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氏村戶,主峰與八角塔之間,低窪的小山頂,頂上的土丘。
晨風在林間與山峰之間來回穿梭,攜着溼意與寒冷拂過秋季裡葉片不是很多的樹木,懸掛其上的些許黃葉簌簌飄飛。
秋季中的黎明尚未到來,天空還有點黑,也不知葉片是如何識得路的,輕輕地飄至了土丘中緊閉的大門,彷彿在溫柔地叩門。
門內有聲音傳來。
“老四,你說說!”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屋內空間並不大,一案几一座椅,一盞油燈,油燈正嗤嗤燃燒,散發着蠟質獨有的味道,不厭惡也不舒心,僅僅熟悉而已。
在燈光的照耀下,禁八的臉頰顯得有些陰晴不定,氣氛也因此壓抑沉重,他口中的老四便是禁和,禁星的四叔,主持比試大會的總負責人。
禁和沒有應答,臉上嚴肅又擔憂,眉頭擰在了一起,額頭上的川字如刀削斧砸,垂腮的眉毛不安地在空中浮動着。
片刻後禁和開口:“爹,看來是擋不住了!”
“我去看了一下,封印還沒有被打開,僅僅被撼動了一絲,雖然只是一絲,大哥好像補不住,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
禁八點點頭,看向角落陰影處緩聲說道:“星兒,你們是怎麼逃出來的?”
話落,一個踏步聲從屋內裡間響起,一扇門被打開,又被小心翼翼合上,禁星走了出來對着兩位長輩微微一禮。
他平靜道:“我不知道是怎麼逃出來的,應該是趙靜把我救出的,她腳上沒散去的符文是在裡面空間帶出來的。”
一連三個的字,話語模棱兩可的同時又顯得極爲恭謙有禮。
禁八眉頭一挑,也不在乎禁星心中的小計算,再問:“你說那邊有很多黑衣人,還有一個不知名的舵主以及高氏高天?”
“是的,我看到莫名其妙的人潛入我們禁氏村戶,又是黑衣蒙面人,所以就腦子一熱跟了上去,想打探一下。”
旁邊的禁和插了進來,看着禁星問道:“有多少人?”
禁星皺着眉頭想了好一會兒答道:“約莫兩百。”
屋內再次陷入沉默,各自在思索着什麼,時間緩緩流逝,有風自屋內來,吹得燈火搖曳不定。
禁八已起了身,走到屋內一處偏角,這裡並沒有窗戶,但他仍盯着光禿禿的牆面,似乎透過牆面看到了八角塔,彷彿越過了八角塔抵至湖邊,眼眸深處跟夜色籠罩下的湖水一樣幽深,不見其物。
“爹,我去與大哥說下情況,儘早做準備!”禁和出聲告退,等他行至門口時,禁八的叮囑再次響起:“不僅僅是兩百,我瞭解那老頭!”
“嗯?”禁和腳步一頓,沉默了下來。
“老四。還有一點,如今此番情境,爲了穩妥,你把第三輪角逐再推遲六天吧,這樣的話時間充沛些!”
“是!”
話落,腳步聲便跟着響起。
此時此刻,屋內沒有了聲音,禁八緩聲道:“你不用擔心那趙靜娃娃的身體,那符文對她而言是種造化。”
語氣沒有了先前的沉寂與嚴肅,充滿了慈祥。屋內壓抑的氣息漸斂,就連油燈都不在搖曳了,安靜地在那裡燃燒着。
揹着身子的禁八似乎察覺到了後面禁星的疑惑,他解釋:“趙靜的父親是名強大的符師,趙族族長不一定打得過,雖然遠修去了,但對他的子女想必會留有獨特的手段。那纏繞着趙靜腿上的黑色符文沒有攻擊性,無主無性,所以這是補藥,她醒來之後想必修爲會有所增長。”
禁八形容趙靜父親時口吻較爲輕浮,用打不打得過來形容,可見趙靜父親之強。後面的一串解釋又極爲有理,禁星的擔憂這才真正地鬆懈下來。
屋內待得時間太長,黎明前的黑暗禁星沒有看到。
此時身處小山頂底層下的他看了看旁邊樹木草叢上的朝露,微微一笑,笑得很放鬆。
晨曦也很給面子地越過厚厚的雲層投射下來,微風輕拂,涼意舒暢之極。
“嗯?”正享受着晨曦雨露的自然風光時他看見了一個熟悉的白色身影,這白色身影沒有走小石堆砌而成的蜿蜒小路,卻是在草叢間快速奔跑跳躍。
路線呈直線形,線的方向盡頭是八角塔。
這白色身影正是禁天,先前被自己打敗之後一直沒露面,不成想在此刻碰着了,他去八角塔幹什麼?還不走正路,這麼急?
