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彼時,那個幾乎能夠催人駕鶴西去的鈴聲又愴然響起,楚希凡的目光在電腦屏幕上打了個轉兒後又轉移到手機屏幕上,一看還是剛纔那個號碼,心底頓時升騰起一股被人欺騙的煩悶。

“您老還有什麼遺言沒交代,麻煩一口氣順完成不。”語氣隱忍着,楚希凡儘量讓自己的話聽起來不那麼刺。

“剛纔信號不太好,自動掛斷了。”那邊米晟的聲音依舊波瀾不驚,絲毫沒有被楚希凡語氣中的低氣壓所感染,“對不起,這件事不該牽扯上你的,如果因爲這件事而對你的學業產生負面影響,那就太過意不去了。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當面向校方澄清事實。”

被米晟這麼低姿態的道歉,楚希凡一時反倒沒了話,額角突突跳的青筋也漸漸緩和下來,滿腔的怒火就這樣化成了煙霧隨風飄散,語氣也不自覺地放軟,“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我早就習慣了……”

“什麼?”

“沒什麼……”撓撓頭髮,楚希凡用眼神跟姚勝宇示意了一下,表示自己要去陽臺上接電話。

“你剛纔說的什麼,沒聽清。”帶着溼意的晚風把米晟低沉的聲音捲入耳蝸中,朦朧又模糊,楚希凡喝醉了酒般恍惚了意識。

“起風了啊,”手伸出陽臺,接受着晚風的洗禮,楚希凡不再焦躁,“喂!大米童鞋,你當下在哪裡?”

米晟似乎感受到了楚希凡周身所散發出來的低氣壓,正深沉的思忖着要講什麼。被他這麼冷不丁的一聲深情呼喚,並毫無預警的轉換了話題,一時有些找不着北,“在公司裡,怎麼了。”

“那你走到窗前,打開窗戶,把手伸到外面,感受一下晚風的靈魂,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吐出……喂喂,能感覺得到嗎?”

“……”過了好久,楚希凡才聽到那邊傳來的紛雜聲,夾雜着一個女人殺豬似的海豚音,“哎噢——!米總!危險啊,頂樓的落地窗不能打開,哎、哎,哪一個也不行……%¥#@”

舉着手機遠離自己的耳朵,楚希凡超級受不了這種具有跨時空穿透力的女高音,心想着可別因爲自己一時興起的提議而毀掉米晟這麼一條鮮活的生命啊,那得是多大的罪過。有些人的生命重於泰山,有些人的生命輕於鴻毛,就算米晟的那條賤命比泰山輕點,好歹也能趕得上峨眉山吧。

“造孩子也該造完了,大米,你能否發出一聲帶有生命氣息的信號,好讓黨和人民知道你還安在?”

估計是被楚希凡這麼接二連三的親切稱呼給攪暈了,米晟在那頭抽風般吃吃的笑起來,“窗戶打不開,風沒撈着吹,挺遺憾的。放心吧,我現在一切生命活動的指標都很正常,呼吸的幅度也很均勻,無任何異常現象出現。”頓了一會兒,米晟的語氣倏然又變得溫柔起來,“好好睡覺,這件事我會認真處理的,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騰地,楚希凡就沒了音,不可否認,米晟最後這句話立竿見影的讓他涌出了一股小感動,還是發自肺腑的那一種。

鼻子有些發酸,看來是這風颳的有些猛烈,“別介啊,你說我這麼一個皮糙肉厚的大老爺們,到你嘴裡咋就變成一弱柳扶風般需要人保護的林黛玉了呢?這些媒體就喜歡捕風捉影,屁大點芝麻綠豆的小事能讓他們炒上天,估計過一陣也就消停了。再說我也沒什麼損失,聲譽名節啥的對我也沒什麼意義,撐死也就是走出去比平常人拉風點,你該幹嘛幹嘛,甭管我。”

吸了吸鼻子,楚希凡覺得自己真是偉大的夠低賤啊,高風亮節的中華名族傳統美德被自己糟蹋的既沒了風度也沒了名節。就因爲米晟這麼一句關心的話,他把自己所有的感受全都排在了後面,祭奠般奉獻出自己的所有,任憑米晟的處置。

“外面風挺大的,你回屋吧,別感冒了。”風的呼嘯聲通過手機電磁波的轉換變成悉悉索索的摩擦聲,米晟的聲音變得模糊起來,“我已經到停車場了,掛了啊,晚安。”

“嗯,拜拜。”端着手機,楚希凡靜靜地等待着忙音的出現,一股陌生到讓他無所適從的違和感從心底蒸騰起來。

“你怎麼不掛電話?”

