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的光澤是導彈在太空中的最佳掩護色,十六枚如同攀附着恐懼與絕望的黑色導彈,悄然無聲的逼近似乎懵懂不知的女神號。
就在將要擊中女神號的瞬間,這艘民航飛船改造的海盜船如同仙子,輕靈而飄逸無比的悠然滑開半月弧度。
啵啵啵…艦體四周的發射窗拋灑出無數閃爍着五顏六色的誘餌彈,以飛船爲中心,全無規律的向任意一個方位灑去。
幾枚導彈似乎猶疑了一下,迷惑於數量龐大的目標,迅速又向着以爲的目標進發,誓要摧毀目標。
但仍然有着十來枚導彈繼續追蹤,像是跗骨之蛆,甩不掉掙不開,帶着無窮無盡的危險逼近。
仍然就在導彈將要與飛船親密接觸的剎那間,女神號突然拉昇,似乎止不住強大動力,竟是在這隕石成堆的環境中向上連翻幾個跟頭。
然而,速度本來就勝過飛船的導彈卻無力閃避,面對着女神號翻滾露出的隕石。十來枚導彈中有大半之數都擊中隕石,激起碎石無數,引帶出陣陣美妙的氣流漣漪。
假海盜的戰艦中,人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這套漂亮的規避動作。旗艦上的戰機隊長直接凸了,失聲驚呼:“超級陀螺!這是戰機動作!”
之前的半月動作就罷了,這一個超級陀螺一旦出現在戰機隊長的眼前,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真正的超級陀螺動作比這還要複雜,但戰焦出這樣的動作,本來就很是不可思議——倒不是沒有過,但戰艦通常都有強大的動力系統,加上遠遠超越戰機的自重,很容易在玩高難度動作時造成解體傷害。
艦隊指揮官,也就是之前通話過的上校臉色陰沉。此刻的他仍然身穿驕陽標準軍服,但卻已經騙不了目標了。如果有語言學家在此,一定聽得出,他們的交談用的是密林語。
上校是一板一眼的職業軍人,雖然缺了一些靈性,但作爲戰術執行人,他絕對會把任何上司的交代都做到完美。正是因爲他是一個再標準不過的職業軍人,所以纔會獲得這一項任務。
那是上校第一次與大將面對面的交談,大將的眼睛和表情都寫滿了嚴肅和嚴重,交託了這項任務給他,並且交代:“一定要想辦法活捉司南,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可以殺死!”
“根據情報,司南五天前已經前去德西飛翔星執行秘密任務。你的任務就是活捉他,在必要的時候殺死他!”
遺憾的是,他趕來的時候已經晚了,情報網傳達的消杴司南被CSS逮捕了。最後,他不得不率領着僞裝過的四隻戰艦潛伏下來,等待機會。
最終,機會等來了。但是,就在最接近成功的那一剎那,司南突然變成了最靈活的飛魚脫離了控制。直到現在他都弄不清楚,到底司南是如何分辨出來的。
不過,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如果不是考慮到儘可能抓活口的命令,他起碼有三次機會可以幹掉白狗號。至於現在,他看了看性能更強勁的女神號,已經不再抱有活捉的念想了。
上校其實隱約從大將那謹慎無比的交代中猜得到,似乎司南與某種恐怖的武器有關聯。只要得到司南,得到那種武器,對密林帝國的戰鬥力將有極大的提高。
會是什麼武器?在這之前最轟動最震撼的,與軍事有關的事是什麼?上校隱隱將這一切與之前的“奇蹟戰術”聯繫起來。但這個答案嚇了他一跳,令他不敢再想下去,手心攥着汗珠,溼透了。
戰機隊長顯然不知道指揮官的心理活動,見女神號輕鬆的避開了導彈襲擊,他着急的主動請戰:“上校,請允許我率領隊友出戰,戰機適合在隕石帶戰鬥!”
