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大爺,小女子在這裡孤苦伶仃,只有一位年長的奶奶,在大山中遇到了可惡的剪徑劫匪,錢財一空,匪徒要侵佔我的身子,奶奶爲此不幸逝世,今天不是賣身葬親,而是借一顆靈石。”
“要靈石做什麼?”
“小女子有妙用!還請各位高擡貴手。”
這麼多話語,按照一般的話術來說來就是一邊哭泣一邊怎麼悲愴怎麼來,但這女子卻是不一樣,說得沒有絲毫佝僂,即便是半跪在地也是腰桿挺得筆直。
身上是一襲粗布碎花,布料是那種最次的,因爲身上的煙塵比較重,衣物滿是泥垢,看起來極爲觸目驚心,一頭齊肩的頭髮猶如牢犯一般凌亂無比。
之所以有這麼多人來圍觀,因爲有一點,這女子年齡不過雙十,即便是風塵僕僕,也可以看出其身子骨的苗條,旁邊就圍滿了一羣牲口,有膏粱子弟更有潑皮無賴,更有一些好事之徒。
一條街道被圍得水泄不通,可想而知這個事件有多麼的轟動,從另一層面來說盤龍城是一座和諧的城市,要不然像這種隨處可見的境遇不會讓人驚奇,飽暖思淫慾,這尚且有講究,這人吶,只要閒着就會有事情會發生。
按照禁星父親說言,最可怕的不是超強的術法而是可怖的人心,以前禁星沒怎麼懂得,這個時候也只是有些懵,一邊天馬行空一邊擠開了人羣。
女子仍然在重複着那段話語,沒有絲毫添油加醋,更沒有絲毫的卑躬屈膝,在這個笑不露齒的年代敢於出門的黃花閨女畢竟是少數,再者說是這樣一位女子。很難想象!
管中窺斑,不懂行的自不必說,那些經常玩弄女子的紈絝闊少自然是精通此道,所以就一直沒有走,一塊晶石,若是普通玉石器物之類也就罷了,還偏偏獅子大開口說是靈石。
此話一出,更是引起了欣然大波,紈絝嘛,從來就是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即便是有着稀缺資源稱號的靈石,他們也沒有很在乎,只是在有一位好事者說出一塊下品靈石被拒後,衆人方不可思議。
“下品你還不要?”
“我需要一枚晶石,但是隻要靈母。”
嘶——
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即便不是修真的人士也可以暗中知道這晶石的不同凡響。
一牙尖嘴利的小廝模樣男子尖聲笑道:“哈哈……小姑娘,你還真是可愛,靈母?你認爲自己憑什麼可以借得到?”
女子語氣極爲平淡,笑道:“我可以回報更多。”
“哈哈——”
這一次卻是衆人笑了,空口無憑,口手套白狼,只要是一個人都會。
帶刺的花朵讓一旁牲口都摩拳擦掌起來,似乎其中暗有講究,誰要是摘得這支花,就是天大的榮耀。
女子也不知是真不明白還是故意視而不見,她一直無動於衷,也不是沒有人去用強,只是在天庭廣衆之下不好意思。
這就是一座城池的威懾力了,禁星心中嘖嘖稱奇在,暗道這盤龍城果然別具一格,一路行來,這麼多天,他沒有看到多餘的乞丐,似乎在這裡,這名女子也不能稱呼爲乞丐。
如果是有大人物蒞臨巡場做到這般那還無可厚非,關鍵是平日裡也是這般景象,可見這個城池的不同尋常了。
禁星走近,卻是沒有馬上動作,只是好奇地打量這名女子,跟衆多的羣衆一起圖個熱鬧,他進來的時候女子眼神微不可查一瞥而過,漫不經心中似乎有一種點到即止的訝異。
這個眼神很好地被禁星捕捉到,爲了掩飾,他一抹鬍鬚,露出了一個怪異的笑容,旁人不論怎麼看那都是怎麼的猥瑣。
徒然,人羣中傳來喧鬧。
緊接着大地奔雷,瞬息啼聲大作,一馬一印敲擊在青石道上極爲刺耳,轟聲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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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讓開,這是城主護衛隊。”
“也難怪,盤龍城這些年一直沒有過這般場景,說是借晶石,跟乞討有什麼兩樣?”
