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新巖人的信仰
打坐八年,自覺身子骨僵硬的蔚瀾其實很想出關那天大戰一場,可惜,面對一羣二話不說開始恭敬的五體投地行跪拜之禮的人,壓根沒能給蔚瀾任何挑釁的大施拳腳的機會,那些面容黑黃的人們眼底熱烈的敬慕和畏懼讓她深覺莫名其妙,有種只要自己一聲令下,這幫人哪怕跳崖自殺都無怨尤的奇怪錯覺。
“神女!請神女恕罪!奴下來遲,請神女恕罪!”爲首的是位白髮蒼蒼的老人,話語間的虔誠令人生不出半分懷疑。他始終不曾擡頭起身,和裹着獸皮的族人相比,一身破舊卻乾淨整潔的白袍倒顯出些許不同。
明明是種奇怪的語言,蔚瀾竟也能聽得懂字裡行間的意思。當初桃源空間出現的兩顆新星球居然默然的與《九重靈訣》相融合,靈訣開啓了第四篇御獸和第五篇通靈的大門。
所謂通靈並非看穿靈體等字面淺意,而是直通萬物,知其意明其行。簡白些便是但凡活物蔚瀾皆能明白它們的語言和它們溝通,而御獸和通靈可謂相輔相成,法決一出,萬物臣服。
而新出現的星球便是可令神獸存活修行的地方。
不得不說《九重靈訣》和桃源空間的神秘和強大再次令蔚瀾興奮不已,猶如珍貴的寶藏越挖掘越覺得可貴。
只是這世上還有神獸這種東西嗎?
蔚瀾深表懷疑。
“新巖人?”桃花眸無動於衷的俯瞰着圍滿腳下的一衆人,在看到他們不同於自己的堅硬如石的手腳,蔚瀾輕聲詢問。“你們怎麼會聚集於此?”
“上天指引奴族千年來迎接神女的到來!”作爲新巖人裡唯一的祭祀,老者顫巍巍的蒼涼聲線佈滿了激動和狂喜。他已是最後一個存活於世的祭祀了,若是他離世有些秘密便真的會同地球煙消雲散,那是他到死也不能犯的錯誤。是整個種族豁出命也要守護的事情。
打心底的崇敬和畏懼讓新巖人們剋制了內心想要窺探神女的躁動,安靜的俯身不動,儘管他們中大多數心智未開屬於懵懂蠻荒的半野人狀態,可蔚瀾的出現仍是調動了他們心靈的顫動和絡印,似乎眼前高高在上的女子生來就該是他們的神,不容違背不容侵犯。
“我不是什麼神女!”蔚瀾皺皺眉,略帶抗拒的說。這種像是被人提前安排好的強迫性命運軌道讓蔚瀾很不滿意,我命由我不由天,什麼神女不神女的。她不屑也不願承擔。
神女的一舉一動牽扯了衆人的心扉,哪怕聲音平平淡淡仍是被新巖人聽出了一絲火氣,嚇得衆人誠惶誠恐的開始磕起頭,每下都極爲敦實,砰砰的迴音在空曠的荒野形成了獨特的旋律。
蔚瀾眉頭皺的更緊了,她從來不認爲這世上誰會是誰的救贖,什麼神、什麼仙不過是寄予靈魂的一種慰藉,怎麼能值得拋棄所有隻爲臣服。
“我……”剛要說話,空氣中一陣波動,星耀帶着三個新巖人孩子出現於蔚瀾的身旁。三個孩子見族人連帶祭祀都跪倒在地,早已忘卻了見到親人的喜悅,惶然的也跪了下去,雖然經過星耀長時間的教導已經不像原先的膽怯,但心底依然對蔚瀾有着濃厚的愛慕眷戀以及敬畏。
蔚瀾眼角抽搐的看着三個新巖人孩子和衆人一起砰砰的磕的山響,撇了撇站在旁邊笑吟吟的星耀,低聲道:“笑毛笑,快幫忙,沒看年紀最大的都快把自己磕暈了!”
