周靖卻搖了搖頭,咧了咧嘴:

“不妨事,我這便去殺了他們全家。”

衆人一怔,隨即變了臉色。

“壯士,何至於此啊?!”

“你一個人,怎能打得過數百人?”

“就算是爲我等出頭,可這也太”

周靖卻沒有聽他們繼續聒噪,提着棒子,大步向村內走去。

衆多村夫在原地愣神。

直到周靖身影遠去,張三才突然一咬牙,提着叉子跟了上去。

有人帶了頭,其他農夫才慌忙跟上。

周靖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頭,氣勢洶洶,實則念頭百轉。

就在剛纔,他忽然有了點思路四號使徒所謂的“替天行道”,不是單純的爲了平民這麼“正義”,而是一種難以形容的行事準則。懲的不僅是檯面上明晃晃的惡,還有長久以來存在即合理的“惡”,已成爲這世道一份子的“惡”。

大家明知是惡,但爲了自身需求都默許他的存在,是不是要除掉?站在很多平民的視角,其實是不希望的,因爲同樣事關切身利益。可這卻也是四號使徒的懲治目標這個天生反骨的四號老哥,個性暴烈叛逆的根源,既是出於世道不公,但不完全是爲了民衆的福祉,指向的是自古便存在的階級矛盾。

完成四號使徒目標的方法,周靖也大概有了眉目,並不是鬧革命爲民謀利,因爲條件完全不成熟,也不是僅爲了建立一個新秩序,而是成爲真正的“造反派”。

要達成所謂的“天街踏盡公卿骨”,需要的造反基本盤,不是民衆的擁戴,而是沸騰的民怨。

民怨來自千百年亙古不變的剝削,剝削階級換了一張張臉,皮相之下卻從不變換。

如今這個世界民不聊生,若是世人走投無路之際,有機會將地主、貪官、門閥全部破家滅戶,受剝削者誰不願意捅上一刀?雖說過於酷烈,但受剝削者發泄怨氣,何錯之有世代受到欺壓剝削,卻只能忍讓退避,戴上枷鎖,永遠不許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如此便是積壓的怒火。

若是將其點燃,將一個人的暴烈,變成千百人、千萬人的暴烈,便大事可成,化作洪流席捲天下,碾碎整個舊世界。

什麼王公貴族,什麼世家門閥,身世再顯貴,家產再富裕,一樣是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誰也不比誰高貴。

與剝削者爲敵,連大部分綠林賊寇也是敵人,可以說是舉世皆敵。

即便未來再產生新的剝削者,也不會是已享受了千百年的那批舊人了所謂不破不立,事後立不立的起來不知道,但一定是要破個徹徹底底,全部清算一遍。

從目的性來說,要做到這一點,就要打出名聲,讓自身成爲一杆旗,引動無數受盡壓迫恨滿胸臆之人,讓民怨化作自己造反的基本盤如此一來,班底可成。

“太狠了這是一定要殺個人頭滾滾啊”

周靖吐出一口氣,對本次使徒人生目標的慘烈性暗自咋舌,心裡甚至有點想打退堂鼓,連面板同步率上漲的信息也沒去瞅一眼。

就這麼邊想邊走,吳家莊院的大門

,漸漸近了。

村中酒家二樓,李純三人隨意吃着酒菜,等着周靖。

陸雲昭看了看日頭,奇怪道:“陳封兄弟去了這麼久,怎地還未回來?”

李純撫須,隨意道:“興許是此地大戶熱情好客,強留陳兄弟作客吧。我等身份敏感,倒是不適合跟陳兄弟一起拜會那吳家莊。”

就在這時,窗外的街道,忽然傳來一陣喧鬧。

有閒漢大聲疾呼,奔走相告:

“有人打上吳家莊啦!”

只見滿街的人紛紛涌向村中心的莊院,騷動不止。

李純三人一愣,互相對視一眼,同時升起了不妙的預感。

“該不會是”

陸心娘欲言又止。

李純嘴角抽搐,半晌,才蛋疼開口:

“走,去看看再說”

028 獵人等級,異獸之王107 修習效率042 寧靜219 約鬥075 驚動137 毫無壓力126 新生比試與優勢013 死亡結算與繼承槽144 入門與連接123 異位面探索事業198 孤膽走夜營017 求上天賜我一個精壯的男人!139 強橫與決定181 約鬥096 想學啊,我教你080 熟人154 “催命閻羅”156 求助與熱鬧079 異血之子008 潛藏的戰鬥天賦252 亂世將起016 演起來156 求助與熱鬧022 發小016 演起來051 優越233 考察與看好063 三次強化!050 超能反應檢測109 接任115 擂臺057 潛行與蝴蝶效應207 路遇與襲擊027 異血強化012 當前目標與本體屬性152 暴烈030 狩獵與雷襲210 爭位與登門219 約鬥186 提議擴張179 術法體系126 新生比試與優勢147 巫術轉化與新使徒022 發小176 赴宴245 鎖龍嶺上174 邪祟195 暗流與招安077 羅曼,以後就是我好大哥!048 “土著”196 造勢204 攀附與教派之爭049 走訪201 意料外的招攬018 獵人呼吸術206 坐視與敵近082 巫術之秘114 約架181 約鬥159 探監與計劃092 四次強化,十萬伏特206 坐視與敵近047 通關技巧與失約202 抵達與聽聞155 “元氣復甦”與路遇193 收服252 亂世將起228 生變220 再議招安200 謀劃與懲治253 破賊之策099 提桶跑路232 探索局101 殺死比爾!064 基因藥劑006 修習加速011 如若新生178 道法自然007 今日方知我是我057 潛行與蝴蝶效應009 迴歸089 利益捆綁212 轉移與結盟127187 來歷與拜山058 意外的情報079 異血之子085 資質限制063 三次強化!063 三次強化!138 關注與大勝060 這一定是伍德家族在尋仇!246 斷義與歸順054 超能者義務教育和使徒槽位175 煉丹與女道153 棒打吳家莊042 寧靜240 凡人鬥仙神011 如若新生010 放置與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