“也對,這小娘們也是奇了怪哉,昨日都不曾遇見,若真是被劫匪所害,她的生還就是一個天大的奇蹟,即便如此,他借晶石也是頭一遭,盤龍城以後評書人絕對可以加入這個段子。”
說這麼多的是一位中年男人,生得道貌岸然,兩鬢微微泛白。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多一分則顯老,少一分則是不倫不類,而恰恰如此方能顯得真正的滄桑,閱歷,這就像一罈塵封多年的老酒。
他的身旁簇擁着一羣女子,只是姿容相貌相差甚遠。
禁星進來的時候就瞅了好幾眼,之所以沒動,是因爲有一道氣機一直在鎖定他,他不知道是誰的,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被人陰了,而且還沒有絲毫的還手能力,這股力量,不是丹成境也是差不遠了。
“吳家?”禁星冷笑,臉上卻是一臉褶皺,顯得有些高深莫測。
“轟隆隆——”
不過三息的時間,啼聲由遠及近。
一行二十騎,爲首的是一位面容冷峻的年輕人,棱角分明,刀削斧砸,有一種放肆的暴力美,一扯繮繩,還沒有吹出口哨,胯下的棗紅色戰馬就停了下來。
打着響鼻,微微踏蹄,一派桀驁不馴。
男子翻身下馬,大踏步向前,人羣不自禁讓出一條道,一股凌厲的寒氣以及霸道的殺伐氣焰撲面而來。
沒有做刻意的掩飾,他就這麼不管不顧,綻放着自己的光芒。
禁星眯着眼心中好奇無比,即便是跪坐在地上的女子也是愣愣出神。
人羣竊竊私語的聲音小了很多,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衆人才真正安靜了下來。
“砰——”
毫無猶豫,年輕男子走到身前,啪的一下跪下,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城主,獵鷹覆命!”
跪的對象是這位氣質出塵的中年人,竟是城主,當下人羣爆發出不可思議的驚呼聲。
在這裡的居民,即便是城中能算作豪閥的紈絝子弟也是震驚不已,這位神龍不見首尾的城主可是一位通天的主,本身的丹成境界修爲自不必說,單是他的赫赫戰功就聲名遠播。
身處太平盛世,在聖皇宗這座龐然大物的遮蓋下,戰亂就是禍起的根源。
所以,這位名叫盤龍的男人戰事是因爲旁邊的迷障森林,以狩獵和防禦猛獸爲主。
一座城池以一個人命名,可見其中的大凶險,大氣魄格局。
禁星眼中微亮,氣機更加的厚沉,猶如老僧入定一般,畢竟不知根知底,小心方爲上策。
獵鷹的年輕***起,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女子,沒有說話。
“拜見城主!”
衆人拜倒,姿態不一。
溜鬚拍馬放在哪裡都可以適用,況且是這個時機,保不準被青眼相加,這就是天大的機緣。
盤龍點點頭,走到了女子的跟前,輕聲問道:“小姑娘,給我一個你要靈母晶石的緣由!”
“爲奶奶報仇。”
二問道:“你如何報仇?”
“努力報仇。”
這無疑是最爲天真的話語,說是笑話,卻是可以看到女子言語之中的執着。
盤龍點點頭,就這般離開,身後跟着一行二十驃騎。
轟然而來,輕輕離去。
盤龍有着赫赫戰功,這是威嚴,在他手腕下,這個城市少有乞討者,不說人人豐衣足食,最不濟也不用上街乞討,所以他的默然離去何嘗不是變向認可了女子的行徑。
經此插曲,人羣紛紛散去。
起先的熱鬧消散一空,紈絝也沒有了獵豔的心思,紛紛趕回自家府邸。
最後,場間只有禁星一人,這位沒有舉着算命道袍的老者。
盤龍離去之後禁星身上被鎖定的感應才消散,他微微鬆了一口氣,走到女子的身前,彷彿不知道臉皮爲何物,盯着這位氣質有些獨特的女子看了半天。
女子見人羣已然消散,她也止住了嘴巴,兩人就這樣對視。
一老一少,雖不是針尖對麥芒,卻是各自看出了心中的疑惑。
女子站了起來,起先因爲跪坐着,這一起身,高挑的身子就顯現了出來,化作老道士的禁星默然無語跟在後面,七拐八拐,穿過了不少的衚衕弄巷,最後在一處破廟中駐足。
道家佛家門庭有別,禁星沒有進去,只是在門口作揖行禮。
女子不多時拿出了一個酒罈,上面的封泥是簡單的布條圍成,不用看,這就是她口中奶奶的骨灰了。
一路上沒有說話,即便是禁星形影不離跟着,女子也沒有在意。
來到橫溪的末流分支,下游一顆柳樹,枝條飄蕩。
樹底下,女子將罈子埋了進去。
禁星在後面,看着一言不發的女子心中竟是有些心疼。
埋好之後,女子磕了三個響頭。
河畔楊柳依依,應當是佳人才子泛舟江上的景象纔對,這一對,極爲出衆,好在此刻已是日落西山,天空又淅瀝瀝飄着小雨,遊玩的人作鳥獸散。
人影終散,女子的磕頭觸地的姿勢沒有改變。
禁星清晰地看到女子的肩膀抖動,起先的時候幅度很小,最後無比的誇張。
這是一種側面的震撼,壓抑到極致的隱忍與爆發。
這一刻,禁星徒然就懂了這女子先前爲何譁衆取寵,分明就是在造勢,爲自己擡身價。
禁星沒有打擾,選擇了尊重。
風雨之中,有人在哀悼亡魂。
有落魄女子,哭得像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