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一線生機

107 一線生機

“……動力區已經失去控制,動力區已經失去控制……”廣播聲已經變得非常的尖銳,彷彿在催促乘客趕快逃離。

死神,越來越近了。

“你去開艙門,我來拖住他。”張瀟當機立斷,手推在鍾雲腰間,一使勁,將他推向“救生艙”。自己也在反作力下,向那個人衝去。

鍾雲一愣,人已經來到了救生艙的門前,搖搖頭,此時不是開小差的時候,迅速拉開秘碼輸入鍵,輸入開艙密碼。

多虧他強悍的記憶力,上機時那名工作人員只是任務式地說了一次八位數的開艙密碼,關鍵時刻卻沒有忘記。

“嘀”的一聲,艙門緩緩打開,露出裡面蛋形的救生艙。

“轟隆”一聲巨響傳來,同時一陣劇烈的震動傳來,整座飛船像是翻了個個。在猛烈的震動中,救生艙前的三個人都控制不住身體,都撞在金屬牆上,個個撞得頭昏眼花。

好不容易震動結束了,鍾雲第一個清醒過來,馬上看向那艘生還的唯一希望,救生艙。

還好,救生艙還好好地呆在發射槽上,沒有掉出來。

“……動力室發生爆炸,飛船受到嚴重創傷,將在三十分鐘後解體,重複一次……”

寂靜。

鍾雲臉色大變,眼眼第一時間往那個人看去。那個人混身顫抖了起來。那雙眼睛裡,透露出絕望地恐懼。忽而,那扭曲的面孔變得猙獰了起來,看向鍾雲的眼神裡,充滿了無窮的殺意。

鍾雲眼睛一眯。他知道。如果不把這個人解決掉,他絕不會讓自己上救生艙的。而且要快,如果別人找了過來,那就棘手了。

張瀟同樣明白這個道理,他和鍾雲對視一眼。伸腳在牆上一踢,整個人往那個人飛了過去。他地手上,已經形成了一團乳白色地氣團。

可是,能上這艘飛船的,都不是等閒之輩,在生死關頭。人往往能爆發出比平時更加強大的力量。那個人雖然年紀小點,但絕不是張瀟一兩下能夠解決的。

趁着張瀟纏住他的機會,鍾雲打開救生艙地門,爬了上去,“張瀟,快。”大喊的同時,他拿出一樣東西,往那個人扔去。

張瀟和鍾雲一起訓練了兩個月的時間,早有默契。腳一踮牆,人如炮彈般往救生艙飛去。

忽然,張瀟只覺身形一緩,一隻手猶如鐵箍一般抓住了他的腳,同時,還傳來一聲痛苦的悶哼。

那隻手沒有將張瀟的身子拉停下來,反將那個人帶着向救生艙飛去。

張瀟往扭頭看去,入眼一張帶血地無比猙獰的臉,他的右邊胸口上,赫然嵌着一個半個拳頭大小的金屬塊。還有一小截露在外面。張瀟認出來了,那個金屬塊是上機時發的通訊機。

那個人受了如此重的傷。嘴裡還不住地往外咳血,吐出的血沫漂在空中,然後沾到臉上,衣服上。點點血漬,將那雙充血的眼睛映得格外的恐怖。

那雙眼睛裡,除了讓人對求生無望地絕望外,還有豁出一切的瘋狂。張瀟只覺頭皮一麻,一股寒氣從後背竄起,直達頭頂。

一瞬間,他讀懂了那眼神裡的內容:我活不了,你也別想活。

爲了拉住他,那個人不惜被刺穿肺部。在生存無望的情況下,他選擇了同歸於盡。

心存死志的人是無比難纏的,況且,這人實力和他相差無幾。

張瀟的身體在救生艙前停住了,還差半隻手臂的距離,他的血液瞬間凝結了起來,手像是要捉住什麼,手指彎曲了一下。

一陣喧鬧的人聲從通道那邊傳了過來,轉角處,一個人影出現了,往救生艙衝了過來。在他地後面,跟着一大羣爲求生存,而變得如野獸一般地人。他們互相拉扯着,生怕被別人搶了先,也搶了那一線生機。

還是來了。

張瀟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地手,離救生艙的門只有半米之遙,這平時輕輕一夠就能夠到距離,在此刻,卻是生與死的距離。

只是半米,只要再多50釐米,我就能活下來。

張瀟心裡涌起強烈的不甘與絕望,難道,我就要死在這裡了?

