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王爲同志睡得非常踏實。
似乎他內心深處十分篤定,覺得天亮之後,一定會有好消息傳來。
事實也是如此。
次日一早,王爲剛剛坐在賓館餐廳裡吃完最後一口早餐,正準備起身收拾一下桌面,手機就急促地震響起來。
“你好……”
“小王,有消息了,你馬上到中區分局來!”
王爲一句話沒說完,電話那邊就傳來麥旭平急匆匆的聲音,而且,聽得出來,麥局很興奮,說不出來的興奮。
“是,麥局,我知道了!”
王爲嘴角不由得浮起一絲微笑。
看來自己猜的沒錯,真的有好消息了。
王爲這一起身,和他一起在餐廳吃早餐的程雪,曹承,三毛自然也跟着起身,程雪還有小半碗粥沒喝完,這會自也是顧不得了。
“走吧,去中區分局,應該是大山監獄那邊有消息了。”
衆人頓時一個個面露興奮之色。
這麼大的案子,如此之快就有了確定性的結果,確實是很值得興奮的。儘管嚴格說起來,只有王爲是專案組成員,他們三個都屬於列席,完全是北庭警方出於禮貌,才邀請他們列席案情分析會的。
也不是每一次的案情分析會或者碰頭會都邀請列席。
但眼下,自然是要一起去聽聽,免得心中牽掛。
四個人急匆匆來到中區分局刑偵大隊會議室,一路上碰到的幾位刑警,臉上都帶着興奮之情,看來大家都已經知道,大山監獄那邊有好消息傳來。
他們走進會議室的時候,屋子裡早已煙霧繚繞,這幫老煙槍,一個個都點着了,在那吞雲吐霧。
王爲進門,大傢伙的眼神都轉了過來。
“王大……”
“王大……”
也不知是誰起的頭,下一刻,和王爲打招呼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此起彼伏,聲聲不絕。
搞得王爲都有點受寵若驚。
其實在北庭這段日子,也不是每個北庭同行都對王爲有偏見,有偏見的終歸只是極少數,平日裡碰到了給他打招呼的也不少,但多數時候都比較隨意。
不像現在這樣,客氣得很,甚至客氣之中還帶着一絲很明顯的敬重之意。
這就太難得了。
要知道,這是在北庭,不是在邊城。
在場的每一位精英刑警,年紀幾乎都比他要大。太年輕的小夥子,麥旭平和黃在俊都不會安排進這個專案組,一般是安排他們去跟那些不是特別重要的案子。
北庭警方這些同行,是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對王爲的認同。
從這一刻開始,這些西北漢子認可了王爲的資格——和他們一樣的,精英刑警的資格。
他們認可王爲是靠自己本事走上禁毒大隊長位置的,而不是靠猜測中的家庭背景和靠山後臺。或許家庭背景,靠山後臺王爲也確實是有的,但只要他有真本事,那就該他當這個大隊長。
“小王,過來坐!”
居中而坐的麥旭平向他招了招手,笑着說道。
在他身邊,預留了一個位置,似乎大家都很清楚,這個位置是給王爲預留的,誰都不去坐。
“哎——”
王爲答應一聲,腳下略微加快了一點,過去給麥旭平打了個招呼,就坦然落座。
這當兒,自然沒必要講什麼客氣。
這些粗獷的西北漢子既然接納了你,那他們就把你當兄弟當哥們,你要是跟他們假惺惺的講客氣,那就不對人家的胃口了。
“老熊,把情況給大家說明一下。”
眼見人員都到齊了,麥旭平臉色一肅,對一名坐在他不遠處的四十來歲刑警點頭說道。
那名刑警,骨架粗大,不過卻略顯瘦削,原本合體的警服穿在他身上,顯得有點空蕩蕩的。這樣的情形,王爲見得多了。很多人原本身體結實,壯得像頭牛,一旦當了刑警,沒日沒夜地幾年折騰下來,多數都會瘦削下去。
三餐不繼,晝夜不分,經常抽菸喝茶提神,再好的身體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這位,王爲也知道他的情況,老熊是中區分局刑偵大隊的副大隊長,昨天黃在俊派去大山監獄進行指紋比對的刑警,就是老熊的搭檔。老熊其實也算是指紋專家。所以麥旭平指名道姓,讓他來說明情況。
“是!”
老熊站起身來,大步走到大白板之前。
中區分局刑偵大隊會議室還是那種老式的佈置,一塊大白板豎立在會議室的正前方,其他人一排排面對大白板就坐。
這樣倒是好分析案情。
老熊往白板前一站,會議室立馬就安靜下來,一個個帶着期盼之色望着前方。
有好消息!
