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突兀,聲響急促。這是禁星聽到的,那抹墨綠于禁星被吞噬的剎那出現在他的眼角,極爲迅猛。
禁星原本涼透的心頓時充滿了能量,喜悅無比,他識得這個顏色,這種墨綠,這種鐘聲,毫無疑問便是那測試老者來了。
一直以來禁星都沒有問他的名字,一直喊着前輩什麼的,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禁星準備在脫險之後問問,好歹也要感謝不是,既然得感謝又不知姓氏名誰豈不羞愧?!
柯猛體外護罩搖搖欲碎,似乎堅持不到一息時間,他沒有聽到鐘聲,也沒見着綠意。
在這萬分之一息不到的時間內,這位剛勇有餘的中年漢子腦海中頓時浮現幕幕往事,畫面更多的是二十年操勞的瑣事。
儘管很平凡,但貴在真實,所以也很快樂。
一瞬二十年,卻非黃粱一夢。柯猛有一股很深的感覺,似乎自己還可以再度凝結護罩,他可是位雙修,在即將死傷的剎那也沒有絕望,更沒有恐懼,他擡頭看了一眼身側那個始終寵辱不驚的少年,他很滿意,彷彿看到了多年以後禁氏的未來。
他主動碎掉了護罩,匯聚全身所剩不多的真氣推了一把禁星,這一把很是玄妙,不是簡單的推搡,是一種化繁至簡的術法。
此推的方向不僅籠罩了禁星,更是順帶了禁壯。
此術有名,喚爲:力拔山兮氣蓋世!
名字很長,術法精簡,招如其名。
身旁的禁星正愣神與鐘聲綠意,徒然感覺自己被人推了一下,他悚然驚醒,這可是身處颶風正中之處,何來的怪力?
他瞥見柯猛決然的眼神,只見柯猛身着的黑袍肉眼可見般轟然碎裂,露出了他那種滿是鬍鬚的面龐,密密麻麻,鬍鬚堅挺,一如此時剛毅的柯猛。
捨身救友的他看到了禁星不忍的眼神,他笑了笑,非常灑脫。
禁壯此時也發覺了這一幕,他很是震驚,意外與此人竟然拼死護友,所以他的眼神中震驚小於尊敬。
“鐺——”
鐘聲和綠意驟然侵襲而入,霸道無匹,聲響的剎那,那一抹墨綠流光一頓,改變了去往禁壯和禁星方位的勢頭。
如一道閃電,瞬間已至皮膚溢出鮮血的柯猛,將他罩住,爾後極速折返,順帶了禁星和禁壯。
“唰!”
墨綠色大鐘衝出了颶風,鐺的一聲落在了碎石地面。
矮小黑袍是最先聽到鐘聲的那位,也是最早看到那抹墨綠流光。他有方法將其攔截下來,但他沒做,這不僅僅是自信,也是自重。
自重與自己的身家性命!
術法一出,黑袍就察覺到了同類者的氣息,這氣息很近,所以他沒有妄動,提防着未知敵人的偷襲。
這纔有了那三人逃出生天的機會,矮小黑袍雙眼猛地一凝,伸手搖指一處,手落風至,那裡正是他感受到氣息的地方。
“轟隆隆——”
中廳一層靠近殿門的右手大柱轟然碎裂,亂石紛飛,碎屑激舞,煙塵四起。
沒了支撐,第二層右手廊坊中間斷裂,那些先前躲在各處交戰的衆人紛紛慘嚎跌落,一時之間,敵我皆有損傷。
“哼!”矮小黑袍嗤笑:“藏頭藏尾的鼠輩,有種出來一戰,躲躲藏藏算什麼本事?!”
不得不說這個拿書的矮小黑袍人不僅僅心思細膩,他的性格跟他手中書本無數小字一般,千變萬化,語氣口吻更是變幻無常。
“如你所願!”
清冷之聲剎那響起,四面八方而來,無跡可尋,端的是奇詭無比。
有劍吟自天空來,上升的颶風勢頭一頓。緊接着被豁開,莫名其妙的同時又顯得理所當然。
矮小黑袍看也不看,右手一擡,轟然拋出書本。
“呲吟!”
兩者相觸,竟發出刀劍相觸之聲,此書竟厲害如斯,須知那颶風就是被這一劍給豁開的,堅硬程度可見一斑!