他會不會拉我一把?張瀟忍不住希翼地看着艙門,只要他伸出手,拉自己一把……

不可能的,設身處地地想,如果自己是鍾雲,也絕不會拉自己一把。因爲,他的腳上還拖着一個人。拉了他一把,就要解決他後面的那個人,要擱平時,兩人聯手,十秒鐘之內就能幹掉那人。

但是,此時他們還有十秒鐘嗎?一秒也沒有。

在十米外,有一羣紅着眼睛,如狼似虎的求生之人。只要稍一逗留,他們就會撲上來,到時,想走都走不了。

在死亡面前,人性何其渺小。

張瀟已經絕望了,他倏地回過頭,看着緊緊抱着他的腳,也抱走了他生存希望的人,此時他臉上浮起瘋狂的笑容。眼神裡透着濃烈的嘲笑。

看吧,我活不了,你也別想活得成。

在我死之前,我會讓你後悔生存在這個世界上。

張瀟心裡怒吼着,看着這個剝尋了他生機的人,他生出了滔天的恨意。勢要讓這人生不如死。

忽然,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拉住了張瀟的手腕,他不可置信地往前望去,鍾雲的臉出現在他地眼前。

那張並不出衆。讓人一見就忘的平凡的臉,在此時,居然閃耀着耀眼的光輝。

這個傻瓜。

張瀟只覺得喉間被什麼堵住了,他用出全身的力氣,反握了鍾雲地手一下。然後。扭轉頭。伸起沒被抱住地那隻腳,狠狠地往那張沾滿血跡的臉上蹬去。

“喀”的一聲悶響,腳上的觸覺告訴張瀟,那人的鼻子被踹塌了。可是,他地手沒有一絲的放鬆。

擡起腳。再往下蹬去,在擡起的間隙,他看見了那張不成形的臉上,居然浮起嘲諷的神情,似乎在笑他的垂死掙扎。

“抓穩了。”鍾雲平靜地聲音在耳邊響起,張瀟已經被拉到了艙門前。他放下腳,趕緊扳住艙門,用盡渾身的力氣。

扳住了這艘救生艙,生存的希望在再次在他心裡升起。

不,還沒有。

他轉頭看去,那羣人中,最前面的離救生艙只有七米。他和鍾雲,仍然岌岌可危。生死,仍然只在一線之間。

完了!難道。我和鍾雲,都要葬身在這個地方?可惡,要不是爲了我,鍾雲也不會……他擡頭看向鍾雲,心裡除了歉意之外,還有生死與共的激盪。

人生在世,能找到幾個可以爲了救自己甘願捨棄生命的人呢?

在這一刻,張瀟覺得,就算今天死在這裡,也不枉了。

鍾雲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的表情。他的身上。一股紫光一閃而逝。他舉起了拳頭。

這是……

張瀟地腦海中,浮現出光頭教官龐大的身體飛起的情景。鍾雲那驚豔的一擊。不但打動了所有教官的心,同樣觸動了所有在場學員的心。

忽然,通道里的的空氣向鍾雲方向聚集過去。風,將所有人的衣服吹得獵獵作響。

不過,除了張瀟外,沒有人在意這陣詭異出現的風,他們都狂喜地發現,因爲風地出現,他們“遊”向救生艙地速度加快了。

“破”

一聲怒喝,將所有人的耳膜震得嗡嗡作響,張瀟早有準備,嘴巴張大,饒是如此,仍被震得頭昏眼花。

在聲音響起地同時,一道無與倫比的凌厲氣團在張瀟背後刮過,帶起的強風差點讓他扳住艙門的手脫開。

“喀喇”一聲,張瀟只覺腳給墜了一下,然後腳上一熱。===他沒有回頭去看,從光頭教官的遭遇中,就能想象出他的下場。失去了累贅,張瀟爬上了救生艙,他的腳上,一大灘觸目驚心的血跡,那血還是熱的。

那羣追上來的人被橫向的帶着濃濃血腥味的龍捲吹得東倒西歪,然後他們絕望地看着救生艙的艙門緩緩合上。

救生艙內,鍾雲的手扳住了啓動手掣,張瀟心裡升起一絲不忍,救生艙啓動後,勢必要打開發射門,只要這門一打開,後面那十幾個人絕對沒有生路。

鍾雲臉上沒有任的何表情,只是張瀟從只那微微顫抖的手上,看出鍾雲那不忍的心。

“我不能死。”

