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武,這個事,你一定要處理好,這個薛老二就是一根筋,要提防他狗急跳牆……告訴你啊,現在我們都是一條戰壕裡的,一根繩子拴着的螞蚱,誰也跑不了誰。這個事我們頂住了,今後就天開地闊,整個新盛都是我們的。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在電話裡,翟鶴北一再叮囑展武。
展武慢慢放下手機,一縷譏諷的笑容,慢慢浮上嘴角。
翟鶴北可能是領導幹部當久了,失去了應有的警惕性。到現在頭腦都還不清醒,這麼明顯的陷阱,居然都看不出來?
或許他看出來了,只是不敢冒險。
反正薛老二那樣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傢伙也不難對付。
而且還不用他翟鶴北親自出馬。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翟鶴北對他展武的充分信任,不是信任他的人品,而是信任他的能力。相信再棘手的問題,到了他展武這裡,也能迎刃而解。
哪怕極有可能是警方設下的陷阱,翟鶴北也相信展武一定能火中取栗,在西城分局那幫人的監視之下,拿到那份也許根本就不存在的材料,同時取下薛老二的項上人頭,還不驚動西城分局的警察。
翟書記對他展總的期望值實在有點高。
不過,老翟說得也有道理,這個薛老二是有點討厭,趁這個機會做掉他,也不是不可以。倒要看看,薛老二被做掉之後,西城分局那個姓王的小警察,到底是個什麼嘴臉。
這麼些年,展武見過的警察不在少數,但沒有哪個警察如同王爲一樣,給他留下深刻印象。嚴格來說,是讓他很不爽。
這個年輕的後生仔,竟然想要忽悠他。
好吧,王大隊,聽說你很能打,或許你四肢夠發達,比身手我展武甘拜下風,但說到智商,那你還差着點。
既然你現在將所有的“寶”都押在薛冠軍身上,那你們所有的注意力,肯定也放在那個愣頭青身上。
這就很好!
你們跟薛老二去玩吧,展武哥恕不奉陪了。
慢慢地,展武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收斂起來,雙眉一點點蹙起,眼睛微微眯縫,雙眸中精光閃爍,顯然正在開動腦筋,全速運轉。
大約半個小時過去,猶如老僧入定的展武長長舒了口氣,眼睛睜開,原本閃爍的精光,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自信滿滿的微笑。隨即抓起手機,開始撥號。
電話一撥就通,那邊傳來毛豔君急促的聲音。
“你在哪裡,我好想你……我好害怕……”
一貫優雅的毛總,再也優雅不下去了,話裡帶上了哭腔。
一連兩天見不到展武的身影,也接不到他的電話,毛豔君早已心亂如麻,沒有了主心骨。也不能說她所有的優雅都是裝出來的,但確實跟展武有莫大的關係。
展武在,毛豔君心中十分安然,一舉一動自然相當的從容自信,優雅高貴。一旦展武不在,毛豔君頓時就覺得天塌地陷,六神無主。哪裡還顧得上什麼高貴,什麼優雅,什麼氣質?
“別怕!”
展武的語氣自然而然就放溫柔了。
“沒事的。”
好不容易,安撫住了毛豔君,展武這纔開始吩咐她。
“你現在馬上就走,就說去市裡出差談筆生意,公司的事都交給陳副總處理。記住,你一個人走,不要與任何人同行,自己開車……等到了邊城,你打這個電話……自然會有人和你聯絡的。然後你一切都聽他的安排就行了。小宏是我最好的朋友,最信得過的哥們,他會給你安排好的……到時候我們在白水見面,一起去那邊生活。”
“放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去了那邊,我們有全新的身份,有花不完的錢,過上等人的生活,絕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的。”
“放心好了!”
展武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溫和,臉上還不自禁地浮起了一絲憐愛之意。
其實以展武的聰明,他當然知道,這個時候還惦記着毛豔君是不對的,會給他帶來不可測的風險,但他兩年前就安排下小宏那步棋,不就是爲了今天準備的嗎?
不帶走毛豔君,下半生難道他要一個人孤孤單單在異國他鄉獨自生活?
當然,異國他鄉也不是沒有女人,但展武相信,再也不可能找到一個女人,像毛豔君這樣與他合拍了。這真的,真的是一種緣分!
展武相信緣分,相信這是老天爺將毛豔君送到他的身邊,他一點都不想辜負這種緣分,不想辜負冥冥中的安排!
哪怕因此冒點風險也值得。
況且,他相信警察的注意力不會放在毛豔君身上的,毛豔君很清白,從來都沒有參與過“社團活動”,儘管有關社團的很多機密大事,自己都會主動和毛豔君分享,但也只是讓她當一個好聽衆罷了,毛豔君每次都只是安安靜靜地聽着,很少發表什麼意見。
從法律意義上來說,毛豔君是無罪的。
她是守法公民!
在警察眼裡,他展武應該就是梟雄吧!
女人,對梟雄而言不過就是一件衣服罷了,真正的狠角,關鍵時刻,手腕都可以自己斬斷,更何況一件衣服,更是可以隨時捨棄。
哪怕這件衣服再漂亮再值錢,和自身的安全比起來,一樣的什麼都不算。
對自己精心安排的後手,展武十分自信。
安排好毛豔君之後,展武抽了支菸,又再撥通了另一個電話。
電話還是一撥就通。
從那個晚上開始,展武就突然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之外,彷彿人間蒸發似的,一下子就不見了。但這隻表示別人找不到他,不代表他找不到別人。
以前展武也經常玩消失,幾天不見人是常事,公司和“社團”的骨幹成員都習慣成自然,誰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這回當然也是一樣的。
這時候的展武,說話又換了一種語氣,雖然沒有疾言厲色,卻自然而然的露出了淡淡的威嚴之氣,老大嘛,總是要有點煞氣才行。
這次安排的是薛冠軍的事。
這個戲是一定要演的,不但要演,並且要演好。
所以他給手下人的命令很明確:帶五萬塊錢去找薛冠軍,把他引到偏僻之處,幹掉他!
