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朗斯從未想到自己和秦洛第一次真正的見面是會在戰敗以後,以俘虜的方式,他剛要拿出離子槍自殺,卻被一名士兵直接奪下了離子槍,普朗斯痛苦的跪在地上,滿面淚水。
秦洛蹲下身來看着他道:“非你之罪,何必如此?”
“終究是敗軍之將,請給我留下最後一點尊嚴。”普朗斯道。
秦洛搖了搖頭:“如果你是因爲自己的判斷失誤,或者是沒有盡力的話,自盡是最好的歸屬,但是這一次卻怪不得你,前線指揮官沒有充分的指揮權,換做是我也沒有辦法取得勝利。”
“話雖如此,但我畢竟是聯邦的軍人,我要做好一個軍人該做的事。”普朗斯面露決然之色。
秦洛雙手將他扶起來,爲他整理了一下衣領,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真的想死,我不會攔着你,但是所謂的爲聯邦而死不過是一個藉口而已,伊利維恩能代表聯邦嗎?”
普朗斯陷入了沉思,他明白秦洛的意思,伊利維恩不過是聯邦總統而已,他只是暫時擁有聯邦的最高權力,換了下一任的總統之後,他也會逐漸的消失在人們的記憶裡,但是聯邦卻永遠是聯邦。
“我可以實話告訴你,我的打算就是毀滅聯邦!爲什麼貴族在聯邦擁有巨大的權利卻不會擔負任何的義務?爲什麼平民始終只能因爲出生而成爲最底層的存在,這不合理,對於不合理的東西,我們只能把他打碎從新再來,如果你不想死,那就跟着我一起去建立新的國度。”
普朗斯心頭一震,秦洛的話實在太驚世駭俗,想要徹底的摧毀一個兩千多年的政治制度,難度可想而知。
但不知爲何,普朗斯的心裡卻隱隱有着興奮之色,如果真的成功了,那該有多好?
普朗斯自己就是平民出身,如果不是因爲戰爭的影響實在太大,他是不會有機會成爲聯邦的高級將領的,及時他再有才華,再有能力,也抵不過貴族們那從出生開始就擁有的無形特權。
“如果……真的成功了,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普朗斯在心裡對自己說道。
不知何時,被奪掉的離子槍重新塞回到他的手中,普朗斯猶豫了起來,他沒有了剛纔的決然,心裡開始動搖,在掙扎片刻之後,他猛地擡起頭快步追上了離開的秦洛。
“普朗斯,願跟隨秦洛大人,雖死無悔!”普朗斯單膝跪在地上,堅定的說道。
秦洛笑了,他其實心裡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伊利維恩重文輕武的思想,讓他在軍方的忠誠度幾乎是降到了極點,沒有多少將領願意爲他賣命,這就是爲何在洪圖死亡之後,只有劉翔宇在苦苦支撐的原因。
“起來吧,既然跟着我,就幫我辦一件事,去勸說你的同僚黃紅志吧。”秦洛笑道。
在星空中,黃紅志已經被逼到了一顆無人星上,在坐着最後的掙扎,因爲防線已經崩潰,秦洛率領的部隊很快和馮晨陽兩面夾擊,原本就出於劣勢的戰局更是充滿了絕望。
一番追逐戰之後,兩百萬的部隊只剩下不到一百二十萬,黃紅志被逼無奈只能依靠着一顆無人星建立防線,準備殊死一搏。
但是包圍他的放逐星域部隊卻沒有立刻發動攻擊,從對方的艦隊之中,一艘低級戰艦緩緩的開了出來,從戰艦上傳來了普朗斯的聲音:“紅志大人,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我們談談?”
黃紅志臉色微變,而後化爲無盡的憤怒,咬着牙道:“你也投靠了秦洛,你不配做軍人。”
這時秦洛的聲音也傳來了:“黃紅志,你可以和普朗斯談話,如果你不肯投降,我會給你一個最後一戰的機會。”
黃紅志咬着牙,雙眼中滿是憤怒的火焰,他朝着一邊的士兵道:“告訴他們,放普朗斯進來,你們準備好,聽我的命令就動手!”
不多時,那艘低級戰艦慢慢的停靠在無人星上,有士兵將普朗斯帶到了指揮部外面。
這些聯邦的士兵眼裡並沒有對於普朗斯的憤恨,更多的是一種羨慕,他們不想打仗,更不想送死。
普朗斯目不斜視的走進了指揮部,黃紅志拿着匕首坐在椅子上,看到普朗斯之後冷笑一聲:“你這個懦夫,想不到你還真的敢來!”
“懦夫?我告訴你,當防線崩潰的時候我就做好了殉職的準備!”普朗斯坐下來看向黃紅志道。
黃紅志將金屬匕首狠狠的插在桌子上,怒視普朗斯:“那你爲何現在還苟活着?你對得起聯邦嗎?你不配做軍人!”
普朗斯卻苦笑一聲道:“聯邦?我問你,什麼是聯邦?聯邦是伊利維恩的嗎?是議會的嗎?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的?”