“哦,還沒來得及。”

“嗯……還有件事,”米晟似乎有些難以啓齒,這倒讓楚希凡新鮮了一把,“路路最近有沒有對你說過什麼奇怪的話?”

奇怪的話?楚希凡想了想,毅然決然的說了一聲沒有。

回到宿舍時,餘延已經從外面回來,只是臉色看上去不太好,陰沉的像是能下雨。看到楚希凡,他也沒有說話。

姚勝宇邊撥弄鼠標邊問,“延子,聽糰子說你今天見的那個妞是個絕色,真的假的,跟哥哥分享一下。”

“如果鍾無豔算是個絕色,那她也勉強能夠格。”抽出一支菸點上,餘延開始吞雲吐霧。

“你小子不帶這麼埋汰人的吧,擦,又抽菸,上次那沒熄滅的菸頭差點把我主機給端了。飯,把延子押解到陽臺上去,讓他在那兒自生自滅。”

姚勝宇剛說完,餘延就泄憤般把煙掐滅,“砰!”的一聲進了洗刷間。

“別管他,腦袋讓大象的屁給崩了。”姚勝宇看着洗刷間門口不斷往下抖落的牆皮,頭皮有些發麻,那得使多大的勁啊。

楚希凡不知道自己在哪個方面得罪餘延了,三番五次的主動說話換來的只是對方帶着西伯利亞寒霜的冷臉,次數多了,他自己也厭煩了。誰閒着沒事犯賤似的老拿着自己的熱臉蹭別人的冷屁股,自己又沒有受虐的傾向,想是這麼想。但心裡難免還是會疙疙瘩瘩的,畢竟餘延是這個宿舍裡跟自己最合拍的一個,兩年多的兄弟情義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被抹殺掉。

“勝哥,你把剛纔的網頁打開讓我看一看。”

“你小子挺潮啊,沒事還能被同性戀的花邊新聞給勾搭上,看來男人這張臉還是很有用的,就像你,連角度這麼差的鏡頭都能拍出明星的範兒,有前途。”

楚希凡嗯嗯啊啊的虛應了幾句,看着自己被米晟拖拽着走出電梯的圖片有些暴汗,就那鳥巢似的髮型也能看出明星的範兒?看來姚勝宇只當這是一件不靠譜的花邊新聞,絲毫沒有對他和米晟爲什麼會在一起的緣由產生懷疑。

“海天集團工程項目的競標會,10月28號,這不就是大後天嘛。看看下面說的什麼,屆時海天集團老總楚世海會親臨現場,與最後的中標集團簽訂協議,這將是本年度最大的一次工程項目合作。據媒體報導,在衆多的投標集團中,百聖和華祁最有實力奪得最後的加冕資格,兩家集團勢均力敵,不分伯仲,究竟誰會……”

再後面,姚勝宇復讀機般嘟嘟的說了些什麼,楚希凡腦中已經沒有了印象。他只是冥冥之中感覺到,米晟一定是被人給坑害的,所以纔會和自己發生那種關係,而陷害他們的那些人,還真不是一般的走狗屎運。把自己都給瞄上了。

“飯,圖片上這個中年老男人還真跟你有幾分神似,嘖……可惜人家是總裁。”

“你這話說得巧了,那是我爹。”手攥緊,楚希凡一臉的吊兒郎當。

“你爹要是楚世海,那我哥就是姚明,少做春秋大夢了。”

虛虛實實,現實就是這樣,有些話就算是真的也未必會有人相信。

半夜醒來,楚希凡看到餘延在陽臺上吸菸,一吸一閃的紅菸頭在黑夜裡分外突兀。下牀,楚希凡走出去,拍了拍餘延的胳膊,無視他的詫異,沒頭沒腦道:“靠,你思春啊,大半夜的不睡覺跑這裡來兜風消火?”

餘延直盯盯的看着他,大概過了有十分之一柱香的時間,肩膀被餘延按住,楚希凡聽到他說:“操,我他媽就是一智障,飯,我們永遠都是好哥們!”

在大腦再沒反應過來前就被餘延結結實實的抱住,僵硬了一會兒,楚希凡笑了,“嗯,永遠都是好兄弟!”