這裡指的適合,很顯然是針對戰艦來說。確切的說,沒有任何艦隊會願意在惡劣環境中開戰。況且,星空那麼大,有的是空曠而無危險的所在開戰。
上校怔怔的望着全息作戰影像,女神號徹底將聖潔海盜團改造後的靈巧性能發揮出來,雖然相應的降低了武器系統,但靈巧在這環境中正是相得益彰。
戰機隊長重複了一遍,上校這才聽見,他在猶豫。如果他沒猜到,就不會有猶豫。可現在猜到了,野心和慾望就無法剋制了。人總是如此。
當然,他的野心和慾望不是個人的,而是對自己的國家。如果密林帝國獲得“奇蹟戰術”,那將會對戰鬥力有多大的提高。就算沒有提高,也能使別人的“奇蹟戰術”用不到自己身上。
如果是常規太空戰鬥,十艘女神號都不夠這三隻四千頓量級的戰艦正面轟殺。即使是眼下的非常規戰鬥,這三艘戰艦也有很大的可能擊毀女神號,如果上校肯付出一定的代價的話,就一定做得到。
但是,上校猶豫了。他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一次猶豫到底帶來了什麼。在戰場上錯誤的決定也比沒有決定來得好。
正當上校正在猶豫的時候,司南正在全神貫注的投入到高強度的計算和破解中——練一爲他完成了他想要的連鎖效應公式運算。但環境不同,他必須得把公式套上,重新計算環境。
而司南預想的決戰地點,就在三百六十六赫裡外的區域中。他必須要在這三分鐘內將公式套入,然後把每一塊隕石的距離,以及撼動它們需要的動力。
這毫無疑問是一個超級考驗人腦的事情,由於練一陷入昏迷(或沉睡),解放了艦中光腦。司南獲得了光腦的強大運算力協助,但他仍然得在這短短的三分鐘內做出數以萬計的主導運算。
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黑頭、鼻子、鬢角每一處浸出來,迅速匯聚成流滾衝而下。薄薄的外衣雖有自動吸附汗氣的功能,但也無法應對如此龐大的汗珠,迅速浸進身體。
有一半甚至沿着外衣的外層滑下去,掉在地板上,像串聯的雨珠一樣,漸漸的在地板上凝結成一片溼漉漉的痕跡。
司南的烏黑閃亮的眼球中充斥着血絲,臉色從紅潤漸漸變成蒼白,蒼白得像紙一樣,有種薄薄的可怕,似乎鮮血隨時能從他的白皙皮膚中決堤傾泄而出。
鍾曉輕等人時不時回過頭來看他,卻駭然發現了司南正處於完全擯棄外界感官的狀態中。鍾曉輕捏緊了拳頭,捏到手指發白而不自知,她從未見過一個人如此認真,如此全神貫注的去完成一件事。
她也發現,原來這個娃娃臉少年認真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竟然會散發一種讓人望而生畏的氣息——也許,真正值得畏懼的只是那份認真,因爲沒有任何事經得住認真的考驗。
她想起了司南搶救她上飛船過程裡,抱着她全神貫注躲避能量彈時的畫面,心臟竟然出現了短暫的痙攣和一種瘋狂的躍動…
老左幹了多少年情報工作了?他自己都忘了。但他仍然記得,曾經他也帶領過無數菜鳥執行任務。他永遠都無法忘記其中一次,也是最痛心疾首的一次,那是一個擁有天才頭腦的,總是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菜鳥。
爲此,老左還訓斥了幾次,天才菜鳥沒有爲任何人做出改變。在天才菜鳥的第一次行動中,老左犯下了一個極微小的錯誤,爲小組帶來了滅頂之災。在小組覆滅之前,天才菜鳥仍然是一臉嘻嘻哈哈,好象什麼都不在乎的把其他隊友打昏了,然後送上船艦,剩下他一個人抵擋了很久。
老左和隊友都活下來了,菜鳥甚至有時間給他們發了一個拙劣的笑話做遺言。但他們一直都不清楚,天才菜鳥是怎麼抵擋住對方火力強大的五分鐘,那是一個奇蹟也是一個謎。
但是,現在凝望着司南,老左卻彷彿見到那位天才菜鳥就在眼前對漫不經心的自己說:“切,老左,無所謂,就是一個任務而已,沒什麼。我生下來就是幹大事的!”
現在,老左明白了。總有一種人表面看來平平無奇,但卻總可以在關鍵時爆發超凡的能量。也許爆發的原因有很多,但其中一定有漢人永不放棄永不言敗的精神(在此,將這句話贈給中國的奧運健將們)。
理查斯凝視司南半晌,高傲因爲他是天才。但現在,與司南的忘我拼搏精神比,他發現自己的天才其實狗屎不如。他飽含敬意的輕輕吐出一個只有他能明白的詞:“白癡!”
終於,像從水池裡撈出來的司南跳起來,猛力揮舞拳頭,旁若無人的狂喝一聲:“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