“不要狡辯,你就是一個懦夫,我今天就要替聯邦將你這個敗類清除!”黃紅志怒吼道。
從指揮部外衝進來幾十名手持離子槍的士兵,他們的槍口全部對準了普朗斯。
普朗斯卻沒有絲毫的畏懼,他淡淡的看了這些士兵一眼,而後朝着黃紅志道:“想要殺我?可以,我給你這個機會,你來親自動手吧!”
說完這話,普朗斯將自己的軍裝撕開,露出胸膛,他的胸膛上滿是彈痕和傷疤,他指着自己的胸膛朝着黃紅志喊道:“來啊,用你的匕首刺進來,看看老子的是不是懦夫,老子怕不怕死!”
黃紅志一時間愣在了原地,普朗斯指着自己的傷疤道:“你以爲老子真的怕死?從軍三十年,老子打了大大小小數百場的仗,受傷幾十次,你知道老子得到的回報是什麼嗎?”
“第一次晉升少校,勳章已經掛在我的胸前,然後一名貴族的子弟告訴我,他需要晉升,當着所有人的面摘下了我的勳章,掛在他的胸前!”
“第二次晉升上校,又是被伊利維恩的一名遠方侄子阻斷,成爲他成長的道路。”
“第三次,老子帶着人血戰了三天,打退了帝國的進攻,所有的兄弟都死的差不多了,轉眼間,我們所有的軍功成爲了伊利維恩給自己的親戚晉升的仰仗。”
普朗斯越說越憤怒,他乾脆脫掉了自己的軍裝,整個上身無數的傷疤密密麻麻,就像一件破爛到了極點的衣服。
“沒一點軍功都是老子用命換來的,但是又如何呢?老子得到了什麼?要不是聯邦沒有可用的指揮官,老子現在還掛着中校軍銜,在一個旅裡當參謀,聯邦對得起我嗎?”
黃紅志不說話了,他是直接從軍事學院裡晉升的軍官,並沒有想普朗斯這樣一步步從小兵做起,他不理解這種真正職業軍人的感受,他慢慢的放下匕首,揮揮手,士兵們悄悄的退了出去。
普朗斯紅着眼穿好了自己的軍裝,他平靜了一下情緒接着道:“你知道秦洛大人跟我說的什麼,才讓我改變主意的嗎?”
看到黃紅志不解,普朗斯雙眼中露出一絲希望:“他告訴,他要建立一個平等公平的過度,每個人只要有能力都可以獲得提拔,一切都以能力爲主,不要那些該死的,荒唐的出生。”
“哼,你覺得可能實現嗎?”黃紅志冷笑道。
普朗斯看着他,非常的認真:“我相信秦洛大人,因爲他是一個能創造奇蹟的人。”
黃紅志這下真的震驚了,他和普朗斯相處過,此人看似豪放不羈,但是內心卻非常的敏感,輕易不會相信人,但是現在卻認真的告訴自己,他相信秦洛,黃紅志想不通秦洛到底給普朗斯灌了什麼迷魂湯。
但是普朗斯的話卻深深的觸動了他,黃紅志也是平民出身,當初家裡人賣掉了所有的財產加上自己的努力,才進入了第一軍事學院,在學院裡,他比任何人都努力,但是看着比自己成績差的貴族們紛紛去了軍隊裡擔任軍官,而自己始終留在學院,很多時候他在心裡埋怨不公平。
直到戰爭爆發之後,他才被調到了軍方工作,但是擔任的都是一些參謀的基礎工作,這一次也是他第一次參與指揮戰鬥。
“普朗斯,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們畢竟是聯邦軍人,軍人就得有軍人的職責。”黃紅志嘆息道。
普朗斯卻冷笑一聲:“我們麼沒有盡職嗎?我們將自己的想法向伊利維恩稟報了十幾次,還拉上了劉翔宇大人,然而結果呢?我們被罵的狗血淋頭,被下了好幾道死命令,伊利維恩寧願相信那些坐在首都星豪華辦公室裡混吃等死的參謀,也不相信我們這些在前線拼死奮戰的將士,到了今天這樣的地步,是我們的責任嗎?”
“軍人不能有思想,你不明白嗎?”黃紅志道。
普朗斯點點頭:“的確,軍人有思想很危險,但是軍人沒有了思想,跟冰冷的殺戮機器有什麼分別?我們首先是人,然後纔是軍人!”
黃紅志沉默了,他不知道怎麼反駁普朗斯,淪落到現在的局面,的確跟伊利維恩越級指揮脫不了關係,但是他的心裡卻不能接受投降,他寧可昂着頭戰死。
“我今天來不是要勸降你,只是告訴你,伊利維恩不值得你效忠,你可以爲了自己的榮譽和尊嚴選擇拼死一戰,你有沒有在乎過士兵的感受?他們不想打仗,他們更不想爲了一個不稱職的總統而白白犧牲自己的生命。”普朗斯大聲道。
黃紅志長嘆一聲,透過指揮部的窗他看到外面的士兵們互相依靠着早已疲憊不堪,有的士兵甚至在偷偷的哭泣,他們不是早已麻木的老兵,而是第一次上戰場的新兵,他們之中很多還只是十六歲的孩子,這些不是他們這個年齡應該承受的。
不知不覺間,一滴眼淚從黃紅志裡眼眶滾了出來,他下意識的擦了擦,深呼吸一口氣道:“轉告秦洛,我們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