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德民家這棟住房,屬於十分典型的邊城民居,一層的平房,有一個小院子,中間是堂屋,左右是客廳臥室。魏德民的父親早逝,只有老母親和他們住在一起。
兩人有一個女兒,平時和母親睡在一間臥室。
魏德民和妻子閔紅玉睡在堂屋左後的臥室裡。
出事的這天晚上,魏德民在下鄉,只有他妻子閔紅玉一個人睡在左邊臥室,母親帶着小女兒睡在右側臥室,中間隔着一間堂屋。
臥室裡並沒有血跡,也沒有打鬥的痕跡,只有牀褥亂糟糟。
魏德民的老母親和女兒這當兒都守在醫院,而她們正是案發現場的第一發現人。目前只能經過魏德民轉述老母親和女兒今天一大早在這邊臥室裡看到的情形。
閔紅玉當時赤身裸體躺在牀上,陷入昏迷之中,不管婆婆和女兒如何叫喊,都沒有迴應。
老人家也知道出了大事,無奈之下,立即請鄰居幫忙,把閔紅玉緊急送往紅玉衛生院搶救,紅玉衛生院一看情況嚴重,立馬讓他們把人送到人民醫院去。
衛生院條件實在太簡陋了,面對這樣危重的病號,一點把握都沒有。
王爲一邊聽着魏德民的轉述,一邊努力回憶着有關這個案子的點滴印象。
“五一三強姦殺人案”,對王爲來說,記憶算是比較深刻的。
這個案子,因爲發生在紅玉所的轄區之內,他當年是親自參與偵破的。不過那時候的紅玉所,並沒有成立專門的刑警中隊,王爲也不是副所長兼刑警中隊長,而是二警區的一名普通民警,在李民主手下規規矩矩“混飯吃”。
轄區內發生了這樣重大的刑事案件,雖然是發生在三警區的轄區,所裡的幾名正式警察,都被派去了現場。王爲正兒八經是天南警校刑事偵查專業的畢業生,是所裡的正式刑警,自然要參與案件偵破。
當年,這個案子是由西城分局刑偵大隊負責偵破的,專案組長就是楊振華。
派出所民警只是協助。
殺人案歷來是由重案中隊或者重案大隊偵辦的。
所以,楊振華還真沒資格拒絕紅玉所的請求。
只不過在本時空,王爲扇動蝴蝶翅膀,紅玉所情形大變,有了專業的刑警中隊,理論上,紅玉所轄區內所有刑事案子,都由所裡的刑警中隊來偵辦。
楊振華那麼任性,固然與規定不合,也不會有人真的來深究他,最多就是批評一頓。
當然,這麼惡劣的強姦殺人案,重案中隊最終還是要接手的。
派出所的刑警中隊成立時間不長,警力有限,經驗更是不能和重案中隊那些老刑警相比,把這樣的大案壓在一幫才參加工作不久的年輕人肩上,顯然是不合適的。
尤其被害人是紅玉街道辦事處民政所的幹部家屬,街道辦肯定會非常重視這個案子,西城分局的領導也不可能對此不聞不問。
只不過現在,各方都還沒來得及反應。
王爲記憶最深刻的是,這個案子,在另一個時空,直接變成了懸案。
直到幾年之後,一個極其偶然的機會,才抓住了犯罪分子,犯罪分子主動招供,才偵破了這個懸案。
不得不說,在技術手段落後的年代,僅僅依靠傳統的偵查手段,罪案的破案率確實不太高,不少案子,以後世的眼光來看,其實並沒有太大的難度,罪犯留下的痕跡也比較多,只要使用一定的技術手段,不難破案。
然而時代的進步是需要時間積累的。
現在是九七年,很多後世普遍使用的刑偵技術,眼下都還沒影呢,只能靠傳統手段來破案。
這個案子,王爲很清楚地知道犯罪嫌疑人是誰,也知道那傢伙住在哪,在哪工作。
和其他幾個“未卜先知”的案子一樣,王所眼下要做的是,怎樣讓整個案子的偵破看起來合情合理。一而再再而三地當“神棍”,王所覺得也不是那麼妥當。
刑警的直覺是個很好的藉口,卻也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用得上的。
比如現在,他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帶着一幫兄弟,直接去把犯罪嫌疑人給抓起來吧?
直覺也不能那麼神!
還得按照破案的標準流程來辦。
好在犯罪嫌疑人不會逃跑。
實際上,在另一個時空,犯罪嫌疑人一直都在正常地生活,工作,只有在某些特定的時間段,纔會化身爲午夜色魔!