星耀很欣賞新巖人這個種族。但凡對蔚瀾友善的生物他都能給予友好的對待。所以這時候的星耀沒有一絲智能的冷血。相當尊老愛幼面含微笑,“東哥。快把老人家扶起來。”
如今的東哥在星耀的教授下已經成爲了他的副手和親傳弟子,星耀的話是除了蔚瀾之外他絕不會不服從的存在。東哥悄悄的看了眼面無表情的蔚瀾,見她沒有任何不渝。利落的起身拽起了暈乎乎的老祭祀。
老祭祀不敢直視蔚瀾,對其他人可就沒有多少顧忌,擡起那雙蒼老卻不失精銳的慈祥眸子,在看清拽他的人是誰時,眸子瞪大,詫異又驚喜的低吼,“東哥,你還活着?”
“祭祀祖爺爺,東哥還活着!”東哥憨然的撓撓頭,把跪地的木夫和哈瓷拉了起來,開心的喊着,“不光我活着,木夫和哈瓷也被主人救了,主人還讓星耀大人教導我們學習星際的文化和知識,祭祀祖爺爺,我現在也會修理機甲了,您知道機甲嗎?可那是星際最強大的武器。”
初見親人的欣喜慢慢的溢於東哥的心田,伴隨着說不清的自豪變得滔滔不絕起來。別看東哥是三個孩子裡最穩重的,但是面對許久未見的族人仍是恢復了青澀和稚嫩的心性變得活潑了。
老祭祀連聲稱好,次次想打斷東哥都被東哥無意識的忽略了,搞得木夫和哈瓷偷偷嘲笑着大哥的失控和幼稚。
活了許久的老祭祀自然知道東哥嘴裡的主人和星耀大人分別是誰,苦笑的看向站在神女身側氣勢不凡的清俊男子,深怕神女和大人心生不滿。
經過東哥咋咋呼呼的經歷描述,其他新巖人也都按耐不住深藏於心的好奇,悄然的偷瞄着心目中景仰的神女,只一眼便知那絕然而立的少女便是他們整個種族該用命去守候之人,頓時場面越發的肅穆安靜,連呼吸都稀薄了些許。
“都起來,跪天跪地跪父母,我沒做過什麼值得你們跪的事情,也承受不起你們的禮節。”蔚瀾毫不留情的冷斥,看着老人額間滴落的血跡,有種怒其不爭的氣憤。明明是地球的主人,何必對一個外來者俯首投臣,雖說她也是地球人。可沒有半分想要凌駕於新巖人之上的想法,她的目標是那些被投放於所謂罪惡之星的極惡罪犯。
對於新巖人她不會過分的幫助,只會找出具有潛能的孩子們逐步教他們學習星際的常識,不至於讓新巖人這個種族快速的被時代淘汰也不會過於干涉他們在歷史長流中的發展。
可本性若是悲懦的。便是再好的教導也上不了檯面。
祭祀察覺到蔚瀾的怒火,所幸族人們也並非真的蠢鈍難教,皆慌忙的起身垂頭恭順的原地不動。
哈瓷走到祖爺爺身旁,輕輕的低語提示着,“主人沒那麼難相處,祖爺爺放鬆點。”
祭祀精銳的眸子一閃,隨即無奈的搖搖頭,就算神女刁蠻不堪嗜血成性也不是他們可以選擇挑剔的,他們所要做的便是支持、幫助、守護他們的神女。讓那些神奇的秘密屬於神女,在神女的手裡綻放它原本的光芒。
這是新巖人不可逃脫的命運。
可是在看到自己的小重孫不復以往的懦弱姿態,老祭祀有股前所未有的期望凝結於心口,不失光芒的眸子重新看向神女時,多了幾分感激少了幾分膽怯。能將小小的哈瓷教育成如此聰慧的孩子,神女又怎麼會是殘忍惡劣的壞人呢!