有人要問,既然打算幹掉薛冠軍,爲什麼還要帶五萬塊錢去呢?
難道一個死人還用得上跑路費嗎?
死人當然用不上跑路費,但活人用得上。
這五萬塊錢本來就不是爲薛冠軍準備的,幹掉薛冠軍之後,這五萬塊錢就是他手下人的跑路費。
當然,展武也知道,既然這個事極有可能是王爲安排下來的陷阱,那他手下的兩個人,也未必有機會用到這筆跑路費,但那有什麼關係?
他原本就是希望這個事鬧得越大越好。
不管殺不殺得了薛老二,也不管手下的兩名兄弟能不能跑掉,總之命案一起,肯定會將警方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基本就沒人顧得上他展武了。
新盛縣城關鎮離邊境線不過幾十公里,等王爲他們回過神來,展武早就安然到了白水。只要一到白水,那就等於龍入大海,再也沒人能奈何得了他。
白水鎮那邊,幫人偷渡的蛇頭不要太多,穿越邊境的小路不要太多。
打完這個電話,展武才慢慢站起身來,若無其事地走進廚房,洗乾淨手,開始給自己做飯。
展武有這個愛好,喜歡吃自己做的飯,遇到特別高興的事,他都喜歡自己下廚,好好燒幾個菜犒勞犒勞自己。
貌似青龍也有這個習慣。
青龍的下場不是很好,就不知道,展總的下場會如何?
展總在給自己燒菜的時候,薛冠軍也在死命吃東西,都是些雜貨店裡買來的餅乾糖果之類便宜貨。薛二哥可不會做飯燒菜,他只會吃飯拉屎。
這是薛冠軍的毛病,只要一緊張就會放開肚皮吃,吃很多很多的東西。
“餓死鬼投胎啊!”
坐在他對面的張方忍不住譏諷地說道。
雖然張隊自己也在吃餅乾,就是看不慣薛冠軍這吃相。
“嘿嘿……”
薛冠軍無恥地一笑,絲毫不以爲意。
“張隊,你說翟鶴北會相信我說的嗎?特麼的這個混蛋會不會叫人來殺我?”
薛冠軍只要一想到自己大哥很可能就是翟鶴北叫人做掉的,心裡就直打鼓。都說自己心狠手辣,這些大人物纔是真的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他們只是自己不親自動手罷了。
但那又有什麼區別?
“怎麼,你怕死啊?”
張方譏諷地說道。
薛冠軍又是嘿嘿一笑,說道:“張隊,誰不怕死啊?”
自打在王爲面前下跪後,薛冠軍是徹底放開“不要臉”了。
跪都給人跪過了,還在乎什麼臉不臉的?
張方就撇了撇嘴,很不屑的樣子。
這些所謂“道上朋友”,還以爲多特麼牛逼呢,其實就是這種德性!
只有他們警察才見得多了道上朋友的各種醜態!
“哎,張隊,怎麼不見王大隊?”
吃了一陣餅乾,薛冠軍忽然發現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急忙問道。
“我在這裡不行?”
張方瞪了他一眼,益發不屑。
“不是不是,那什麼……嘿嘿……”
薛冠軍搔了搔頭,訕訕的說道。
特麼的王大隊能打啊!
薛冠軍可是被他打怕了的,六對一,刀子對空手,愣是被他一個個從二樓丟了下去,差點摔個半死。這樣的猛人,薛冠軍這輩子才見過這麼一個!
萬一翟鶴北派人來殺自己,有這麼一個超級能打的牛逼警察在旁邊“保駕護航”,肯定比較安心啊!
對他心裡那點小九九,張方心知肚明,冷笑着說道:“放心好了,死不了。你也不想想,這地方四周埋伏了多少警察,特麼的這樣還讓你被人殺了,我們還用混嗎?”
“是是……”
薛冠軍連連點頭,再不敢說什麼了。
心裡原先有那麼一點的歪念頭,也立即熄滅下去。
要說一開始的時候,薛冠軍也不是沒想過趁機逃跑,但老實說,他真不知道怎麼跑。別看他在新盛縣橫行霸道這麼多年,卻並不是真正的“道上朋友”,充其量就是個土混混土流氓,仗着他哥薛良的勢頭亂搞。真要跑路,自然也有大哥安排好一切,自己只要跟着大哥跑就是了。
現在倒好,大哥自己先死一步,讓薛二哥特麼的往哪跑?
且不說這四周埋伏着大把的警察,他壓根就跑不掉,就算他跑掉了,到了白水,他也出不去。
千里邊境線上,確實到處都是通往那邊的小路,關鍵你不認識路啊。
萬一在邊境的荒山野嶺迷了路,那是會死人的!
不死在無處不在的地雷陣下,也有可能餓死病死在茂密的亞熱帶叢林之中。就算你歷經千辛萬苦跑到了境外,在那邊舉目無親,你也很難養活自己。
搞不好就會被安浪國警察抓了,再遣返回來。
倘若被抓到傳聞中的黑礦山去做苦力,那更是要了老命,還不如在這邊把牢底坐穿呢!
至少坐牢的日子,薛二哥曾經經歷過,算是有經驗了。
真要是被抓去做苦力,那怎麼辦?
只希望這些警察言而有信,自己幫他們立了功之後,真的給自己減輕處罰,不判自己死刑!
不過,這樣關鍵的時刻,王爲到底去了哪裡呢?
難道他在外邊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