矮小黑袍猛地一踏地面,身體如利劍般激射高空,見到書本與青色長劍碰觸迸發的耀眼火花,雙眉一凝,擡手一拳向劍體打去。
砰的一聲,青劍被轟飛,黑袍來不及嗤笑,身後頓時傳來呼嘯的破開聲,右手一揮,書本張開,如刀劍般平直回撩。
啪的一聲,呼嘯驟止。
轉過身來後,黑袍沒有瞧見人,竟是沒有看見敵人的影子。
矮小黑袍再度咳嗽一聲,那些四散而開的颶風頓時迴流,瞬間變化爲一把五丈長的巨大風刃。
以指御劍的黑袍輪轉了一週,風刃頓時切割向一層中所有的大柱,跟先前禁星破壞內壁讓黑袍應接不暇一樣。
此術一出,那蟄伏在暗處的不知名煉神境敵手定會分心,那禁氏兒郎的生命安全想來這位敵人不會撒手不管。
畢竟被入侵的一方兵力還是很甘貴的,容不得絲毫浪費或者褻瀆之舉,至於黑袍,他便無所謂了,身下黑衣部衆生死與他何干,死了便死了,螻蟻而已,矮小黑袍如是想到。
在黑袍正得意此舉時,驀然發現身下的碎石地面開始劇烈震動,比之先前颶風造成的舉動有過之而無不及。
聽聞笑聲,便知笑意。
震顫轟鳴間傳遞出的笑意頓時將黑袍驚醒,他臨空腳步一點,向殿門出口掠去,奇疾如電,轉瞬即至。
“嘩啦啦——”
一層地面,四面八方頓時浮現八束光柱。
光柱血紅無比,順帶着地面的碎土碎石,就像是八條駁雜不精的土石血龍。
血龍盤旋而上,如入九天,欲達天庭。
亂石之中狂風大作,殿內梁木碎屑激飛。地上如被掘地三尺般露出山體混雜的堅硬土石,地面悉數被清掃而空。
矮小黑袍回眸間看到了這一幕,心中一顫,境界高深如他一般豈會不知這是陣法,轉瞬想過先前對招的幾手,矮小黑袍終於淡定不起來。
戾嘯增速,欲逃離這是非之地。
“嘭——”
矮小黑袍撞在了一個無形的光幕上,強橫如他竟直直跌落下來。
八條土石血龍在空中已經對接完成,一個血紅色八卦陣圖浮現而出,急速籠罩了大殿整個一層。
一位身着白色棉袍的老者站立八卦之下,左手拿着那把青色長劍,那個墨綠色大鐘在他旁邊。
右手一招,那墨綠色大鐘嗡鳴一聲,滴溜溜旋轉,瞬間化爲一道流光來到了老者的頭頂,兀自沉浮。
禁星三人這才顯現出來,禁星和禁壯相互依偎而坐,旁邊的柯猛不着片縷,禁星的右手一直按住柯猛的肩膀處,相觸的地方紫氣環繞,赫然是在用真氣緩解柯猛的傷勢。
老者看了一眼三人,語氣淡然道:“他還死不了,絕對因禍得福,估摸着他醒了後修爲將精進不少,提升一個小境界是綽綽有餘的,你要不必要輸送真氣了,他能自我調理,輸送太久,反而會適得其反!”
話落,禁壯便鬆開了手,須知三人已被救出的剎那他便在輸送真氣,打鬥雖然很短,但禁星輸送的方式非常奮不顧身。
他的念頭很簡單,你救我,我也救你!
“鐺——”
徒然,墨綠色大鐘發出一聲轟鳴,老者身前原本空無一物的兩丈處驟然出現黑袍,被擋了下來。
黑袍當然不甘心,持書拍下。
嗡的一聲,勢大力沉的一擊被滯留在空中。
測試老者得勢不饒人,左手一道劍罡轟出,剎那已至黑袍身前。
黑袍一聲冷笑,回力持書格擋。
令人驚訝的一幕出現了,原本應該爆出呲吟響聲的一幕並沒有出現,不知是什麼材質做成的書本也沒有被一劍洞穿。
黑袍很吃驚,不明白爲什麼這一擊的力量竟然變得這般大。
想不通的他連人帶書被砸在了大陣護罩上,而後被護罩一彈,那黑袍便悽慘般被砸入地底。
測試老者笑道:“你也太小瞧了我禁氏的招數了!‘我與陣下全無敵’這句美譽都沒聽過,可惜了。”
話落,一個血色的氣泡出現在灰塵漸斂的上空,只一下,便罩住了身陷坑中的黑袍,將其全身籠罩,絲毫動彈不得。
測試老者對着後面看得目瞪口呆的三人比了一個手勢,原本風流無比的大能模樣頓時崩塌。
禁星冷着臉莫名其妙般胡思亂想,末了,他也很時吃驚此刻這名老人的實力,正準備發問。
禁壯急不可耐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前輩,你那是八卦血禁吧?”
“嗯?”測試老者似乎很意外,沒想到這位禁胡的獨子居然瞧出了端倪,他也不藏拙,緩聲道:“是的,我這是術法第二層,不用如你上次對敵禁天時吐八口血,慢慢來,年輕人切記急於求成。”
身披銀甲的禁壯訕訕一笑,抖動得盔甲一陣直響。
“前輩,你的名字叫什麼啊?”
禁星這時疑惑開口,雖然叫了前輩二字,但後面一句簡直直白得近乎無力,彷彿是說,老頭兒,你叫什麼?
當然了,這有禁星跟測試老者的熟稔程度在內,所以有這麼一句稱呼。
測試老者看了一眼禁星,驀然擡起頭,也不知在看向殘敗如此地的哪一處,語氣顯得有一點虛無縹緲,似乎有一股遠遠超出老者所在年齡的滄桑,“太久,記不清了,你就叫前輩,聽着也不錯。”
竟是打了個哈哈,隨口推了開來,沒有回答,一臉高深。
禁星面露笑意,譏諷道:“你既然這麼厲害,爲什麼在測試場上被血袍一擊撂倒了?”
“呵呵!”老者輕輕笑了笑,沒有回答。
老者內心卻是沉重嘆息了一聲:“遙不可及的境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