這一點,幾乎與會的每個刑警都知道了,這樣的消息,是沒辦法保密的,大山監獄那邊的傳真剛一發過來,這邊就沸騰了。
但大家還是想要親耳聽老熊說明一下。
“同志們,昨晚上一點多,方曉根他們到了大山監獄……”
看得出來,老熊也是個埋頭搞業務的人,不來半點虛的,一開口就直奔主題,連最起碼的給麥旭平,黃在俊等領導打個招呼的動作都沒有。
好在麥旭平黃在俊都是一線刑警出身,對這幫哥們的脾氣了如指掌,誰都不去計較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他們自己也從來都不注意的。
“方曉根說,大山監獄的領導很重視,也很配合,他們人還沒到,人家那邊就已經把所有檔案都翻出來,並且已經拿着咱們傳真過去的指紋開始了比對工作。”
大山監獄的配合,是可以預期的。
發生在省會城市的這個“搶劫殺人案”,影響實在太惡劣了,省裡領導都高度重視的,任何單位,都有責任和義務全力配合警方辦案。
“告訴大家一個好好消息,我們發過去的九個指紋,其中兩個,都對比上了!”
“譁……”
會議室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甚至有個別刑警眼睛都溼潤了。
大家都知道老熊這個話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這個案子的兩個犯罪嫌疑人即將水落石出,也就意味着本案即將被偵破。
當然,比對上了指紋也不見得就一定是犯罪嫌疑人的,只能說這種可能性極高。就算確定了犯罪嫌疑人,那後續還必須將其抓捕歸案,這個案子纔算是破得完美。
但至少,搞清楚了犯罪嫌疑人的身份,理論上,這個案子就算是破了。
能不能將犯罪嫌疑人抓捕歸案,那是另一回事。
最起碼,對上級可以有一個較爲圓滿的交代。
“第一個對比上的嫌疑人,名叫包振海,男,現年三十九歲,籍貫首都,八三年嚴打的時候,包振海因爲搶劫罪被首都二中院判處有期徒刑十四年,因爲盜竊罪判處有期徒刑兩年半,一共是十六年六個月,數罪併罰,合併執行刑期十五年……”
老熊邊說,便打開幻燈,大白板上顯示出包振海的頭像。
一個圓溜溜的大光頭,臉型瘦削,顴骨高聳,縱算是幻燈放出來的圖像,也能從他眼裡看到極其桀驁不馴的神色。儘管這一屋子都是習慣於和各類窮兇極惡犯罪分子打交道的精英刑警,猛一見到包振海這副模樣,還是有不少人在心裡打了個突。
這人,從骨子裡就是個壞傢伙啊!
那種神情一看就知道,此人性格暴戾,極其兇殘。
“這是包振海兩年前在大山監獄拍的照片,拍完這張照片不久,他就被釋放了!”
“他不是八三年被判的十六年半嗎?合併執行刑期十五年,那也得今年才釋放啊,怎麼提前出獄了?”
老熊話音剛落,立馬就有人提出了疑問。
“大山監獄那邊給的答覆是,他減刑了,減了兩年,據說是在監獄裡勞動改造表現還不錯。”
給在押犯人減刑,也是監獄和勞改隊慣用的管教手段,對這些犯罪分子,不但要嚴加管制,同時也要給予他們一定的鼓勵和希望。
其實監獄和勞改隊,就是一個封閉的小社會,關押着那麼多桀驁不馴的傢伙,想要管理好他們,一些激勵的手段還是很有必要的。
不能一味的靠強力壓服,正所謂物極必反。
給他們一點希望,就會自動自覺服從管理。
“哼,我看他們是亂搞……”
那名刑警頓時氣憤憤地說道。
“這傢伙的樣子,一看就是那種改不好的,還給他減刑!”
應該說,這位刑警的話有點不講究了,原則上還是要給每個犯人改過自新的機會,但這話用在這個包振海身上,與會的刑警們卻都覺得“果然有理”!
要知道,包振海這張照片,可不是剛入獄時拍的,而是即將出獄之前拍的。
如果是在剛入獄的時候拍的照片,他這麼桀驁不馴,這麼神情兇狠暴戾,還情有可原,畢竟是剛被抓獲,還沒有經過勞動改造。可是已經在監獄裡關了十幾年,在大西北喝風吃沙子吃了十幾年,總算熬出頭了,還是這副表情,就有問題了。
這傢伙內心深處的殘忍暴戾,那是半點都沒有減少過啊。
甚至他都沒打算隱瞞,就這麼赤裸裸地暴露了出來,一點不擔心被別人看到。
有些壞人,確實僞裝得很好,怎麼看怎麼像個好人,就差把好人卡拿在手上逢人就炫耀,但也有些壞人,直接把兇殘兩個字刻在腦門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