腦中念頭閃過,禁星眉頭一挑,臉上佈滿了疑惑,來不急細想,他快速且小心地跟了上去。
此時晨光熹微,此處又是依山而建,八角塔與小山頂間隱約有兩條線浮現,一條是直的,而且很快。另一條是不規則的線路,離得不遠,但前伸得很慢。
在距離八角塔前約莫五百米處,禁天停了下來,附身朝身上的服裝拍打了一陣,拍掉露水,撫平了褶皺,踏在了小道上。
遠處草叢中的禁星看着這一幕,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盯着禁天的身影,感覺哪裡不太對,似乎身材更高大了些。
接着禁星的眉頭一凝,看到禁天走近入口,禁壽在那裡躬身等候,似等了許久,兩人沒有寒暄,禁天便被領了進去。
片刻之後禁星站了起來,也踏上正道,走了過來。
八角塔有八層,大小依次遞減,塔身外有一蜿蜒曲折的迴旋樓梯,盤旋直至塔頂,塔頂有一個黑黑的尖頭。
每層約莫四丈高,又依山而建,所以塔尖便有薄薄的雲霧繚繞,看起來有一股莫名的威勢。
雖然族內高層大多在這裡議事,此地較爲嚴密,但因禁星的身份,所以他來過很多次。但這次他卻感到了不一樣。
眺望着塔尖,感受這塔的氣息,也許是自身修爲的增長,此時禁星感覺到了一絲不同,至於源頭卻是不知,打量片刻後禁星搖搖頭,邁步踏入。
門轟隆一聲響,驟然與外界分割開來。
塔內很亮,入口處矗立着四個門衛,八盞油燈分至在八個角落使得塔內沒有一絲陰暗處,沒有所謂的盲點。
禁星朝侍衛點點頭,向中央走去。
第一層方圓十丈,十丈內分割開幾個獨立的房間。中央處有一大端口,口中是一斜置的樓梯,樓梯直通塔頂。
塔高三十二丈,樓梯卻是不止。
他擡頭向上面看了一眼,只見一個人影在二十丈處拾階而上。待人影消失在視野時禁星才動步。
禁星行至三十丈時便停了下來,這個位置距離頂層僅僅只有兩丈,很近。思索片刻後禁星轟然運轉體內真氣,真氣彙集到雙耳處。
“嗡!”
他體內一絲嗡鳴,雙耳動了動,有微弱的聲音傳來。
“父親,守護殘圖這些時日可正常?”禁天的聲音響起。
幾息後,一箇中氣十足的威壓聲音應答:“一切無恙,真是沒想到你居然會輸!”
“父親,孩兒太大意了,請責罰!”
“大意?責罰?不不不,你是我禁志遠的兒子,區區輸贏,小小的挫折算的了什麼,待爲父抽取塔下蠢物的力量,分你一成,那時禁星那小雜種就不是你的對手了,你要把眼光放長遠些,別拘泥於此。”
“是,孩兒謹遵父親教誨!”語氣揚了揚,有着遮掩不住的興奮與期待,禁天又問道:“還要多久?”
“不長了,你好好調理下身子,到時候可別承受不住這股力量,下去吧!”
似乎不太願意跟禁天講更多,禁志遠的聲音說完之後便再也沒有響起,禁天又彙報了一些其他的雜事。
蠢物?什麼東西?抽取力量?
聽完先前那段對話後,禁星臉色沉了下來,沒有再去聽後面那些不着油鹽的話,禁星快速地平靜下來,心中默默計算着。
幾息後,禁星躡手躡腳地爬了下來,迅速出了八角塔,沒有在意門口侍衛疑惑的目光,禁星在小道上疾馳。
他奔跑的方向不是往後,是八角塔的側面,準確來說是塔的正前方,正對着遠處的湖泊,禁星的速度很快,片刻後停駐了下來。
這裡是一處土丘,附近雜草叢生,極不顯眼,但地勢較高,可將八角塔到禁八居住的小山峰之間的這段路盡收眼底。
如果將八角塔、小山峰、土丘三點連接成一條線,這是一個三角形,禁星位於角端,可以看盡中間的雜草與盤旋交錯的小石道。
天空漸漸明亮起來,日出的地方仍有一朵厚厚的雲,所以晨曦依舊,但晨風卻颳得更猛烈了。吹拂着秋季下的枯草黃葉,如風吹麥浪般壯闊無比。
半柱香後,禁星的視野中出現一個小白點,白點慢慢變大,並且正在高速的移動,行至禁星正前方約莫七八百米處時停了下來,慢慢行走。
白點慢慢顯出禁天的身材,似乎爲了逃避衆人的視線,他來來回回踱步迂迴了好幾圈,跟漫步一般,片刻後行至一隱秘的雜草間。
禁天背向村戶,面朝草叢。
禁星背向草叢,面朝村戶。
中間隔着約莫七百米的距離,又是小道,又是雜草。身在咫尺,卻視而不見,當然,這不見指的是禁天。
其時,禁星眼眸睜得大大的,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緊緊地盯着,視線越過厚密的雜草,投向禁天。
此刻的禁天環顧了四周一圈,再度確定了一番,他沒察覺正前方的視線,似乎還笑了笑。可能是感覺在雜草中有點兒癢,他伸手去脖頸處撓了撓。
撓得很慢很仔細,禁天的臉色顯出一抹不耐。
不多時,不耐被擠掉,他臉上浮現笑容。
“嘶!”
屬於禁天的臉皮被撕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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