面對額間無一例外全部淤青流血的新巖人,蔚瀾微微嘆息,她是不是太過苛刻了。腦子還殘留在離開前的地球階段,那時候的地球人雖然有些可惡有些小狡詐,但大多數人活的艱辛卻堅定。而新巖人所經受的不僅是惡劣的環境還有祖輩沒有留存下來已經消散的文明。一個沒有文明積累的種族,似乎活下去便成了立命的根本,還有什麼可強求的。
數萬人對於諾大的地球來說少的可憐,就算是幾千年下來被流放而在地球安身立命的星際犯人的數量也遠多於此。
經過老祭祀的介紹,蔚瀾大致上瞭解了部分挨近新巖人的‘惡勢力’。
第一大勢力:戰創帝國,是由頂尖的星際犯人成長起來的子嗣創建的,收留了被剝奪筋脈卻擁有特殊行業技能的人才。
第二大勢力:源動力之國,是殘留在地球上挖掘能源的士兵等建立的,他們或擁有體術或擁有異能。卻因爲等級不高所以只能和第一勢力勉強抗爭。
第三大勢力:獵血王國。是真正的極惡之人的國度,他們雖沒有強健的體魄。卻鑽研複製出很多不該出現於此的武器。
第四大勢力不屬於任何組織,是三大勢力的幼崽們成長的地方。他們完全的開放式教育,自己生存。雖然不用參加國家間的爭奪,但是卻需要在艱難的生存中成長,等到活到成年期,他們方算擁有回到各自國家的權利,而長大後的幼崽們更是國與國間競相吸收爭搶的人才,可謂前途無量。
遭受大劫難後的地球,環境產生了無法抑制的紊亂,別看現在似乎風平浪靜,每個月不定期的風暴便會席捲整個星球,期間暴雨、冰雹等極致天氣更是層次不窮。
新巖人之所以能在資源匱乏的巖地、在佔據地球最大資源的‘惡人們’手中生存下去,還是賴於他們的巖體本質。新巖人是從岩石間活下來的種族,巖洞是他們密不可分的一部分,甚至有少部分新生嬰兒身體還脫不開岩石的結構。星耀也取了幾個新巖人的血液等樣本,等到血液落地時分果然變成了類泥土物質,而泥土幻化成生物體簡直有悖於星耀的知識庫。
蔚瀾卻並不覺得過於驚奇,等級到了元嬰期讓她能更準備的捕捉到靈氣波動,新巖人身上有封印過的痕跡,他們的存在或多或少和修真界有關聯。
新巖人以家庭爲單位,住在可移動的巨大岩石房裡,食用植物或昆蟲,偶爾補充水分。雖說沒有傳承到地球人類遺留下的文明,卻具有避災的天賦,而且生活於無堅不摧的岩石裡避開了星際犯人的嗜殺和奴役,才堪堪的在四處危機的地球中保留了一份生存的權利。
蔚瀾睡了個好覺,自從入魔來頭腦模糊的她就再也沒有輕輕鬆鬆的安睡過,如今的她無須睡眠,睡覺到成了緬懷過去、放鬆自己的一種方式。頭枕着堅硬卻不失溫暖的石頭枕,聽着外面朗朗的閱讀聲,清脆又稚嫩,蔚瀾會意的笑了笑。
如今星耀、唐落音、冰晶、以及東哥三個人甚至傑勒米和米念一都讓蔚瀾動員起來,教會新巖人文字和星際通用語目前成了主要的功課,只有瞭解語言才能夠好的瞭解文明。熟知星際的文明進展,打開視野,重新認識所在的宇宙是蔚瀾迫切的想法。星耀、冰晶和東哥三人分別教授古老的中文,唐落音、傑勒米和米念一教授星際語言,分工明確。幸虧新巖人只是缺乏系統的教導,頭腦在貧乏的資源裡無法得到發揮,並不代表他們像星際上的其他生物體形容的笨拙、原始和愚昧,相反,思維單純的新巖人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十分強大,他們沒有過多繁雜的情緒干擾,神女讓他們做什麼,他們必須無條件的做好。這不是源於命令,而是從心從靈魂對神女的遵從。
蔚瀾不需要一味服從只會在遠處默默景仰着她的子民,她需要的是可以在無數壓迫中奮勇而起、爲自己謀得生機的勇者。
既然新巖人無法脫去對蔚瀾敬畏又盲從的信念,那麼蔚瀾便會把這份突來的緣分變成真真實實的堅持。
地球,該到改頭換面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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