正是因爲犯罪嫌疑人這樣“鎮定自若”,加上平時各種良好的表現,才讓他屢次從刑警眼皮子底下溜了過去,始終都沒有被列入到懷疑對象中。
要不是幾年後那個偶然的機會,讓他主動招供,這一系列入室強姦案,只怕還要很長時間才能偵破。
所以,王所現在有比較充足的時間來有條不紊地“偵破”本案。
王所並不刻意追求裝逼的效果,但時機合適的話,王所自然也不介意裝上一裝,讓自己變得更加高大上一些。想要快速填平年齡和資歷上的差距,確立自己在邊城刑偵系統的地位,一定程度的“神化”也是必不可少的。
有人就吃這一套。
明知犯罪嫌疑人是誰,王所還是很認真地進行了現場勘察。
張方,樑宇,小黃等人,都還年輕,刑偵經驗不是特別豐富,王爲也要利用這些出現場的機會,把自己多年積累的經驗一點點地傳授給他們。
在另一個時空,縱算沒有蝴蝶翅膀,王爲在邊城公安系統,也是小有名氣的刑偵能手。
破案這個方面,王爲確實有天賦。
“勘察現場,範圍不能太小,有時候要適當的擴大勘察的範圍……來,張方,樑宇,小黃,你們過來看這邊,這裡有腳印,還是新的……”
勘察完室內現場,王爲帶着幾個手下開始擴大勘察範圍,以魏德民家爲中心,向四周擴散。
犯罪分子深夜進門,肯定會留下點痕跡的。
從剛纔室內勘察的情況來看,這起慘案的發生,很大的原因是出於閔紅玉自己的一個疏忽——臥室通往院子的一扇側門,只是虛掩,並沒有上鎖。
據魏德民自己說,因爲這道側門是通往院子後邊的幾間小雜物房和廁所,所以平時是不落閂的。只有晚上睡覺的時候纔會從裡面上閂。
很多時候都會忘記上閂。
邊城的治安狀況不算太好,含元村這邊,也時常有小偷光顧,不過也僅此而已,已經好多年沒有發生過大案要案,村民們的警覺性相對不高。這麼多年,家裡都沒發生過什麼事,無論魏德民還是閔紅玉,警惕性都很低,這扇側門就在自家院子裡,院子有一人多高的圍牆,上不上閂想來也沒啥要緊。
現場勘察的結果,基本可以認定,犯罪分子昨晚就是從這扇側門進入臥室的。其他門窗上都沒有發現撬門撬鎖的痕跡。
閔紅玉幾乎完全沒有任何防備,就被犯罪分子掐暈過去,隨後遭到了性侵。
在勘察院牆外邊時,就有所發現。
一竄新鮮的腳印直達圍牆腳下。
魏家的院子是普通的農家小院,院牆大約有一米九到兩米高,這個高度也不算太低矮,關鍵有一段牆頭的紅磚已經剝落了不少,形成了一個大約五十釐米的缺口,這處缺口處只有不到一米七十的高度。
一個普通的成年男子,可以不必藉助任何物品,直接從這處缺口輕鬆翻進院內。
腳印就在缺口下。
前兩天下了雨,院牆周圍一圈泥土都是潮溼的,腳印非常明顯。
“他是直接奔這裡來了,好像對地形很熟啊……”
張方仔細看了看缺口處的腳印,說道。這些腳印一路向外邊馬路上延伸,直接就到了缺口處,旁邊沒有別的新鮮腳印。
犯罪分子就沒有走彎路,直奔而來。
其他幾個人都點了點頭,對此表示認同。
一般來說,這種農家院子圍牆周圍,是很少有人來轉悠的,本村人肯定不會來,很容易引起屋主的誤會,外地人若是不心懷叵測的話,就更不會來了。
如果是瞎貓碰到死耗子,照理應該在這附近還留下其他腳印。現在就這麼孤零零的一竄腳印直接從公路那邊延伸過來,證明這個犯罪分子確實熟悉地形。
“可能白天的時候就踩過點……”
樑宇蹙眉說道。
“熟人作案?”
小黃禁不住問道。
不僅對地形熟悉,對魏德民家裡的情況應該也熟悉,知道這家裡沒有男人,所以纔敢放心大膽入室強姦殺人。
“那不見得。”
樑宇搖頭。
“流竄犯也會踩點,至於魏德民家裡是個什麼情況,他事先沒必要查清楚。這種犯罪,有時候帶有很大的隨機性。他進了院子,發現側門沒上閂,就推開門進去了。或許他最初只是想偷點東西,然而進門之後發現屋子裡就閔紅玉一個人,馬上又生出了其他的想法……種種可能性都是存在的。”
王爲聽得暗暗點頭。
不少案子確實都是隨機發生的,犯罪嫌疑人犯罪之前,並沒有一定的目標,隨意性很大。
但這個案子,犯罪分子的目的性還是比較明確,那就是強姦,不是盜竊。
魏德民確認過,家裡的貴重物品和錢財並沒有失竊,從現場勘察的情況來看,除了牀褥很亂,其他東西都沒有被翻動的痕跡。
很明顯,那傢伙就不是爲了來偷東西的,事後連個偷東西的假現場都懶得製造,直接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