鍾雲喃喃地說着,手上青筋一現,正要拉下啓動掣。一隻手伸了出來,疊在他的手上。

“我們不能死。”張瀟臉上浮起一絲笑容,“無論什麼事,我們一起承擔。即使是做殺人兇手。”

啓動手掣拉下了,由兩隻手一起。

在“鈴鈴”的警報聲中,發射門打開了,一股強烈的吸力,將過道所有的人都吸入了宇宙空間,徹底成爲了宇宙裡的塵埃。

在倒計時中,鍾雲閉上了眼睛。

活下來了。

倒數完結,救生艙彈射了出去,飛向浩瀚無邊的宇宙。張瀟往身後看去,透過透明的艙蓋,後面那艘龐大的巨無霸似的飛船,已經懸浮不動了,飛船身上破開了一個巨大的豁口,眼看就要不行了。

按下外層保護蓋,張瀟義無反顧地轉過頭。此時應該擔心的是,如何在能源消耗完之前,得到救援。

兩人長久都沒有說話。爲了堅持更長的時間,除了必要的功能,其餘設備能關的都被他們關了。

這艘救生艙是以高級文明的標準制作的,一個人的話,能在宇宙中堅持一年時間,鍾雲和張瀟兩個人省點,也能支撐七八個

看起來七八個月似乎很長,但在整個宇宙來說,七八個月只不過是短短一瞬而已,要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遇到經過的宇宙飛船,希望渺茫。

不過鍾雲完全不擔心,如無意外,幾天之後,小零就會駕着“火星號”過來。以“火星號”強大的探測器,捕捉到救生艙發出的求救信號並不困難。這種求救信號中,包含着鍾雲和小零約好的暗號。

可是,命運總喜歡跟人開玩笑,特別是在這個什麼事都可能發生的宇宙裡。

在宇宙空間飄浮了一天後,一聲尖銳的警報聲將兩人嚇醒了,這種熟悉的警報聲讓他們猶如驚弓之鳥,一聽到就心驚膽顫。

“注意,前方三百億公里以外,一顆恆星活動異常,預測將會發生強度爲三級的恆星風暴,請規避。再重複一次……”

兩人只嚇得魂飛魄散,強度爲三級的恆星風暴?“吹”過來馬上就能讓他們屍骨無存。

“速度調到最快,逃出恆星風暴的影響範圍。”鍾雲毫不猶豫,一下子將救生艙的功率開到最大。

救生艙以最快的速度,往一個方向飛去,此時才體現出這艘救生艙的強大,不到半個小時,速度就提到了亞光速。這只是一艘救生艙啊。

飛了整整一天,才脫離恆星風暴的影響範圍,鍾雲兩個剛剛鬆了一口氣,循例檢測了一下飛船的狀況,結果讓兩人一直從心裡涼到腳板底。

探測儀壞了。也就是說,他們再也無法事先探測到方向。他們將如一頭沒了頭的蒼蠅,在宇宙間亂撞。

在無窮無盡的宇宙裡失去方向,和被宣判了死刑沒有區別。

難道,我真的會死在這裡?

這一刻,鍾雲的心發生了一絲動搖。

經過一天的最大速度飛行,救生艙所剩的能量,還能夠維持四個月的運行。

在這四個月,他們能否得到救援?兩人都心裡沒底。

失去了探測儀,擺在兩人面前的,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到底是留在原處等待經過的宇宙飛船,還是在茫茫宇宙中飛行,看能不能遇到。

兩人都默不作聲,無形的壓力幾乎讓兩人喘不過氣來。面對死亡的危脅,如此渺茫的生存機會,兩人都無法坦然。

良久,鍾雲躺了下去,整個救生艙裡,有十立方左右的空間,坐累了還能活動一下手腳。

“看來這次只怕是在劫難逃了。”鍾雲幽幽嘆了一口氣,“沒想到我居然會死在這個破地方,讓人有點不甘心呢。”

張瀟也嘆了一口氣,“死在哪裡不是死。”

“那不一樣,狐死首丘。能死在家鄉,纔是最好的歸宿。”鍾雲說。

“狐?那是什麼東西?”張瀟奇道。

“一種動物,你沒見過的。”鍾雲隨口解釋道,他自然不會說,狐是不知多少光年以外的一個美麗的藍色星球的一種動物。

那裡,是他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